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天氣很好,正是秋日涼爽的時候,院子外種的那棵楓樹紅一半青一半,時不時被風吹着落下一片,然後那片葉子就晃啊晃,晃啊晃,落在他們身側的窗臺上。

那片生得十分标準,染紅得十分均勻,可惜她沒心思去看,眸子一擡臺,目光便落在跟前人微垂的眼睫上,眸子一垂,目光又落在跟前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便是如何都離不開眼前的人了。

她不禁覺得自己有一些過火了,想将當下的心境拉回來一些:“你有哪裏看不懂嗎?”

少年擡頭,迷茫的眸子看過來,看着有些傻。

她沒忍住輕笑了聲。

少年臉紅了個徹底,別開頭,手不自覺不停折磨自己的頭發,小聲道歉:“抱歉,是我太笨了。”

婉妘将笑意抿回去,輕聲道:“我并非是嘲笑你。”

季聽雪沒敢看她,仍舊是扭着脖子,看向別處,問:“那你是在笑什麽?”

“嗯……”她頓了頓,“只是覺得你方才的眼神有些像……像矮鹿。”

“啊?”季聽雪轉過頭,愣愣看她,更像是傻狍子了。

她笑着搖頭,連聲道:“沒什麽沒什麽……”

不是那種禮節性的笑容,而是發自真心的笑,眼睛都笑彎了,臉也因為憋笑紅了。

季聽雪的腦子哪兒還能轉得過來,噢了兩聲,盯着棋盤,哪兒哪兒都是亂的。

“該你了。”婉妘落下棋子,笑着催。她有點兒笑得停不了了,又驟然說話,接着就被自個兒給笑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季聽雪急忙起身端水來遞給她,叮囑一聲:“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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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的人瑟縮一下,他才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放在了她的背上,正在輕輕拍打。

他慌忙收回手,背在身後,握成了拳:“我……”

婉妘只是縮了一下,并沒有躲,捧着那杯水,小口小口地抿:“多謝。”

季聽雪輕輕應了一聲,坐回自己的位置。

又開始沉默了,好像無話可說了,但似乎也沒有那樣不自在。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噠噠聲,婉妘自然而然開口:“小公爺,你輸了。”

“啊?”季聽雪呆呆擡頭,耳根也紅了,“我……我沒看出來……”

婉妘笑着,手指指着棋盤:“你看,我若是落在這裏,你落在這兒,然後我落在你後面,那你便被圍住了。”

季聽雪撓了撓頭,問:“那若我落在這兒呢?”

“那我便落在這兒。”婉妘跟上白棋。

不需她說,季聽雪立即反應過來,恍然一聲:“是的,我輸了。”

“再來一局?”她擡眸,溫柔似水的眼中多了幾分狡黠。

季聽雪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抓住了膝蓋,垂着眸,小聲道:“再來一局你也是贏我,不如你來教教我?”

婉妘抿着唇笑:“好,那我教你。”

季聽雪擡眸,笑着與她對視。

太陽慢慢西移,門外楓樹的影子漸漸拉長,樹影搖曳在窗裏,映在棋盤上。

門外徐拯來看過一回,沒忍心打擾。

直至日漸黃昏,是不得不去提醒了,他才進門,敲了敲門框,低聲提醒:“天色不早了。”

湊在一起的兩人這才回過神,往後一仰,各自分開。

婉妘起身,季聽雪也跟着起身。

“今日叨擾許久,多謝二哥哥招待。”婉妘微微行禮。

徐拯道:“不必如此多禮,我已吩咐人去套馬車了,你侍女應當也在前面等着了,你快些去吧,莫要再耽擱了。若是回去晚了,姑母又要怪。”

“好,那我先走了。”婉妘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

季聽雪正在和徐拯擠眉弄眼,一見她回頭,慌亂正色起來,磕磕巴巴半晌不知該如何說。

徐拯無奈搖了搖頭:“他是想問你,下次還有機會和你探讨棋術嗎?”

婉妘收回目光,微微點頭:“若是有機會,小公爺可來尋我。”

“好、好……”季聽雪看她一眼,自知嘴角快咧到耳根去了,急忙垂下頭,“我不便送你出門,你……路上多注意……”

“好。”她應了一聲,臉紅着,邁着小步子逃一般地走了。

季聽雪追上去,一路追到垂花門,停下來,遠遠看着那個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

“好了,你也趕快走,我這兒可是借你一天了,我看你看得都快煩死了。”

瞬間,什麽心思也沒了。

季聽雪走回來,一臉不滿看着他:“你坑我兩回了。”

他笑了笑,沒有答話。

若不是他從中調和,怎能看出他那個妹妹對這厮是有意的?也就這呆子腦子有毛病瞧不出來。瞧不出來也好,就這樣吧,不能再往下去了。

“我已幫過你一次,以後不許來煩我了。”他道。

季聽雪擡頭看了看天:“再說吧。”

徐拯一臉無語:“我真是求你了,去禍害別人吧。”

“那不是只有你和她有這層關系。”季聽雪拍了拍屁股,翻上院牆,“行了,小爺走了,你放心吧,你這輩子肯定穩穩妥妥的,不會出任何事。”

他從徐家翻出去時,婉妘的馬車也到了崔府。

她剛從馬車下來,老夫人院裏的侍女便迎了過來:“娘子,老夫人請您過去。”

“好。”婉妘蹙了蹙眉。

春雨見狀立即小聲朝侍女問:“不知老夫人尋我們娘子去是做什麽?”

侍女倒也沒瞞着:“今日殿下派人來了,送來好些東西。”

婉妘腳步一頓,停留在腦中的清澈眼神陡然消散,殿下二字将她從不切實際的夢中徹底拉回現實。

原本微微上揚的唇垂下來,輕快的腳步也變得沉重。

行至老夫人院裏,看着老夫人那臉色,她便知曉自己又少不了一頓罵。可日日被訓斥,多這一回,少這一回,好似也沒什麽差別了。

她緩緩進門,跪在老夫人跟前:“見過祖母。”

老夫人微微阖着眼,手中的佛珠不停攢動,并未看她一眼,只沉聲問:“怎去了這樣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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