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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生氣了?”季聽雪追上去, “我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呀。”

“不是,就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季聽雪站那兒不動了:“那我可不可憐?”

“什麽?”婉妘回眸看他。

“我蹲下要背你,你說都不說一聲便走了。”他委屈極了, 眼尾都有些泛紅了。

婉妘心中內疚, 快步走回去,牽住他的手,擡臂輕輕撫摸他的臉:“對不起,我不該這樣的, 是我不好。”

“沒用的,我生氣了, 你哄不好的。”

他抿着唇, 眼淚從婉妘的指縫裏落下。

婉妘有些懵,她真不知曉有這樣嚴重,她只是故意和他玩鬧而已。

“上來吧,路上滑,我背你。”

她爬上他的背, 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頭和他挨在一塊兒,小聲解釋:“我只是想和你玩鬧, 沒有故意撇下你。”

季聽雪別開臉, 哼哧哼哧往前走, 沒過一會兒,突然道:“我一直将你看做是最重要的唯一的,可你呢,總覺得這個可憐, 覺得那個不錯,我在你心裏根本不是最要緊的。”

“我……”她想解釋什麽, 可恍然發現,的确是如此。

小公爺什麽事都圍着她轉,而她除了小公爺還有許多事要做。

婉妘不知總圍着一個人轉是不是正常的,但小公爺是對自己最好的人,小公爺這樣對自己,也要求自己這樣對他,這是再正常不過的。

“我知曉了,我以後會做到的。”她垂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做到什麽?”

“會将你當做唯一的,會将目光都放在你身上。”

季聽雪抿了抿唇,小聲嘀咕:“也不是如此,你仍舊可以做你喜歡的事。”

“不會和別人再有什麽太深的關系,不會過分擔憂先生,也不會挂記表兄。”

“不許給別人做衣裳,只許給我一個人做。”

“上次我說要做,你不許我做,我後來不是沒做嗎?”

他輕哼一聲,微微揚着臉:“本來就不該做,你又不是他的丫頭,為何要給他做衣裳?他那樣大的人了,要穿衣裳自己不會去買?”

可表兄自始至終都不知曉這事兒,還平白挨了一頓罵。

婉妘想說些什麽,最後還是閉嘴了:“夫君說得對,他想穿新衣裳,自己娶妻去,我給他做什麽?”

“就是。”他臉上多了點兒笑意,“我夫人只能給我做衣裳。”

“要過年了,再給你做一套新衣裳吧?過年要從頭到尾都是新的才好,總歸現下到處都結冰了,也不好出去。你想要什麽樣的?要不要喜慶一點兒,我們穿上去雲州城玩兒?”

他眼尾的紅沒了,只有鼻尖被凍得有些發紅:“我都成,我要和你差不多的,別人一瞧就能知曉我們是一對兒。”

“好。”婉妘笑着揉了揉他的鼻尖,“那就要紅的吧,喜慶。”

他們去歲過年時穿的就是紅色,那時她都不敢想他們會跑來這樣一個地方,和這樣一群人生活在一起。

地裏收起來不少菜,圈裏的牲畜到了可以吃的時候,就是糧食不大夠,但小公爺賣獵物,她賣草藥的銀子也夠添置上糧食了。

也不全算是她賣的草藥,有時地裏忙完了,那些漢子便會跟着一起去山裏幫着采采草藥,打打獵。

他們還又開辟了幾塊藥田,專程種這些藥,只是藥長得慢,還未收獲過。

除夕那晚,他們争先恐後要給季聽雪敬酒,可季聽雪沒怎麽應,帶着她先跑了。

“和他們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待在一塊兒有何意思?還是我們倆在一塊兒好玩兒。”季聽雪坐在炕上,桌上還放了小壺果酒。

他是想讓婉妘喝得醉醺醺了,做一些壞事,可沒喝兩杯,婉妘直接醉得睡了。他無奈将人抱進被子裏,自己拿着那壺酒慢慢悠悠喝。

婉妘迷迷糊糊睜眼:“你不睡嗎?”

