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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月歌直視他,“我救過你。”

對方講話文绉绉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只是還想請小兄弟再幫一個大忙。”

“呵,幫個忙還要這樣興師動衆?”陸月歌冷笑,“我的人呢,我要先見他。”

“不急,我們當貴客對待着呢。”羅蒼當然不會如他的意,“趕了這麽久的路辛苦了,先讓小秋帶你去洗洗吧。”

洞穴裏有地下水,有幾汪清澈碧綠的緩緩流動的天然活水,像個大浴缸一樣,水不深,邊上還站着兩個清秀漂亮的女孩。

陸月歌被推進了水裏,洞穴的水寒冷刺骨,陸月歌打了一個寒顫,四肢的手铐和腳鐐還是沒有除去,上次他逃掉了,這次他們不得不嚴加防備。

其實根本不用這樣大費周章,有子劍這個軟肋作為要挾,那他就是砧板上的肉,要殺要剮他根本不會反抗。

“讓聖水洗滌你的身體與靈魂。”玉瑜秋把白色的桃花瓣撒入水裏輕聲念道。

——邪-教,絕對的邪-教!

怪不得那時候吸他的血,這次,只怕是要喝血吃肉啃骨了吧。

陸月歌的身體被清洗幹淨後,玉瑜秋仔細地給他穿上一件白色的寬松長袍,“如果不是聖地太陰冷,你這麽好的皮肉哪裏需要這些累贅的東西來遮住……”

玉瑜秋的手指隔着衣服在陸月歌的身上游走,陸月歌作嘔不已,如果可以,他絕對要一根根折掉這肮髒的手指。

陸月歌僵硬着身子不看她。

玉瑜秋對這個年輕人簡直又愛又恨,想藏起來又想毀滅掉。

因為他們要在這深山的山洞裏渡過幾天時間,直至三天後的七月十四大祭。原本趙柒是想把農子劍也一起抓來的,但是羅蒼算過了,農子劍與他八字不合,他在場的話會不順利,所以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他們便只抓了陸月歌一個人,并以他的軟肋施加威脅,讓他這回絕對插翅難逃。

玉瑜秋給他梳頭,“當初你把我騙得好慘啊,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那時你要是乖乖跟了我,我絕對會把你護得好好的,哪裏還會有今天的事情。”

陸月歌低着頭沒有說話。

他被帶到了一個寬大的洞廳裏,因為是白天,岩壁上面有個被樹木包圍了大半的洞口投了光進來,再加上兩個大燈探照着,所以洞廳裏很明亮。

洞頂離地面很高,一塊巨大的石臺上擺着三個鼎,鼎裏面裝着米,插着香和大紅蠟燭,袅袅的青煙把洞穴裏的熔岩堆積物映襯得形态各異,像慈悲的佛陀,又像張牙舞爪的百鬼出行。

石臺正中的石壁上方,不知道是用油漆還是朱砂畫了一些猛獸和看不懂的文字——朱砂有辟邪鎮鬼的作用,這鎮的是什麽鬼,是七月十四湧出鬼門的百鬼,還是……即将變成鬼魂的自己?

——如果朱砂真的可以鎮鬼魂驅邪惡,那就請天道睜開眼,鎮壓驅除這些才是真正惡鬼的人!

一身黑袍的羅蒼盤腿坐在石臺上,跳動的燭光讓他的臉龐忽明忽暗,詭異難辨。寬闊的石臺旁邊各站着一個高大的保镖,石臺下面的兩邊各自依次坐了三個人,有男有女,也穿着黑衣,估計是骨幹或信徒。

陸月歌被推到石臺上,他這才發現石臺的左右兩邊各仰面躺着一男一女,他們穿着和他一樣的白袍,額頭都貼着一張黃符,雙眼緊閉,臉色慘白,也不知道是活是死。

羅蒼緩緩睜開眼睛,他一揮手,下面的兩排人開始搖起手上的法鐘,同時嘴裏念念有詞。

看到那兩個男女,陸月歌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那或許就是自己即将遭遇的。

沒有人不怕死,他怕再也見不到農子劍,也怕自己死後這些人不會放過農子劍,他們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我也算是救過你的命,這樣恩将仇報,你不怕遭天譴嗎?”陸月歌看向羅蒼。

“你命格極好,又與我八字吻合,我就想與你借借道。”羅蒼淡淡說道,說得好像只是在借一包鹽一瓶醬油那麽簡單。

“借什麽道,怎麽借?”

