31 Chapter31
Chapter 31
Chapter 31 三人相遇
駱秦風一般不會來西餐廳這樣的地方。他受不了說話不能痛痛快快,喝酒不能痛痛快快,吃飯非得拿個叉子細嚼慢咽。裝丫挺的,還不如去吃街邊攤。
“讓你請我吃頓飯,至于這麽肉疼嗎?”廖情看着他煩躁的表情冷漠道。
駱秦風拿中指指了指他:“吃你的。”他剛摸出煙盒,廖情冷冷開口:“公共場合,禁止吸煙。”說完,他叉起一塊牛排放進嘴裏。
駱秦風氣笑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他把煙盒捏得變了形,“下次見到大哥再這麽說話,我讓小弟收拾你。”
廖情看着他戴着手套的手:“當時為什麽不聽勸?指頭可以接上去的。”
駱秦風長腿踢了他椅子一腳:“閉嘴。”看他一塊小嫩牛排都吃完了,正要招呼他趕緊走人,突然聽到了耳熟的聲音。
廖情一眼看到了齊韻。這丫頭穿米白色套裙,頭發盤起來,還化了妝,不熟悉的人恐怕要認不出來了。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跟着的那個女人,眉頭皺了皺。
他們這桌跟肖淩那桌中間隔了一桌,都是靠窗,桌與桌之間以高大的綠植隔開,人坐着的時候,是看不清的,但是站起來,就能看到腰部以上。駱秦風循聲轉頭,就看到她在那裏,一群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的神情又自信又狂妄,眼睛裏盛滿了光,他的心突兀地跳了起來。
廖情注意着那邊的動靜,他看到齊韻的表情一變再變。齊韻因為着急眼眶發紅的時候,他放下手裏的叉子,齊韻因為震驚眼睛瞪大的時候,他無奈地笑了,齊韻望着那個女人眼冒綠光的時候,他只想揪住她的腦袋搖一搖。真不知道小腦瓜裏裝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一行人顯然來頭不小,言談舉止、穿着打扮,都能看出他們的修養。肖淩跟他們談笑風生,看得出,氣氛除了一開始有些僵硬,之後便越來越融洽,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看着肖淩,幾乎都是驚嘆的。
駱秦風高興了沒一會兒,臉色就黑了。那幾個男人盯着肖淩看的目光,熾熱又專注,他想忽略都不行,尤其是那個中國男人!
廖情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幾個人被肖淩折服以後,子爵一直跟肖淩說話,其他幾人也沒閑着,尤其那個法國年輕人,向齊韻打聽起肖淩的事來,齊韻表示她只會說英語,他們便很有禮數全都用英語跟她交談。齊韻很有分寸,除了工作相關,其他敏感話題一律不談,漸漸地,幾人倒是找到了共同感興趣的話題。齊韻見幾人注意她的衣服,立刻把話題拉回來。她雖然經歷不多,但勝在有一股朝氣,再加上肖淩的言傳身教,講起話來很自信,尤其對于自己喜歡的東西,更是滔滔不絕,用不完的詞,直把付思楠說得一愣一愣的。他心想,這姑娘也太能說了。
肖淩跟子爵說一些公司的事,聽到齊韻幾人的話題,有時會提一兩句,衆人有撥雲見日恍然大悟之感。齊韻腦子暈暈沉沉,覺得跟做夢似的。
付思楠見肖淩語言這麽厲害,問她:“肖總在哪裏學的法語?”他知道國內要學英語不算太難,即使像她這樣說得相當好,也是可以做到的,但要說這麽一口地道的法語,那就非去法國不可了。看她的年紀,不超過二十五,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一番事業,他本來很有幾分自傲,自诩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這回見了她,也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肖淩笑了,她大概能猜到付思楠所想。不過,她的語言可不是這裏學的:“閑着沒事幹,瞎學的。”她也沒說錯,現實生活中家裏要求她從事金融,英語自然是必備。至于法語……家裏是不許她專門去學的。她因為喜歡服裝,向往巴黎,大學裏自己花時間學了法語,想的是有朝一日可以在那裏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個夢想,現實中沒實現,在這本書裏倒有了成真的可能。
因為想起自己學法語時的執拗,肖淩笑得真心:“法語真不好學。”她皺着眉頭,真心抱怨的樣子惹得衆人哈哈大笑,說起這個,話題又熱了起來。
