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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醒來◎
“嫂嫂,你适才看見沒有?兄長的手指,動了。”
齊韞站在床邊,就正對着齊辭,恰好将那一幕盡收眼底。
還未等宋櫻說話,齊韞又驚又喜,朝外面喊道:“方嬷嬷,請太醫再來看看。”
齊辭尚未醒來,齊韞覺得此時一點小動靜就叫爹娘來有些不妥,便沒有驚動兩人。
太醫來瞧了瞧,只說這是好兆頭,齊辭具體什麽時候能醒,沒人能給個準信。
宋櫻只知道齊辭是在和北絨交戰時受了重傷,昏迷很久才醒來,然後就成了雙腿不能動彈、弱不禁風的病秧子。
送走太醫和齊韞後,宋櫻立在床邊,不禁多看了幾眼齊辭。
心病?
他的心病是什麽?
“心病是難治,但誰說治不好?”宋櫻笑笑,雙眸如星辰般閃耀,成竹于胸,道:“只要把困擾的事情想明白,将心結解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就是吧,這解開心結的第一步不好做。”
宋櫻一直好奇齊辭這心病究竟是什麽,但齊韞沒講,她也不好直接去問。
===
夜色如墨,屋中所有丫鬟都離開了,宋櫻和昨夜一樣,準備抱被子去羅漢榻睡覺。
站在床榻前,宋櫻多看了齊辭幾眼,不知道是不是沖喜起了作用,他臉色好了許多。
“看在我今日又是照顧你喝藥,又是喂你喝粥的份上,今夜我們就不要相見了,你讓我好好睡一覺,無夢一覺到天明。你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
宋櫻默數三個數,沒等到回應,笑盈盈道:“那今晚你可不能再出現在我夢裏呦。明天見,說話算話的世子。”
宋櫻拎了拎裙裾,一只腿跪在床沿,一只腿踏在床榻,彎腰伸手去勾放在床頭櫃上的被子。
今早收拾床鋪的丫鬟将被子往裏放了放,站在床邊根本拿不到。
就在宋櫻手指剛觸碰到被子時,身.下突然有了聲音。
“又沒死……”
聲音沙啞偏冷,像是卡在嗓子眼裏沒完全發出聲來的感覺,在靜谧的屋中,略顯幾分陰森。
冷不丁一聲入耳,宋櫻渾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尤其是背脊,毛骨悚然,宛如有一雙骷髅的手從她身.下慢慢竄上,滑過她後背。
宋櫻低頭,不偏不倚正好對上男子淩厲的目光,和她夢裏的陰鸷如出一轍,仿佛就是來帶她一起走。
“哎呀!”
宋櫻吓得一骨碌從床上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手上抓被子也随着她跌落,被扯了下來。鴛鴦紅被一半挂在床頭,一半蓋在男子身上,單露了個頭出來。
齊辭冷厲的眼裏全是警惕,直直看着地上的人,沙啞着聲音诘問道:“你是誰?”
*
宋櫻嫁給齊辭的第二天夜裏,他醒了。
不消片刻永昌侯、清河郡主、齊韞全來了。
一時間,寝屋中熱鬧極了。
清河郡主在床邊笑得合不攏嘴,“謝天謝地,我兒終于醒了!”
太醫為齊辭診了診脈,連連點頭,“世子雖醒了暫無性命之憂,但脈象仍虛弱,需要靜心調養,臣重新開個藥方,一日三次,按時服用,能将身子調養好。”
永昌侯摸摸嘴角的胡子,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下,“有勞太醫了。”
一大群人圍着齊辭,各個臉上洋溢着喜悅,但宋櫻遠遠站在屋中,瞧着不對勁
——齊辭沒有任何笑意,冷沉着臉,一言不發,不知是他本就這樣的性子,還是心裏藏着事情。
齊辭沉眉,冰寒的目光透過圍着的人直直看向宋櫻。
四目相對,宋櫻被看的發杵,宛如冰涼的蛇爬到她背脊,涼飕飕的讓人忍不住害怕。
挪開視線,宋櫻低頭,垂在腹前的手摸着指甲蓋,借此緩解不安惶恐。
“她是誰?”
只聽齊辭冷着聲音問道,這也是他醒來後說的第二句話。
“在你昏迷時,我和你娘給你定了門親事。那是你剛迎娶進門的新婦,不認識不礙事,相處段時間便熟悉了。”
永昌侯光明磊落半輩子,但在給兒子沖喜這事上有些不厚道,當這事被兒子問起時,忙将事情揭過,“對了,你身子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櫻沒聽見齊辭再說話,她低着頭看腳尖,卻能感受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大抵是齊辭也同她母親一樣,不喜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婦吧。
小情緒一上來,她嘟着個嘴,心裏有些委屈。
短促的靜默後,清河郡主熱絡地同兒子說話,言語中無不透着關切。
就在宋櫻覺得這屋裏熱絡的氣氛她該回避時,齊韞來到她身邊,聲音輕緩,說道:“我兄長性子冷,嫂嫂莫害怕。”
宋櫻心裏落差極大。
恐怕不是性子冷,那眼神宛如一把利刀,她總感覺齊辭有種想抹了她脖子的想法。
“讓嫂嫂嫁予兄長實屬無奈之舉。兄長受傷後身子一直虛弱,反複昏厥,就在前幾日兄長精神足,我們都以為兄長身子好起來了,可第二日兄長就又陷入昏迷,臉上沒有氣色。都說前陣子的精神足是回光返照,娘被吓住了,出于無奈才想了這辦法。”
齊韞解釋完,拉住宋櫻的手,道:“如今兄長醒來,得多謝嫂嫂。嫂嫂是兄長的貴人,也是永昌侯府的貴人。”
宋櫻寧可不當這貴人,她覺齊韞好相處,腦子一熱便将心裏話說了出來,“世子醒了,我是不是能離開侯府了?沖喜不就是等的這結果嗎?”