“我算過了,你的壽命極長,羅家太婆如此長壽就是與你有關,所以我也想借借你的運道,只需要……你的一些血。”

陸月歌一瞬不瞬地盯着羅蒼,他要記清楚這個男人的臉,他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他安生,“我把你送去醫院,還給你獻了血,還不夠嗎?”

羅蒼搖搖頭,燭光中的他看起來就像仙風道骨的道人,“正是因為你的那些血我才恢複得這麽好,但是還差一些,望小兄弟慷慨,我将感激不盡,善待你的家人,日後一定會日日焚香,牢記你的功德。”

陸月歌冷哼,借道,借道,實際是殺人借命吧。

所以,他們,也是給你‘借道’的人嗎?陸月歌看向地上右邊的那個年輕男人,仔細一看,他的臉色灰白凹陷,手指僵硬蜷縮,胸口也沒有任何起伏,看樣子已經死了……

陸月歌仰起頭,“我給你,但是你們決不能傷害我的人。”

下面擾人心神的鈴聲和咒語還在繼續,兩個年輕女子端來瓷碗一一擺在了陸月歌前面。

“我答應你。”羅蒼微微一笑,他從小瓷瓶裏倒出一顆黑褐色的藥丸遞給陸月歌,“時辰到了,吃下這顆丹藥。”

陸月歌深吸一口氣,接過那所謂的“丹藥”一口吞了下去。

“好,有膽量,有氣勢。”羅蒼滿意地笑了笑,“果然是我看中的人,果然是人中龍鳳,旁邊這兩個人就差多了。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也許是什麽長生不老藥的仙丹吧。”陸月歌嘲諷一句,其實他的手在發抖,落到這種人手裏,他有多少種死法都不奇怪。

“仙丹不至于,但确實是好東西。”羅蒼并不解釋那是什麽東西,他拿起一個法鐘一邊搖晃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先是剪掉陸月歌的一束頭發,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道法後便将那束頭發投入了火爐中,然後用一根銀針刺破了陸月歌的食指。

十指連心,陸月歌痛得本能一縮,羅蒼用力捏住他的手,“忍着,跟我一起寫。”

陸月歌只能一動不動地任對方抓着自己的手指在兩張黃符上畫畫寫寫。

然後羅倉也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另一張黃紙上故技重施。

符畫好了,羅蒼拿着法器又是一陣手舞足蹈地比劃。

這把式可真假,裝神弄鬼!陸月歌冷笑不已。

玉瑜秋和趙柒分別接過那兩張血寫的符紙用燭火燒了,燒出的灰燼又分別倒入了兩個瓷碗裏。

羅蒼跳完那套動作之後,再次把陸月歌的手抓住,移到那個裝了用他的血寫的符紙灰燼的瓷碗上方,往他的中指又刺了一針,血珠子立馬冒了出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入瓷碗裏。

幾乎刺到指骨的痛讓陸月歌咬緊了牙關,縷縷血絲在碗裏妖異地散開,羅蒼捧起碗又念了幾句,然後慢慢飲盡了碗裏的血水,而陸月歌也被迫喝下了另一碗參了羅蒼血符灰燼的水。

血腥味和符紙灰燼味讓陸月歌作嘔不已,趙柒在他耳邊冷笑,說要是他敢吐出來就讓農子劍也嘗嘗這滋味,陸月歌便強忍着惡心咽入了腹中。

相比陸月歌慘白的臉色,坐在蒲團上打坐的羅蒼則像吸了別人靈氣一般容光煥發。

儀式還沒有結束,羅蒼握着陸月歌的手腕,玉瑜秋把他的衣袖捋到手肘上方露出小臂,然後雙手捧着瓷碗跪到了旁邊。

羅蒼的指腹輕輕滑過那淡藍色的血管,“可能會有些疼,小兄弟可要堅持住了。”

陸月歌看着羅蒼,“先讓我見他,我要确認他的安全,然後要殺要刮盡管來。”

“不要怕,這不會要你的命的……”

“讓我見他!”

