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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件事之後,陸百京夫婦便把孩子留在寨子裏跟他太婆一起生活,九月份的時候,他開始和同齡人去上學。

陸月歌舍不得山上的夥伴們,但上了學之後他更愛讀書,深深被書中描繪的世界吸引。

他們這個小寨子是沒有學校的,只有翻過兩座山,在靠近東邊山下一個大些的村落才有學校,附近幾個村寨的孩子都是來這裏上學的,他們每天都要結伴翻山越嶺地去上學。

陸月歌用樹枝在沙地上算數,他已經8歲了,再從學前班讀起的話,那就要多翻三年的山。

村裏的學校管得不嚴,在山上的時候父母也有教他寫字算數,他就直接跳了一級,8歲上了三年級,後來成績也還可以,11歲的時候就直接去鄉裏讀了初中。

鄉裏離寨子更遠,還要住宿舍,只有周末才能回一趟家。

他用賣豆子賣草藥存了幾年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每到周末便從鄉裏騎着他的小破自行車,颠簸五個多小時回到山下,然後把車推到小山洞裏,用帶刺的枝條把洞口攔好,再走路回到半山腰的自己家。

周末就幫父母幹點活,見見自己的夥伴們,第二天下午又匆匆趕回學校上晚自習。

學校的學生多是從鄉屬村寨聚集而來,村裏人讀書晚,所以一個班的學生年齡差甚至有5歲。蒙仁峰就大他差不多五歲,跟他一個年級,但是不在一班。

陸月歌因為跳過級,所以年紀比班裏同學平均還小兩歲,男生們不願直接叫他的名字,聽着就像叫“陸月哥”,明明比他們小還叫哥,那不是被占了便宜嘛,所以就直接叫他陸月。而官話的“陸月”與“六月”同音,所以後來又簡寫成了“六月”。

陸月歌的成績一直保持在班裏中上水平,人長得又好看,是很多情窦初開的女孩們暗戀的對象,甚至有大膽的女孩兒說等畢業了就嫁給他,給他生小孩兒。

陸月歌晚熟,小時候成天只知道漫山遍野跑,讀書後又只愛讀書和依舊漫山遍野跑。因此對別人的告白他并不加以理會,一直謹遵中學生守則,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尊重老師同學,按時上學,不抽煙打架,不早戀。

山上只有他們一戶人家,他和蒙仁峰一直都是和動物們玩耍,上學後他的思想跟寨子裏其他夥伴也相差甚遠,所以雖然能跟大家融洽相處,但他始終是獨來獨往比較多。

說起這些情情愛愛,初一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出生的時候,奶奶給他算命,定了一門娃娃親。這事他小時候有聽別人說過,他一直以為是大人随便說說的,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他問起了,父母說确實有這回事,當初還送了一只銀镯子給對方當信物。

娃娃親的對象是太婆家隔壁的青姐,比他還大了五歲,兩人關系也只是一般鄰居關系,他不愛和女娃子玩,青姐也嫌他是個小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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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歌求了父母去解除這門娃娃親,父母自然不同意,當初正是算出他們成人後結婚的話,會富貴平安,才定下的這門娃娃親。

還說他8歲那年走失能平安無事回來,大部分是托了這姑娘的命福,所以事關壽命平安,這娃娃親是不能輕易解除的。後來還是姑父鄢雁平出面,才終于解除了這門娃娃親。

暑假,對于城裏的孩子來說是放松游玩的假期,對農村的孩子來說,除了好幾本的暑假作業,還是一年中最辛苦的農忙時節,陸月歌和蒙仁峰一放假就立馬收拾東西,回家跟父母一起幹活。