他垂頭笑了笑:“我還不困呢,妘寶先睡。”

“夫君陪我睡。”婉妘擡着頭,面色微紅,眯着眼,嘴角揚着。

他咽了口唾液,放下酒壺,鑽進被子裏:“這可是你自己招惹我的,明日醒了可別說我欺負你。”

“嗯……好癢……”

“哪裏癢?”

“這兒……”

他腦子轟得一聲,眼前白一陣黑一陣,恨不得将她咬碎了吞下:“早知喝了酒這樣管用,我早就将你灌醉了。”

“夫君,進來。”

他被抓住了。

又轟得一聲,他再顧不了那樣多,中衣被他扯裂,扔得滿地都是。他自語不停:“心肝兒心肝兒,你簡直是要我的命……”

“聽雪,喜歡。”婉妘摸着他的臉,癡癡看着他。

他垂頭吻她:“嗯?喜歡什麽?”

“喜歡你在裏面……”

他快瘋了,他今日大概是要死在炕上了。

“這不是在裏面,是……”他俯身在她耳旁,将從書上看到的不堪入目之語,一個個教給她。

婉妘這會兒醉得不行了,教什麽說什麽,連反抗都不會了。

他在心裏一遍遍譴責自己,他真混蛋真該死,他怎麽能讓妘寶說這些?

可又實在覺得興奮刺激,恨不得死在裏面。

“心肝兒,心肝兒,就只有夫君聽見,旁人不會知曉的。”他安慰自己一句,繼續使壞,“妘寶,說……”

他自己都不記得這到底是幾回了,只知曉婉妘睡着了又被他弄醒,哭個不停,他大概真是罪孽深重了。

“莫哭了莫哭了,我跟你保證,這是最後一回,真的是最後一回。”他低聲蠱惑,“心肝兒再求求夫君,夫君立即就會好。”

“不許騙我。”婉妘癟着嘴,話都說不清了,還要和他談條件。

他喘息得更厲害了:“不騙你。”

接着,一句又一句豔語往他耳裏鑽,他幾乎是沒什麽理智了,別說婉妘了,他自個兒眼前都看不清了。

結束後,他翻了個身,重重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氣,而婉妘靠着他,蜷縮着,已睡着了。

他舍不得再吵醒她,微微起身,将她往幹淨的褥子上放了放,便沒有再折騰。

日過午時,快至傍晚,婉妘眼珠子動了動,被日光晃得有些睜不開。

她撐着疲憊的身子緩緩坐起身,避開陽光,看見了自己身前的紅痕。

昨夜的瘋狂灌入腦中,她雙手護在身前,驚得瞪大了眼,坐在原處四處翻找衣裳。

“醒了?”季聽雪睜開眼,也撐起身,被子随之滑落,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婉妘捂住眼睛,露出一條縫,悄悄端詳那些紅痕,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我弄的嗎?”

他垂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否則呢?”

“我、我……”婉妘舔了舔唇,滿臉通紅。

“看來心肝兒平日的拒絕都是裝出來的啊。”他湊過去,在她耳旁悄聲問,“你知曉你昨日做什麽了嗎?”

婉妘眨了眨眼,手無意識抓緊了褥子:“我做什麽了?”

他捏着嗓子悄聲在她耳旁學了一句。

婉妘驚住,整個人石化了一般,不會動彈了:“我、我真這樣說了?”

“否則呢?我騙你做什麽?我都快被你吸幹了。”

“我……”她有些茫然。

季聽雪以為她又要哭了,急忙哄:“不是不是,不是你自己說的。是我教你的,你醉了,我教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

她緩緩擡頭,一臉不可置信,很快臉皺起來,開始捶他:“混蛋!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季聽雪躲都不敢躲,舉着手起誓:“我保證只有我聽到了,我保證。”

“你這個大混蛋!”她沒哭,就只覺得羞得很,只慶幸自己什麽也不記得了,“再不理你了!”