那個胖男人早就抛棄了之前的芥蒂,對肖淩佩服得五體投地。肖淩說起設計,說起面料,說起紡織,說起機器,說起工人,仿佛從上帝的視角将一切都看得透徹,這樣的見解讓他們迸發出無限的靈感,付思楠更是直接拿出筆不停地畫。
這場會面時間不短,但每個人都覺得受益匪淺,子爵為見到這樣一位出色的女士而高興,臨走前再三說有空還要再約,肖淩點頭答應,并許諾:“下次帶衆位參觀我們的車間,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付思楠腳下生了根一樣不想離開,他覺得快樂的時光太短暫了,這個神秘的女人仿佛一座寶藏,他只窺得冰山一角,遠遠不能滿足。自己好像參加晚宴的灰姑娘,明明玩得那麽開心,卻不得不離開。他等到最後臨走前,終于用中文跟肖淩說了:“肖總是我見過最優秀的新時代女性,沒有之一。下次的會面我不能參加了,失去一次見到肖總的機會,是我的損失。可惜,我學校學業還未結束,必須返回法國,希望下次見面,我能成為跟肖總一樣出色的人。”
肖淩祝福他:“一定會的,希望我們公司将來能夠引進付先生這樣優秀的人才。”得知他在巴黎ESMOD高等時裝設計學校攻讀碩士時,肖淩就起了惜才之心。那學校她曾經在私底下收藏的雜志裏看過無數次。在跟他交流的過程中,她發現付思楠不愧本科就申請到ESMOD offer的人,經過系統性學習的專業人才雖然有着學院派的桎梏,但其紮實的功底和深厚的知識是自學者永遠無法企及的。唯一有些遺憾的是,她沒有在後世記憶裏找到這個人,有兩種可能,一是他以後成就不會太高,遠遠不到讓她也知道的地步,一是他可能用了其他名字,她沒有注意到。她與付思楠交流一番,發現這人确實很出色,不應該默默無名。
一行人終于離開,肖淩坐下喝了杯水。談得興起時感覺不到,一安靜下來卻覺得有些累了。齊韻全程高度興奮,這會覺得腮幫子都酸了。她揉了揉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多了。
陳思蓮逛街累了,正好看到這家西餐廳,想着來份下午茶也不錯,可以坐着休息休息,就拎着大包小包進來了。
廖情正對着門的方向,陳思蓮進來就看見他那張可惡的臉。那天在醫院裏,就是這個冷淡得有病的人,硬壓着她做完了檢查才肯放她走,這梁子結大了!她本來要去算賬的,奈何一轉身就忘了,這回看見人,氣呼呼地就沖了過來。
“哼!你還記得我不?”她穿着高跟鞋來勢洶洶,聲音不小,齊韻正好可以看見,她發現這女的挺眼熟,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肖淩背對着門,仔細思索着今天見到這幾個人。這次見面,合作的事即使沒定下來,也十有八九差不多了。跟SEEK的合作建立起來以後,公司氣氛勢必要比現在嚴峻一些,對很多員工來說,這是一次挑戰,當然,她給的挑戰,往往蘊藏着巨大的機遇。她又想到付思楠,真心喜歡這樣出色的人才,可惜,以他們公司目前的實力,以服裝行業在國內的市場,這樣的人他們現在還留不住。慢慢來吧,市場會好的,國際形勢也會越來越好的。
廖情見到陳思蓮,說不記得不可能,他從來過目不忘。只是對這樣胡攪蠻纏的大小姐,他極度不耐煩,遂對她的質問也只當沒聽見,專心致志地研究眼前的菜單。說來奇怪,一頓飯吃了這麽久,他們兩個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要離開。
陳思蓮見他這副冷淡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她把手裏的東西往旁邊一扔,氣呼呼坐到空位子上:“喂!你有沒有點禮貌?上次的事是不是你理虧?”
廖情冷漠地看着她:“這位女士,請你自重,這裏沒有人邀請你坐下。”
陳思蓮氣急:“你!——”她條件反射轉頭想找人幫忙——喉嚨仿佛給人刺了個洞,一個字沒說完,就沒氣了。她臉漲得通紅,看着駱秦風呆住了。自從那天晚上見他出手,這個人那只蒼白的手,那冷峻肅殺的臉,嘴角始終勾着的笑一直在她夢裏揮之不去。
剛開始,她将他歸為見死不救的壞人,這樣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想到這個人便讨厭他,罵他;上次遇見,得知是他讓青姐收留自己,她心裏怎麽都騙不過自己了,她早就有預感,自己應該不是讨厭他;現在才看到這個人,她就已經歡喜得心裏仿佛有頭小鹿在撞:“是你!”