黃豆在七月初的時候已經收完,他們回到家裏,第二天就要跟父母一起去掰玉米,玉米收完了又開始收割水稻,拔花生……晚上還要寫那好幾本的暑假作業,很少有得閑的時候。

這幾天一絲風都沒有,太陽高挂在天空,天氣特別悶熱,十一點鐘的時候,一家人就停下手裏的活稍作休息。

陸月歌把大水牛栓在樹下的泥坑裏,然後爬到另一棵高大茂盛的大樹上休息,一只小猕猴拿着幾個番石榴跳到他旁邊,陸月歌摸摸小猴兒的腦袋沒吃它的果子,趴在寬大的樹枝上昏昏欲睡。

模糊中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陸月歌醒了,透過樹葉縫隙,他看到了自家花生地裏站了幾個牽着馬戴着草帽的人,馬背上還綁着一些物品儀器。

“月歌,在哪呢?”陸百京叫他。

陸月歌哧溜滑到離地面最近的一根樹杈上,“來了,什麽事?”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陸月歌這才看到幾個人中有三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一個胸前挂着相機的、褐色卷發中等身材的女人,站在她左邊的是牽着馬的兩個高大健壯的男人,兩人都蓄了滿臉的胡子,淺色的頭發亂蓬蓬的,手臂上的毛發毛茸茸的非常茂盛,陸月歌在心裏嘀咕,這兩人怕是林子裏的大黑熊變的吧……

另外兩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人講着标準的普通話,他們也背了不少裝備,一個帶眼鏡的青年叽裏咕嚕地跟三個外國人說話,看樣子應該是翻譯。

這裏偶爾會有一些說着純正普通話的外省人來搞科研,有來研究老虎豹子等野生動物的,有來研究花草植物的,但外國人來好像還是第一次。

陸月歌從來沒見過外國人,他們小學也沒學過英語,所以一上初中他的英語就學得很吃力,一學期下來,只會了一些最最簡單的“how are you”“my name is luyuge”“thank you”這些最最基礎的語句。

村長的兒子、陸月歌的五叔陸宇京在隊伍裏擔任向導,他笑呵呵地說,“六月啊,這些人是來搞研究的,你不是說見過一個很深的山洞嗎,你也來幫一起做向導怎麽樣?有錢拿的。”

小孩兒天天在山裏晃蕩,回到家了就和大人說今天看到老虎啦,今天看到豹子啦,今天看到一棵五個人都合抱不過的大樹啦,今天去了一個通往大海的山洞啦……若這是別的小孩說的,大人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陸月歌的話,他們半信半疑。

“好。”陸月歌點點頭,然後直接從兩米多高的樹枝跳到地上。

幾個外國人驚呼一聲,“oh,cool boy!”

陸月歌有些緊張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nice to meet you! my name is……”

幾個外國人非常友好地和他握手,語速飛快不知道叽裏咕嚕說了什麽。

隊伍裏皮膚黝黑的中年人笑呵呵彎下腰對陸月歌說,“他們說他們也很高興見到你,你剛才的動作太帥了。小同學長得可真俊啊,你叫什麽名字啊,今年讀幾年級了?”

這裏的山水果然養人啊,居然有這麽水靈的小男孩。

“叔叔,我叫陸月歌,今年讀初一了。”陸月歌摘下帽子不好意思說道。他的頭發長得比常人快很多,平時學校管得不是很嚴,回家一個月了也沒剪,所以他現在的頭發長都到脖子了,這段時間天氣太熱他就草草把頭發綁了起來。

帶眼鏡的年輕人跟外國人翻譯,中年人給他遞了一塊巧克力,“哎呦,這麽小就讀初一了,怪不得還會說英語呢。”

“謝謝叔叔,不用了……”陸月歌不拿陌生人的東西,他擺擺手婉拒了,小臉上浮起紅雲,他這時個頭還很矮,臉也很嫩,經常被認為還是小學生,“英語……只會說一點點。”