趙柒冷笑,“你沒有要求我們的權利,想見他是嗎,可以,相信你應該會認識他的一根手指頭,或是一片耳朵——”

“你敢動他一下!”陸月歌的眼睛爆紅,他轉頭看向羅蒼,“你想要我的血?想要我的命?那你就拿去啊,你們要是敢動他——”

“小柒,不得無禮。”

趙柒低下頭退到了一旁。

羅蒼和善地舉起泛着冷光的刀子,“後天,後天會讓你見到他的,忍着點——”

鋒利的白刃刺入陸月歌的皮膚,雖然不深,但陸月歌還是打了好幾個冷顫,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突然遇襲和眼睜睜看着刀子劃破自己的皮肉,這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後者在肉體與精神上的折磨更甚。

鮮紅的血液像泉湧一樣流入玉瑜秋雙手托着的碗裏,不是一刀,而是十幾刀,長短縱橫曲直不一,直至一個怪異的像符文一樣的圖案成型。

陸月歌目睹了整個過程,不用保镖押着,除了偶爾生-理性的顫抖和不斷冒出的冷汗,他整個過程都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羅蒼表面淡泊,實際心中狂喜,這個年輕人,不僅和他八字吻合,有完美的軀殼,還有強大的靈魂,再加上這處洞天福地,實在天助我也!

趙柒拿來藥粉往陸月歌的手臂上一撒,血液便很快不再流出,濕水的布巾一擦,白皙的皮膚把那縱橫交錯的傷口襯得極為猙獰。

保镖幫陸月歌包紮了手臂,而他的那一碗四百毫升左右的血液被分成三份,供羅蒼、趙柒、玉瑜秋三人分食掉了。

陸月歌死死地看着眼前這驚悚詭異的一幕,“我死了之後,要是你們不把我的人放了,要是敢傷到他們半點,我發誓,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們,我一定會把你們也一起帶入地獄……”

“呵呵,小兄弟放心……”

陸月歌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慢慢地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子劍,子劍……對不起,把你卷入到危險之中……但是就是拼了命,我也要保你安全,別怕……

我好舍不得你……

同一時刻,在路上疾行的農子劍突然一個踉跄,莫名地就心髒大悸,他臉色蒼白,差點邁不開步子,在李熠過來扶住他之前他又咬牙站了起來。

他不能倒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他都要找到陸月歌。

看到匆匆趕回來的三人卻不見陸月歌,農子坤就知道事情不妙, “怎麽樣,找到人了嗎?月歌呢?”

他們幾乎是疾走回來的,氣都沒喘勻,農子劍擡起通紅的雙眼,“大哥……”

李熠和張威霄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農子坤一臉凝重地問農子劍,“子劍,冷靜一點,你仔細想一下,月歌跟什麽人有結過仇嗎?”

農子劍深呼吸幾下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關系比較差的,也就是……去年跟他三伯有點土地糾紛,但是後來一直都沒有來往了……”

藍靖說,“三伯他們早在年初的時候就去縣裏打工了,他們的小孩也在縣裏讀高中,現在只有兩個老人在家。”

農子劍一路上想了好幾種可能,也許月歌和那些植物家是真的有了新發現所以耽擱了,也許是偷狗賊被唧唧咬傷了所以就下了殺手……而另一種可能,他死死地抑制自己不去想,月歌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情的!

他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我們畢業那年,他被綁架過,那個女人說喜歡他,但是月歌說她的行為很詭異,那女人還吸他的血……但是後來只被判了非法拘禁罪……”

玉瑜秋的行為是有些詭異,但是警方沒有證據,她有權有勢,最後只判了三年,陸月歌畢業回家,事情到此結束。仔細想來,陸月歌大學兩次遇到危險,哪次不是和玉瑜秋有關?

有了懷疑的對象,農子坤已經報警了,同時讓人查了玉瑜秋及她的親信近期有沒有出入過碧西的記錄。

張威霄也打了電話,再次催促電話那邊的人查近期進山的植物研究人員的資料。

農子劍根本冷靜不下來,見不到陸月歌,他惶恐焦灼,他第一次這麽慌亂,要是月歌真的遭遇什麽不測,不、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他那麽厲害……農子劍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的頭很痛,心髒也很痛,渾身內裏痛得都快要爆炸了……

“子劍,你冷靜一點!也許月歌一點事情都沒有呢,你不能先亂了陣腳!”農子坤狠狠搖晃了他幾下,“月歌不會有事的,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農子劍狠狠地抓自己的腦袋,“對,他一定會沒事的……我想想,我想想還有什麽——忠哥,我問問忠哥……”

看到他這樣,另外三個男人都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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