“別啊,我昨晚本沒想做什麽的,是你拉着我要我和你一起睡,我才把持不住的,你還說那裏癢……”

“你還說!”她臉要皺在一塊兒,快速捂住他的嘴。

季聽雪稍靜了會兒,發覺她不像要生氣的樣子,悄聲試探:“妘寶,你悄悄跟我說,你喜不喜歡和我同房?”

她松了手,撇着嘴,反問:“你喜歡聽那種話?”

季聽雪愣了一下,點點頭。

“聽那種話會有何種感覺?”

“想狠狠弄你。”

“流氓!無奈!低俗!”婉妘背過身去,小聲嘟囔,“虧我以前還覺得你像菩薩,簡直是辱沒了菩薩。”

他嘿嘿笑,湊到她跟前:“但說那些話真的很刺激,不信今晚再試試。”

“什麽呀,才不要。”婉妘推開他的臉,扶着炕起身,“我要去沐浴了,昨晚都沒洗,裏面都是你的……”

他立即跟上去:“夫君伺候心肝兒沐浴。”

“才不要!”婉妘嘭一聲關上門,将他擋在了外面。

他知曉她不生氣,心裏也不慌了,笑嘻嘻黏在她身旁端茶倒水,也不管她應不應聲。

當晚,吹了燈,他又欺身而上,明目張膽蠱惑:“真的會很刺激的,不信你說說試試……”

婉妘抿了抿唇,瞪他一眼。

他嬉皮笑臉在她耳旁低聲說了一句。

婉妘立即紅了臉,低聲罵:“你不要臉!”

他一點兒不生氣,越發嚣張:“你另一張小嘴可不是這樣說的。”

婉妘氣得捶他。

“說一句嘛,就說一句。”他繼續引誘。

“我……我只說一回。”婉妘深吸一口氣,小聲說了一句。

比昨夜還刺激,他徹底淪陷,什麽渾話都往外蹦,婉妘都快要被他弄死了,最後只能按照他教的,說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一連數日,婉妘真熬不住了。

“我這月小日子還沒來,不知是不是有身孕了……”

“啊?”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是嗎?你診過脈嗎?”

婉妘搖了搖頭,低聲道:“只是這月的小日子沒來,若真有了,診脈也診不出來。我只是想提醒,若真有了,我們就不能再那樣了……”

他反應過來:“是真的可能有身孕了,還是我将你弄疼了,你找借口不想讓我碰你?”

“我……”婉妘垂下頭,有些心虛,“都有……你每日都要幾回,我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倒不是疼,就是累。不過,這月的小日子的确沒來……”

他緩緩點了點頭,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牽住她的手:“我、那你為何不早些說?”

“我看你那樣熱切……”

他急急抱住她:“我以為你也喜歡的,我也不是一日要這麽多回的,你若是不願,我們也可以不這樣的。”

婉妘頭抵在他肩上,輕聲答:“沒有不願,也沒有不喜歡,就是不要折騰到那樣晚,讓我有些喘息的時日。”

“好,我知曉了。”他抿了抿唇,“這幾日去雲州游玩,要在外面住,我便不碰你了。一會兒下山我們去郎中那兒瞧瞧,看看是不是真有了,也好提前做打算。”

“好。”婉妘抱住他的脖子。

往日都是婉妘自己下山的,可一出這事兒,他直接不肯了,要抱着人去。

一路到下山已是滿身的汗,他們直奔郎中家去。

“哪兒不舒服?”

她不太好意思答,支支吾吾道:“這月的小日子還未到。”

“噢,月事不調,多吃些補氣血的,你自個兒知曉哪些是可以補氣血的吧?”