一只小猕猴吱吱叫着跳到他肩上把巧克力搶走,也不跑開,就蹲在他肩頭,雙手拿着巧克力對着包裝袋又撕又咬,沒一會還真的撕開了。

“哇,這是你養的猴子啊?”帶眼鏡的青年驚奇地問道。

“山裏這麽多猴子哪裏養得過來,這孩子從小就跟動物親,大腿粗的蟒蛇他都不怕。”陸宇京哈哈笑着揉揉陸月歌的腦袋,“怎麽頭發這麽長了,跟個小姑娘似的。”

“等開學了就叫我阿媽剪。”陸月歌摸摸小猕猴的腦袋, “現在就去那個山洞嗎?我帶你們去吧。”

一旁的陸百京說,“行,那讓月歌一起帶他們去吧,阿宇,你們這是要去多久,晚上留下來吃飯嗎?”

又是一番傳達翻譯,戴眼鏡的青年說,“我們會趕在天黑之前出來,麻煩大哥給我們準備晚飯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借宿一晚?我們會給報酬的。”

這裏離寨子遠,山路陡峭,他們只能把車停在寨子裏,然後徒步走過來的,這裏溶洞多,他們估計會呆上幾天。

“不麻煩不麻煩,我們這裏簡陋,你們不嫌棄就好。”陸百京夫婦很尊敬有文化的人,何況還有錢可拿,“路不好走,你們要注意安全。”

一個熊男大笑着揉揉陸月歌的頭頂,“Letsgo!”

這支隊伍一共有8個人組成,兩個省裏的地質專家何叔、芳哥,探洞教練兼翻譯小夏。三個M國洞穴專家溫蒂、安德烈斯、威爾遜,還有當地向導陸宇京和陸月歌。

這一代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大大小小的溶洞很多,隔壁x縣就有幾個小有名氣的天坑和天然橋,雖然比不上全國知名的旅游勝地,但每年本省的游客也不算少。

河田鄉的風景雖然比不上別處,但也不差,政-府也曾想扶持這裏的經濟,開發旅游業,但是錢款被一層層貪污了,久久撥不下來,好不容易撥下來路修好了,第一輛載着二十多人的小巴士在一段很平穩的路段莫名其妙地墜崖了,死傷慘重,當時還上新聞報紙了。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的,後來又有幾撥外地人在那附近發生車禍,一傳十、十傳百,外鄉人都覺得這地方邪門得很,就更少有人想來這裏游玩了。

陸月歌帶着一行人翻過三座山,然後往西邊幾座連綿的大山走,山下土壤較肥沃,所以樹木多而高大,越往上就多是裸露的石壁和矮樹灌木。

那處洞穴在半山腰,山路非常難走,衆人就把馬栓在山腳下,陸宇京和陸月歌拿着柴刀在前面開路,剩餘的人就扛着儀器上山。

又走了許久,陸月歌在一個被灌木和藤蔓植物環繞,非常隐蔽的洞口停下,他扯掉洞口的藤蔓植物,露出了窄小的洞口,“就是這裏了。”

這個地方是陸月歌兩年前發現的。

八歲那年在山裏迷路沒有吓到他,只要有空閑,他還是會經常獨自往山裏鑽,爬最高大的樹木,走遍大大小小的山洞,水洞他不敢随意潛入,他和蒙仁峰曾潛過一個很大的水洞,中途一條巨蟒弄渾了水,他拉着蒙仁峰拼了最後一口氣才找到出口,從那以後他就不再敢輕易進入水洞。

這一代豹貓比較多,有一次他聽到貓叫聲就尋到了這處洞穴,這處洞穴看似很小很普通,主洞卻非常隐蔽,進到裏面別有洞天,也是他目前見過的落差最大的旱洞。

幾個科研人員都非常興奮,身材高大的安德烈斯小心趴在洞口岩石上,手電筒往洞穴裏照,芳哥翻譯到,“安德烈斯說都是石壁,沒看到你說的入口。”

陸宇京和威爾遜把洞口的植物清理後,衆人放眼望去,也只是一個昏暗的約有六七平米的很普通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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