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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為何來內室了?”

婉妘一怔,餘光瞥向兩側,未見人身影,才松了口氣:“方才不慎打翻了茶水,想來內室換身衣裳。”

聞翊轉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水跡,微微颔首:“我聽侍衛說室內有動靜,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故而才闖進來看。你先換,我再去看看那刺客抓到沒有。”

“多謝殿下。”婉妘彎身行禮,目送聞翊出門。

突然一滴水落在頭上,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恰巧聞翊回頭,驚得她連呼吸都停了。

“為何這副神情?”聞翊似乎并未發現什麽。

她咽了口唾液,呆呆搖了搖頭:“并未并未。”

聞翊笑了笑:“那我先出去了。”

婉妘往前送了幾步,見人出門了,立即關上內室的門,擡眸看向房梁上的人:“你……人走了,你要不先下來?”

房梁上的少年輕巧落地,一雙明亮的眼眸看着她。

她微微避開眼:“你衣裳都濕了,若不早些換下來,當心生病。”

少年避而不答:“上回你教我的棋我都學過了,還去找了棋譜學,不知何時有機會才能和你再切磋。”

“我……徐家二哥哥棋藝精湛,你若誠心想學,不如去找他。”

“好。”

沒人說話了,氣氛有些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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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如何離開?”婉妘先開口。

“潛水游出去。”

“嗯。”婉妘将那句要不要我幫忙給咽了回去,“那你記得回去後喝些姜茶,莫要生病了。”

季聽雪垂下眼眸,心中酸澀難擋。他以為這是在趕他走,默了默,低聲道:“好,我先走了。”

說罷,他大步朝窗邊去,往下一躍,鑽進了水裏。

婉妘急急追過去,只看見水面留下的層層波紋。

不多時,聞翊又回來了,面色有些凝重。

婉妘走過去,為他斟茶,試探問一句:“刺客抓到了嗎?”

他沉聲:“并未。”

“殿下莫着急,說不準只是侍衛們看錯了。”

“但願如此。”

婉妘心中的石頭終于放下,剛要坐下時,卻被聞翊一把摟住腰帶到了懷裏。

她一驚,低呼一聲。

聞翊聞聲低笑:“這船上恐怕不安穩了,我們去湖邊走走吧。”

婉妘垂眼應是。

聞翊松開她,牽着她的手緩緩往外去。

他們并肩而立,等待游船緩緩靠岸,而後,婉妘被打橫抱下了船。

兩旁侍衛無一敢擡頭,可婉妘還是好不自在,小聲催促:“殿下,殿下,放我下來。”

聞翊笑着将她放下。

她整理整理衣裙,端莊站好。她還是不太習慣聞翊這副模樣,他今日笑的恐怕比他這十幾年笑的都多。

聞翊卻還是跳不出前世的記憶,以為他們早就是夫妻了。他牽着她的手,漫步在湖旁小道,與她閑話。

總是他問一句,她答一句。

婉妘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卻覺得輕松極了,原來信任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惬意。

閑逛了半日,在外面一同用過午膳,聞翊差人送婉妘回了家。

到了家,還未坐下,祖母又找她去問話。

無非是又要将細節問過一遍,看看她有沒有哪裏做錯了的,接着再将她訓誡一頓。

今日一趟下來,她本已對聞翊沒有太多厭惡了,可被拉着訓誡了一下午,她又開始忍不住讨厭起聞翊來。

她讨厭祖母母親,也讨厭聞翊,若不是他們,她也不用整日笑臉迎人。

“總在那裏說說說,可我這麽大的人了難道心裏沒數嗎?”婉妘一邊罵一邊往房中走,“更何況他是太子,萬人之上,若真想做些什麽,我難道攔得住嗎?整日教訓我要知書達理,可他呢?怎就沒人管管他?”

春雨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只給她倒了水,小聲勸:“在外走了一日了,娘子喝些水吧。”

婉妘喝了口水,轉頭瞬間瞥到多寶閣上的觀音像,氣倒:“将那像收起來!看着就煩!”

春雨不敢多勸,只連連應是,搬了個小凳上前,将觀音像慢慢抱下來。

沒人給她幫忙,婉妘還是有些擔心的,轉頭一直看着她,叮囑道:“當心些,莫摔了。”

春雨笑着将觀音像搬下來,放在桌上,道:“要收去哪裏?”