……

她覺得有些丢人,坐在馬上吹了好一陣子風,臉都還是燙的。

季聽雪見她緘默不言,以為她為這事兒憂心,便寬慰:“往後會有的。況且我們現下住在山上,去哪兒都不方便,若是有孩子,反而還麻煩。”

“你不喜歡孩子嗎?”她擡眸。

“也不是。”季聽雪撓了撓頭,“我現下說不出喜不喜歡,有也行沒有也行,若是有了我養着就是。”

婉妘有些失神,無意識抓了抓腿上的衣裳,又問:“若……若是我有身孕了,你是不是要去找別人?你每日要那麽多回才可以,若我懷孕,要那樣久不能……”

“我是想和你親近,可我又不是禽獸。”他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況且就算是我需求旺盛,那也能用別的方式解決啊,又不一定要找別人。”

“是嗎?”她喃喃一聲。

“我只想要你啊。崔婉妘,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下流無恥嗎?”

她深吸一口氣:“是你自己說的,憋太久會壞掉。而且聞翊先前不還說多喜愛陳良娣,後來還不是要找別人?”

“你怎麽總拿我和他比?”

“我就只認識他這一個男子。”

“那你怎麽不看看徐拯呢?他都不成親不娶妻不要女人呢。這世上的人本來就是各不相同的,怎能簡單的概括為一種?”

她小心翼翼擡頭:“你說讓我不要提表兄的。”

季聽雪氣得在她鼻尖上咬了一口:“是不許提,往後都不許提了,你記得就是。”

她微微着唇,輕松不少:“我本想着用良娣做借口,讓他消了娶我的心,可沒想到,良娣在他心中并未有我想得那般重要。

良娣或許是發現了,故意挺着肚子到我跟前挑釁,但我并不在意。可他以為我在意,讓良娣落了胎。我覺得是我的錯。”

“不是,千萬莫要這樣想。”季聽雪緊緊抱住她,“若他真不想要這孩子便不會讓良娣懷上,若他真這樣在意這個孩子,也不會說落便落了。既要又要,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此事都是他自己拎不清,怪不了別人。”

她未說話。

“我知曉你在想什麽了,你是不是擔心往後我會這樣對你?可我早就說過了,若你害怕,那我們便不要孩子。”

“可我要的不是這個。若沒有孩子,我的确是能了無牽挂,可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若要的是這個,我何必與你出來?直接嫁給聞翊不好嗎?”

季聽雪頓了頓,垂頭在抵在她後頸上:“這回我明白了。可感情就是這麽回事兒,永遠也無法預測出最終的結局。我能理解你,我只是比你多活一世,否則未必有你這樣勇敢。

可正是因為死過一次,我才明白,人都是要死的,與其畏畏縮縮留下遺憾,不如鼓起勇氣做了就是。

你擔憂我會變心,我擔憂你心中會有別人,其實都是一樣的。我也不想與你說什麽會永遠愛你這種話,可上一世,我的确是念了你一輩子。”

婉妘心中微震:“為何沒有另娶?”

他無奈笑了笑:“我也不知。我從小就喜歡你了,親眼見你嫁給聞翊後,我便覺得此生就這樣了吧。”

“為何這樣喜歡我?僅是因我與你說過幾句話?”

“我覺得你像我娘……”

婉妘:……

他急忙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那樣的……我很小的時候我娘就去世了,後來到了京城,我爹常年征戰又未再娶,皇後便将我接去宮中照料。

只是皇後平日瑣事繁忙,我又與她不親近,實在是沒什麽話說,再加上我一直學識不成,沒什麽人願意與我玩,更是沒人可說話。

那時只有你和我說話,你看起來比我們都成熟好多,娴娴靜靜的站在那兒只是微微笑着,不知怎麽就讓我想起了我娘……”

後來他才知曉,應當活潑爛漫的年紀卻那樣深沉靜默是不正常的,只可惜他知曉得太晚。

“原來是這樣……”

“不過那都是小時候,後來大一些了便沒有這樣想過了。我能确定的,我對你是男女之情,你不知曉我看見你和聞翊在一塊兒時有多嫉妒……”

婉妘彎了彎唇,仰頭蹭了蹭他:“我也一樣。我以為我這樣沉悶,你不會喜歡我。那時聽祖母說要将二娘許給你,我都快吓死了。她那樣活潑,我怕你見過她就不會喜歡我了。”

“所以啊,我們都是一樣的。”他下巴擱在她肩上,也蹭了蹭,“你看,遠處的草原白茫茫的一片,是不是你先前想看到那種景象。”

“嗯,都快看不到盡頭了,那邊是什麽?”