剛才廖情一出聲,齊韻就聽見了,她站起身,雖然只看見一個後腦勺,卻還是認出了廖情:“廖情!這麽巧!你什麽時候來的?”肖淩沒聽過這個名字。
她們正好準備離開,出門經過這裏,齊韻拿好東西,走過來的時候,看着陳思蓮想起來了。
肖淩自然看到了陳思蓮和駱秦風。她想躲已經來不及,唯一老懷欣慰的是,男女主終于有進展了。希望劇情忽略她這個bug,愛怎麽走怎麽走。
陳思蓮一看到肖淩,立馬升起一股危機感,她從肖淩的臉移到肖淩的衣服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沒有一樣大牌,可是,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勢仿佛沒有人壓得倒。她再一看駱秦風看着肖淩目不轉睛,心裏立刻不舒服起來。
“喂,你救了我為什麽不說?害我以為你是壞人!”她噘着嘴站在駱秦風面前,擋住他的視線。
駱秦風皺了皺眉,起身拉起肖淩就走。
齊韻眼珠子瞪大了,連忙要跟上去,卻被廖情拉住了。
陳思蓮跺了跺腳:“喂!我問你話你聽沒聽見!”每次都被人無視,她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待遇,那兩個人一個外表狂妄不羁,一個內心強大,背影看起來可惡得和諧,她眼睛都氣紅了。
肖淩心知不好,警告駱秦風:“你在做什麽?我不是說過你不要再糾纏我?”
駱秦風薄唇勾起,将她帶到一處安靜的地方,這才松開抓着她胳膊的手。肖淩不想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太難看,沒使太大的力,更不可能掙脫。
“你在這裏等一下,”駱秦風按着她肩膀說,仿佛知道她不會等似的,又用漆黑的眼睛看着她:“你要是不等,我保證你天天都會見到我。”
肖淩氣笑了:“好。好,我等着。”說得咬牙切齒。
駱秦風笑了,深邃的眼睛裏好像有很深的情緒,卻又好像很淺,眉骨那道瘢痕肖淩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有些心酸,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句歌詞:正當梨花開遍了山涯,河上飄蕩柔曼的輕紗,喀秋莎站在俊俏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這歌,跟這情景,分明不配啊。
可能他笑得太開心了吧,真像明媚的春光。肖淩看着他跑遠了,腳底下仿佛墜了千斤重擔,擡不起來。
駱秦風記得這裏有家花圃,他朝着記憶裏的地方飛快地跑過去,果然,當年的女人已經變成了老奶奶,花圃卻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看着就讓人舒服。
“白玫瑰,我要白玫瑰。”他氣還有些喘,不到一分鐘跑過兩條巷子,任誰也沒法平心靜氣地說話。
老奶奶笑眯眯地看了這看起來帶煞氣的小夥子一眼,發現他跟所有來找她買花的男孩子一樣,眼睛裏的光看着讓人心生歡喜。
“都有,白玫瑰今早剛從花圃裏剪下的,你看看,嫩得跟什麽似的。”老奶奶指了指那一大叢白白嫩嫩可愛至極的花,溫柔地摸了摸葉子。
“我自己選。”小夥子見她點頭,立馬動手。
玫瑰有刺,不熟悉的人要動他們,難免被紮傷。老奶奶看着他若無其事極其着急地挑選。她發現,這小夥子選的,全都是花骨朵纖細的小花苞,心裏訝異。
“看來,你喜歡的人,很特別啊。”從來沒有人專門挑這樣的花骨朵買,那個女孩子,一定跟這白色纖細的花苞一樣,看似弱不禁風,卻因為內裏強大,往往能經歷大風大雨。
駱秦風眼睛看着這花苞,溫柔地低頭,長長的睫毛蓋下去:“嗯。”算是對老奶奶的回答。
老奶奶開心了,看着他以最快的速度挑好,自己打包好,放了錢就跑。她擡頭看着桌上老頭子的供像,念念叨叨:“小夥子的命運線變了,奇也怪哉,也不知道以後是好是壞。”
駱秦風跑回去時,果然,肖淩還在那裏。他對她的脾氣不說有五分了解,但三分是有的。他要是不威脅,自己前腳走,她後腳必定走,心上連一粒塵土的重量都不會有。
肖淩看着他抱了一束白玫瑰,臉色有些變了。
“我說要送你的,收着。”他把花塞進她懷裏,“不收,你就擺脫不了我了。”他低頭,在她耳邊說,低沉的嗓音穿透鼓膜,肖淩甚至能感覺到他喉結的震動。
“你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她皺眉。
駱秦風食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噓”的手勢。“你知道的東西挺多。”一句話,肖淩立馬擡頭去看男主的眼睛。
“不要緊張,我總覺得你知道很多事。”他低聲笑了。他的身份,他做的事,從第一次見這個女人,就有一條無形的線把他們牽了起來。
他想問什麽,已經不知道了:“花,你收着。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不能結婚,得等我回來。你要是結婚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不介意娶個寡婦。”
“你敢!”她已經很久沒生過氣了。
“你要記好了。”他的眼睛很黑,很深邃,情緒很複雜,很沉重,他的話很輕,肖淩一股氣憋在肚子裏,上不來下不去,眼睜睜看着他轉身邁步走遠。
駱秦風摸了摸指腹,那裏好像還殘留着肖淩臉上軟嫩的觸感,他笑了笑。
明晚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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