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林西将書放到一邊,笑着說道:“焦指揮使免禮。春喜,給指揮使搬個凳子。”

“是,主子。”

春喜搬了個凳子,放在了焦戰身邊,道:“指揮使請。”

“謝太子殿下。”焦戰一掀衣擺坐了下來。

“春喜,去泡壺茶,要上好的大紅袍,再吩咐廚房準備晚膳,今兒個我想吃魚,指揮使可愛吃魚?”

焦戰一愣,随即回過神來,道:“微臣不敢麻煩太子殿下。”

“我是君,你是臣,我問什麽,你只管答。”林西收起臉上的笑意,道:“指揮使可愛吃魚?”

焦戰神色平靜,不見一絲波瀾,道:“回殿下,臣沒有忌口,吃什麽皆可。”

“指揮使可愛吃魚?”

聽林西重複了一遍,焦戰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許表情,雖然轉瞬即逝,卻還是被林西捕捉到。

沉默了一會兒,焦戰重新答道:“愛。”

“酸甜口還是麻辣口?”

“麻辣。”

林西重新揚起笑臉,道:“這才對嘛。指揮使是武将,說話做事應是講究幹脆利落,況且這種小事實在無需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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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微臣受教。”

林西轉頭看向春喜,道“聽到了?”

“是,主子,奴才這就去辦。”春喜轉身走了出去。

“聽聞指揮使十四便去了廣寧從軍,可是真?”

“是。”

“還真是個高冷男神。”林西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嘴上卻問道:“指揮使為何要去廣寧?可是有何特殊緣由?”

自從他在廣寧一戰成名後,很多人得知了他的身份,都曾好奇地問過他很多問題,還從未有人問過他為何要去廣寧。

廣寧與他而言确實有特殊意義,他母親孫玉蓮的家鄉在廣寧,一次外敵入侵,讓她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個人流落在外。

後來,她漂泊到京都,自賣自身進了國公府,侍候體弱多病的焦齊,兩人日久生情,初嘗禁果後,孫玉蓮懷了孕,眼看着肚子越來越大,焦齊明白瞞不住了,便向老國公坦白了此事。

老國公聽後大怒,便想将孫玉蓮趕出國公府,兩父子也因此發生了激烈的争吵,而焦齊因情緒過于激動,不慎病發而亡。

老國公白發人送黑發人,後悔晚矣,便将孫玉蓮留了下來,讓她以未亡人的身份,送葬了焦齊。

孫玉蓮雖然悲痛欲絕,但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不得不堅強起來。懷胎九月後,她順利生下焦戰,卻在焦戰滿月酒後,留書自盡。

“廣寧是邊陲重鎮,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微臣去那兒,一是保家衛國,二是為磨煉自己。”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清楚劇情,自然也了解焦戰去廣寧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說罷了。

兩人說話間,春喜從外面走了進來,将泡好的茶分別送到林西和焦戰手邊。

“你下去吧,除非父皇傳召,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主子。”

林西端起茶杯聞了聞,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茶香濃郁,入口順滑,還有回甘,味道不錯,指揮使也嘗嘗。”

焦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頭說道:“确實好茶,謝殿下恩賜。”

“這也是父皇賞我的,我只是借花獻佛。”林西伸手将茶杯放在桌上,問道:“指揮使可還記得是第一次上戰場是何時?”

“朝晖六年秋日。”

林西點點頭,道:“秋收時節,看來那些蠻人是來搶糧食的。指揮使第一次殺人是何種感覺?”

随着林西的提問,焦戰的思緒被拉遠,重新回到那年的戰場。秋收時節,田裏的糧食該收了,那不止有百姓的口糧,還有軍隊的軍糧,是嚴寒冬日他們熬下去的保障,所以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們提前收到蠻人将在夜間突襲的消息,便在他們來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那是他第一次上戰場,緊張到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蠻人過來的方向。由于太過緊張,他有一瞬間的失聰,未聽到上官的命令,見身邊的人都沖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也跟着沖了出去。

他拿着兵刃揮砍,都是本能的動作,完全忘記了所謂的招式,身邊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他們的人,也有對方的人,有的是被一刀捅死,有的是被砍掉了腦袋,還有的被攔腰斬斷……殘肢斷體在身邊飛過,鮮血染紅了軟甲,他麻木地揮舞着手裏的兵刃。

“砰!”

焦戰被一腳踹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騎在馬上的蠻人,竟害怕的無法動彈,眼睜睜的看着他舉起長刀,狠狠地劈了下來。

“我要死了嗎?”

在這個念頭升起時,他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朝着一邊滾了過去。他呆呆地看着身上的人,那是他們百戶所的百戶楊超,平日裏對下屬十分嚴厲,他們從未見他笑過。

“不想死就動起來,把這些人當成靶子,他們不是人……”

焦戰第一次覺得皮肉被撕裂的聲音如此清晰,一只長箭貫穿了楊超的身體,他噴出一口鮮血,倒在了他身上。

焦戰被壓在地上,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鮮血,溫熱的.帶着腥味,讓他的胃一陣翻騰,忍不住幹嘔了起來。

楊超用盡全力打在他的臉上,虛弱地說道:“要……活着!”

楊超的話重重砸在焦戰的心上,讓他想起京中的祖父,若是他死了,祖父怎麽承受得起。

焦戰将楊超的身子小心地推向一邊,重新拿起兵刃,與沖過來的蠻人厮殺,心中拼命地告訴自己,他們不是人,他們只是木樁,會動的木樁而已。

深陷在回憶中,一時無法自拔,讓他心裏止不住發寒,突然他的手被人握住,溫熱的感覺終于喚回他的神智。他怔怔地看過去,一只蒼白的手正緊緊握着他的手,明明那般柔弱無力,卻輕易給了他溫暖和力量。

“指揮使可還好?”

少年清亮的聲音傳至耳邊,讓焦戰徹底回了神,臉上難得有了表情,道:“讓太子殿下見笑了,微臣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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