“一直朝那邊走,是突厥。”

婉妘蹙了蹙眉:“那這裏危不危險?”

他揚揚唇:“還遠着呢,更何況還有人在邊境守着。”

婉妘愣愣點頭:“上一世他是個好皇帝嗎?”

“算是吧,他在位時還算安定,至少我活着時是這般。”他仔細端詳着她,“怎麽?後悔了?還是覺得他好?”

“沒有。”婉妘瞅他一眼,“我就是覺得這樣挺好的,他老老實實當他的帝王,我開開心心當我的平民百姓,這樣挺好的。”

他哼了一聲,咬住她的唇:“你知曉就好,你是我的,別想着能走。”

婉妘狠狠咬回去:“你當初可不是這樣說的。”

“當初是當初,現下是現下。如今你跟了我,就要一輩子跟着我。”他一口咬在她脖頸上,“膽敢再想旁人,我饒不了你。”

婉妘知曉他說的是什麽,輕哼一聲,懶得再理他了:“快些走吧,這裏也挺冷的。”

“冷?不早些說?”他掐住她的腰,将她轉過來,護在懷裏,“早知還是坐馬車的,這會兒雪化了,正是冷的時候。”

她抱住他的腰,躲在他懷裏,輕輕應了一聲。

“一會兒到了,先去客棧裏暖暖再出門。這樣冷,若是将腿凍着了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季聽雪還在絮絮叨叨,“等回來時,天若還這樣,就還是坐馬車,不能再任由你這樣任性下去了。”

“好了,我知曉了,都聽你的。”挨着這樣近,她耳朵都要被吵疼了。

沒多久,到了城裏的客棧,季聽雪往她腿上一摸,果然冰涼涼的。

他沒好氣看了她一眼,将她的雙腿抱進懷裏:“回去可不能再騎馬了,現下也要暖和了再出去,否則往後腿定會疼的。”

“我說了,我都聽你的呀。”婉妘雙手撐在身後,彎着眼笑。

他臉色緩和一些,伸着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方才聽人說晚上有花燈,我看不如等天色要暗時再出去。”

“好,都聽夫君的。”

他被哄得暈暈乎乎的,笑又回到臉上,什麽也不記得了。

直到天色微暗,婉妘身上都暖和了,他盯着人加了件衣裳,才挽着人往外走。

天黑下來,路上河上全是花燈,顏色各異的燭光交織在一起,流光溢彩。

“有喜歡的嗎?我們也去河邊放兩盞。”

“再看看,這樣多好看的,我快挑花眼了。”

“若都喜歡便都買了。”

婉妘輕輕拍了他一下:“莫亂花銀子。”

他立即應下:“得嘞!”

往前走了又沒幾步,街邊聚滿了人,朝裏擠了擠,裏面是在猜燈謎。

“這是何意?”季聽雪拿着燈謎牌。

婉妘看了一眼,在他耳旁小聲說了答案,又道:“我不太喜歡這個,留給欣賞它的人吧。”

“也好,那你喜歡哪個?”

“那個。”婉妘指了指架子最上面的那盞燈。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可還是被攤主瞧見。

“喲,小娘子看上這盞梨花燈了?這個可是我這小攤上的鎮攤之寶,可不好猜,娘子可要試試?”