“收去……”婉妘剛要說話,卻和那尊玉觀音的眼對上。她忽然想起那日去禮佛,在日光下看到那人的模樣。她擋住春雨的手,道,“将這尊觀音像放進卧室裏去吧。”

春雨愣了一下,道了聲好,捧着那尊玉觀音左看看右瞧瞧,沒瞧出什麽來,她卻盯着那尊觀音看了許久。

晚上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窗外人便歇下了,本想着休息好了明日好應對那兩人,可誰知,早上一去,便見二娘蔫兒搭搭的,不知出了什麽事。

該去問一句的,可又覺着若是自己去問,二娘恐怕會更不開心。

她想了想,還是沒去問。

沒人來找麻煩日子便好過些,她翻看了幾頁新書,有些停不下來,直至天暗下來外面叫吃晚膳了,她才收好書冊,起身出門。

初秋了,天黑得早,她看着外面的晚霞,已經開始期待和窗外人說話了。

天完全黑下來,春雨也退下,萬籁俱寂時,窗邊傳來一聲鳥鳴,她忍不住揚起唇,快步朝窗邊去:“你來啦?”她在笑,語氣都是歡快的。

窗外人心情似乎也很不錯:“給你采了瓊芳來。”

“多謝你,家中的花瓶已空了好幾天了。”

窗外人笑了笑,問:“你昨日出去玩得開心嗎?”

婉妘抿了抿唇,如實道:“沒什麽開不開心的。”

“為何這樣說?”窗外追問。

“只是照例完成任務罷了。”婉妘長長呼出一口氣,“您呢?您昨日去做什麽了?”

窗外人往牆上一靠,答:“我昨日去了你二妹那兒,拿蟲子吓了她。”

“啊?”婉妘驚訝,“為何要吓她?”

“她摔壞了你的花。”窗外語氣嚴肅。

婉妘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

“我聽您聲音,覺着您應當年歲不小了,想不到您還挺有童趣的。”

窗外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跳過這一茬:“我以為你會生氣,畢竟我做的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這樣也挺好的,她今早便沒有尋我的麻煩。”

“她常尋你麻煩嗎?”

“也不是尋麻煩。”婉妘頓了頓,“只是年紀小,看我不順眼,有時會陰陽怪氣幾句罷了。您吓吓她便行了,不用理會她的。”

窗外人應下:“你放心,我也沒如何她,只是用蟲子吓過她兩回,以後她若不惹你了,我也不會惹她了。”

婉妘暗自嘆息一聲,有些好奇:“您的那位故人?”

“去世許久了。”

“噢……抱歉,我不該提起的。”

“沒關系,等以後有時間我可以給你講講她的事,今日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婉妘點點頭:“好,您也早些回家。”

窗外嗯了一聲,人影消失不見了。

婉妘推開窗,往外探看兩眼,拿起那束花聞了聞,沒忍住自語:“好香。”

她抱住花束,打算關窗時,看見了窗臺上的那只草編的蚱蜢。她诶了一聲,提起草蚱蜢的草繩,對着月光轉了個圈,唇角揚得越來越高。

翌日,她從屋裏翻出一個漆皮盒子,将草蚱蜢放在了盒子裏,妥帖收好。

窗外人給她送了好些東西,但她還沒回過禮,但又不知送什麽好,糾結來糾結去,她喊來了春雨:“你說送人禮送什麽好?那人會習武。”

春雨只當她說的是季家的小公爺,料定她送不出去,便道:“不如送個劍穗?奴婢瞧有些人的劍柄上會挂一個劍穗,還挺好看的。”

她覺得有道理,連日編出一個藏青色的劍穗來,在夜幕降臨前放在窗臺上,等着人來。

天一黑,外面的剛一安靜,人便到了。

“這是什麽?”窗外人看見了窗臺上的劍穗。

“是劍穗。”婉妘笑得輕快,“我看見您送我的蚱蜢了,我很喜歡,想給您回禮,想着您習武,便給您做了劍穗。第一次做,做得不好,還望您勿要嫌棄。”

窗外人拿起劍穗,塞進懷裏:“沒有,做得很好,我很喜歡。只可惜今日未佩劍,否則我現下便挂上去。”

婉妘臉色微紅:“那只草蚱蜢是您自己編的嗎?”

“對。你喜歡嗎?你若是喜歡,我再給你編幾個不同的。”窗外人道,“我從小不學無術,除了正經事兒,什麽都會一些。”

“您武藝高強,手藝精湛,也是一種本事。”

窗外人嗓中有了笑意:“你也很好,與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婉妘也笑:“哪裏不同。”

“太多了,要真說起來,一天也說不完。你要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

婉妘應了好,待人走後,取走了窗臺上放着的花。

在她關上窗後,季聽雪又從陰影中走出來,盯着窗棂看了很久。

第二日一早,他尋去了石府。

“你幫我個忙。”

“什麽忙?”

“我想趁夜帶她走,到時你給我放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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