婉妘看了季聽雪一眼,點了點頭。

交了銅板,攤主将那盞梨花燈拿了下來,取了

這梨花燈的确漂亮,不是以單朵花為形,而是像一棵小的梨花樹,看見有人要猜謎題,不一會兒便吸引了好些人圍觀。

聞翊就在其中。

邊境有戰事,陛下差他來看,順便游訪邊境幾州,以作調查。

只是他沒料到會在這裏碰見婉妘。

當初聽聞婉妘暴斃,他便不肯信,尤其是他未有機會查驗屍身。

他從崔家二娘處得知婉妘自缢,屍體不翼而飛,于是他便派人暗中訪查,可也石沉大海。

他實在沒想到能在此處遇見婉妘。

婉妘看着比先前成熟不少,臉頰兩側的軟肉消下,顯出緊致分明的輪廓。

這些日子他是愧疚的,陛下想要指婚他并未應下,一心惦記着婉妘,此時碰見,只覺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謎底是中秋是不是?”

“正是正是,娘子答對了,這盞花燈歸娘子了。”

“多謝……”

少女拿着花燈轉過身看向一旁的男子,男子笑着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聞翊怔在原地,微揚的唇角緩緩下垂,甚至連人走遠了都未反應過來。

他方才怎就未看出那崔婉妘梳的是婦人頭!

他心中酸又痛,緊咬牙關,從口中擠出一令:“将他們給孤抓起來!”

身後随行便衣侍衛立即往前追去。

季聽雪正和婉妘說笑呢,忽然察覺身後不對,不動聲色往後看了一眼,低聲朝身旁人道:“有人在跟蹤我們。”

“啊?”婉妘要往後看,被按住了頭。

“不要慌,這裏人多可以甩掉他們,我們先回客棧靜觀其變。”

婉妘連連點頭,不由得抓緊了他的手臂:“好我都聽你的。”

他單臂摟住她的腰,帶着她在人群中四處亂竄,哪裏人多往哪裏去,繞了幾條街後,成功甩掉人,進了客棧房間。

“追來了嗎?”婉妘大口喘着氣,趴在門縫上往外看。

他将人拉回來,拐去床上:“沒呢,你夫君是誰?能讓他們追上?”

“是什麽人追我們?”婉妘撐起身。

“我也不知,現下想來應當是猜燈謎時盯上我們的。那會兒我是感覺有人在瞧你,可圍觀的人太多我以為沒什麽事,還是我大意了。”他微微蹙眉,“我們明日天一亮就走,出了雲州城便不怕了,這裏四處有城牆,到底是不便。”

婉妘趴在他胸膛上,微微點頭:“好,那就早些回去,回了寨子,任憑他們再大本事也輕易上不了山裏。”

他摟着她的肩,輕輕晃了晃:“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莫要擔心。”

“有你在,我就沒那樣擔心了。”

“那是,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你男人扛着。”他枕着手臂,有些小得意,“只是不知那人是何來頭,對我們有幾分了解,會不會派人用畫像來尋我們,因而我們還是不要叫小厮送洗漱用水了。”

婉妘脫了厚重的外衣、甩了鞋子,裹着被子滾到了最裏面:“你沒洗澡,不許和我一個被子。”

他瞪大了眼,将被子掀了緊緊抱住她:“你不是也沒洗澡?我不弄你就是,但不讓我睡一個被子,想也別想!”

“你不脫衣裳就睡?”婉妘用手肘拐他。

他哼了聲,抱得更緊了:“你不也沒脫?”

“那你讓開,我要脫了衣裳再睡。”

他松開。

婉妘起身快速脫完,又裹進被子裏,連個影兒都不留。

他勾着唇,挑了挑眉,慢慢悠悠一件件将衣裳褪下,光着膀子跪坐在床尾。

不得不說,他身形真的很誘人,穿了衣裳看着有些清瘦,可衣裳一脫,底下全是有彈性的薄肌,在昏黃的燭火下呈現出誘人的光澤。

婉妘瞳孔微顫,被他清晰捕捉。

“我沒洗澡,想要也不給你。”他一掀被子平躺下,故意沒去纏着。

可等了會兒,不見人過來,他又纏過去:“妘寶,你就承認吧,你也饞我身子。”

婉妘覷他一眼,嘴硬道:“我才沒有!”

他一臉壞笑:“那讓我摸摸?”

婉妘急忙攔:“你都沒淨手!不許摸!”

“好好好,吓唬你呢!不饞就不饞吧,我饞你總行了吧?”他手往上去,急急解釋,“上面總能摸吧?”

婉妘瞥他一眼,躺了回去。

“心肝兒,你好軟,怎麽哪兒都是軟的,喜歡死我了。”他到處蹭來蹭去,嗅來嗅去,“心肝兒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

婉妘又煩得慌,又喜歡得不行,不知是個什麽情緒,抱着他的脖子應:“喜歡喜歡你。”

“那心肝兒饞不饞我?”

婉妘微微點頭,她是喜歡的,也喜歡和小公爺近親,只是身子吃不消。

“喜歡,相貌喜歡,身形喜歡。”她五指張開,放在他的胸膛上,指尖輕輕抓了抓,“奇奇怪怪的腦子也喜歡。”

季聽雪受不了了,猛得趴下,将她緊緊抱住:“不成不成,這可是在外面,你莫勾我了,我真忍不住的。”

“那就早些睡,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她也抱住他。

“好,還是早些睡好,睡着了就不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季聽雪深吸一口氣,翻身躺回她身旁,“冷不冷?冷我抱着你。”

她自個兒翻身,側卧在他身旁,枕在他肩上:“冷,還是夫君抱着吧。”

“心肝兒,我的小心肝兒……”季聽雪緊緊摟住她,“夫君永遠抱着你,讓你取暖。”

她腦袋蹭蹭他,睡意漸濃。

天微亮,他們收拾好包袱,戴好兜帽打算往城外去,還沒走到城門,就瞧見前方排了好長的隊。

“前面在盤查什麽?”季聽雪随意抓了個人問。

“聽說是太子遇刺,正在抓刺客,懸賞千金,衙門那邊挂着畫像呢。”

“太子?”季聽雪瞳孔一縮,“太子怎會在此處?”

那人道:“你不是本城人吧?去年邊境有戰,陛下特派太子來督戰。”

他眉頭越皺越緊:“太子督戰?”

“聽聞準太子妃逝世後,太子一直耿耿于懷心緒不佳……”

話未說完,他便明了了:“好好,多謝多謝,那我也去湊個熱鬧,說不定能得千金呢。”

他笑着摟着婉妘走遠,蹿進無人的小巷子裏:“昨日追我們的人應當是他。”

婉妘心中提起,滿眼驚慌:“他看見我們了?”

他将人按在懷裏拍了拍:“莫慌,我們去別的城門看看。若實在出不去,就找找個地方躲起來,他總不能在這兒抓一輩子。”

婉妘被他摟着往前走,心中還是擔憂:“他會不會報複崔家還有你父親?”

“別想那樣多,此時考量此事也無益,先躲過他再說。”

婉妘點點頭,跟着他從小巷子東躲西蹿往另一個城門去。

還未走近,看着那烏泱泱的人群便知曉了。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他說完,又立即補充,“不過也不必慌,我們在這城裏躲躲。”

“躲去哪兒?”婉妘擡頭看他。

他揚唇一笑:“躲到一個他想不到的地方。”

一盞茶後,濃郁混雜的脂粉味直往鼻子裏鑽,婉妘捶了他一下,沒好氣道:“你說的就是這種地方啊。”

他挑了挑眉,往紅紅綠綠的床上一坐:“他肯定想不到我會帶你來窯子裏,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守在這兒。”

婉妘左瞧瞧右看看,趴在門縫偷偷往外望。

季聽雪覺得好笑:“你在看什麽?”

婉妘尴尬走回來,神秘兮兮小聲問:“他們會在這裏做那種事嗎?”

“不然呢?”季聽雪将她勾來身邊,在她耳旁吹了口氣,輕聲道,“待會兒說不定還能聽見呢。”

她又羞又惱,重重捶了他一拳:“你流氓!”

“要不是怕此處不幹淨,還有更流氓的呢。”他抱住婉妘,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婉妘氣得又要打他。

他握住她的拳,扣住她的腰,咬住她的唇,噓了一聲:“可別出聲,當心被外面的聽見。”

婉妘緊張地呼吸都停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逗你呢,這兒是好的房間,離外頭遠着呢,外面聽不見,隔壁也不住人。”

“你壞死了。”婉妘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好了好了,我不鬧你了。咱們也沒法出去玩了,只能待在這兒靜觀其變。會不會有些無趣?要不要叫人來唱個曲兒?”

“算了,好奇怪。”婉妘坐去了窗邊。

他跟過去,從懷裏摸出小木雕:“上回說要給你做個能動的,快做好了,你要不要看我做?”

婉妘趴在桌上,笑着看他:“好,我看你弄。”

他将匕首拿遠了一點兒,對着窗外的光細細雕刻。

他平時看起來粗枝大葉又是個混不吝的,但做起小玩意兒來倒是細心,一刀一刀又穩又準,小鳥木雕做得像真的一般。

“下面有齒輪,只要扭動幾下,它便能自個兒走一段。”他拿着木雕示範了一遍,遞給婉妘。

婉妘學着他方才的動作,擰了一圈齒輪,将小木雕放在桌上,小木雕果然發出噠噠聲,在桌上動了起來。

“怎麽樣,你男人是不是從沒說過大話?”他撐着腦袋,擡了擡眉。

“嗯。”婉妘放下木雕,抱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貼了一下,“夫君在我心裏就是最厲害的,只要有夫君在,我就什麽都不擔心。”

他笑得眉毛眼睛都揚起來:“我估摸城門至少要守個兩三日,三日後,他們在城中尋不到人,自然會假意打開城門放我們出去,趁機将我們捉住,我們便那時出城門。”

“可如此這般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套了嗎?”

“現下困住我的是這圍城,待一出門,無論是何地形,他們不可能比我更強,除非聞翊抛下邊境戰事率兵來追我們。我不信他敢這般行事。”

三日後,沒有人尋到這裏來,城門果然大開,只是開的城門和他們要回去的方向相反。

他叫了車夫,給婉妘戴好帷帽,坐在車裏一同往城門外去。

馬車平穩行過城門,一路朝前奔去,只是車身後跟着好幾個人。

那幾人身着布衣,可身形挺拔身姿矯捷,一看便知是練家子。

季聽雪挑開車簾,往前看了一眼,低聲道:“停在前面小路口,這匹馬我也要了,你直接下車就是。”

車夫領了銀子,跳下車去,正要卸馬車,他手一擡不過兩下便将馬放出來,單臂抱婉妘上了馬,揚長而去,那些人追上來時,只剩一輛空馬車。

聞翊臉色沉得厲害,幾乎要将手上的扳指握碎:“追!再派百人前往,分路包剿,給孤抓活的!若是抓住了統統有賞,若是抓不住,都不必活着回來。”

兩人面面相觑一眼,應聲退下,點齊了人分路往城外追去。

天色已暗了下來,兩側樹林密布,不知到了何處,天又冷得厲害,冷風一吹如刀子一般刮在人臉上。

季聽雪稍稍勒了馬,緩步在林中,伸手摸了摸婉妘的膝蓋,低聲詢問:“冷不冷?”

婉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是趕路要緊,不必擔心我。”

他悄自嘆了口氣,将人打橫摟在了懷裏:“再往前走走,若是遇到人家就借住一晚,明日再走。只是這深山老林的小路恐怕也不好遇見人家。”

婉妘緊緊靠着他:“不要緊的,我能扛得住的,往前走就是。現下到了何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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