齊韞一愣,複而笑笑,撫摸宋櫻鬓發,道:“不能哦,這是賜婚。嫂嫂,我兄長人很好的,外冷內熱,是個體貼的人。”
宋櫻擰眉,下意識朝床邊看去,不巧又遇上了齊辭冷飕飕的眼神。
有種在學堂走神,被先生抓包的心驚,宋櫻倉皇不定,急急垂下頭,将視線挪回看着腳尖。
夜深了,一衆人離開寝屋,清河郡主臉上是有笑意的,但略過宋櫻身邊時,目光驟然變了,好似是宋櫻壞了她好心情一樣,臭着臉端着架子跟在永昌侯身後出了屋子。
委屈憑空生出,宋櫻嘟着唇,失落地關上房門。
明她被奪了挑選心儀夫婿的機會,一道聖旨就讓她來給齊辭沖喜,如今齊辭醒來,清河郡主為何還對她有如此大的敵意。
關了房門,宋櫻轉身就瞧見齊辭在看她。
他虛弱地靠在床頭,病态之下整個人面色發白,柔弱地仿佛都能被她欺負慘一樣。可那凜冽的眼神又與這病秧子模樣截然相反,似鋒利的刀劍,刺人骨頭,挑人經脈。
他好兇。
宋櫻被吓住了,匆匆低頭,拎着裙裾朝梳妝臺去。
挪動蒲團,宋櫻在背後滲人的目光下僵硬坐下,僵硬擡手,慢吞吞卸下釵環。
“你叫什麽名字?”
齊辭冷不丁飄來一句,大有牢中審問的命令口吻。
宋櫻恰好從鏡中瞥到他泛着洶意的眼神,看得她頭皮發麻,一把将手裏的釵環放進妝奁,抿唇輕回了句。
“那你知曉嫁進來是沖喜的?”
宋櫻拿篦子輕梳發尾,低低“嗯”一聲,心裏卻七上八下,齊辭該不會是想今夜就圓房?然後借着沖喜的勢頭,把病弱之症沖好?
她急的快哭出來,她想嫁的是位溫柔體貼的少年郎,可不是齊辭冷冷的病秧子。
話音剛落,宋櫻恍惚間聽見齊辭輕嗤一聲,聲音細小,仿佛還帶着輕蔑的意味。
宋櫻細長的眉毛輕擰,委屈湧上心頭,沖喜又非她本人意願,清河郡主踩她一腳,齊辭這廂又要來貶她一次。
可卻聽齊辭嘆息道:“我就知道,病急亂投醫,可笑。”
宋櫻蹙起的眉頭逐漸舒展開,原來他那聲輕嗤,不是在輕視她。
齊辭沒再說話了,宋櫻自然也不會無話找話,她攥着篦子慢吞吞梳頭,如坐針氈。
寝屋中靜谧,滿是尴尬氣氛。
宋櫻擡頭,鏡子中印着齊辭投來的冷沉目光,擾得她心頭發麻,不禁想起新婚之夜的噩夢。
夢裏同她索命的齊辭,也是這般兇冷的眼神。
所以這次會不會也是齊韞說的回光返照,齊辭是來帶她去那邊的?
宋櫻膽戰心驚,被這想法吓得一哆嗦。
“啪嗒——”
她手裏的篦子掉下。
靜得可怕的屋中有了一絲聲音。
宋櫻慌忙拾起篦子放梳妝臺,鏡子裏的男子揉了揉眉心。
齊辭眼裏籠着一層灰暗的陰翳,冷聲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宋櫻雙瞳緊縮,剎那間挺直背,心頭微宕。
她硬着頭皮起身,磨磨蹭蹭挪向床榻,想着要怎麽跟齊辭說,她不願和陌生男子睡一張床而齊辭又不得不順了她意。
宋櫻別別扭扭湊近,還未走到床榻,齊辭兇她一眼,直白又冷漠道:“我不喜女子湊近,你去睡羅漢榻。”
這是宋櫻聽過的,從齊辭嘴裏說出的最好聽的一句話。
正合她意。
“好。”
宋櫻應了聲,抱着兩床被子去羅漢榻鋪床。
齊辭長得雖俊,但絕非宋櫻心中的如意郎君。
兇巴巴的,不懂憐香惜玉。
屋中燒着地龍,暖乎乎的,他嘴裏卻說出那樣冰冷的話
——冷冰冰的一句話,開門見山地讓她去睡羅漢榻。
倘若多幾句鋪墊再道出這句話她是沒有異議的。
【作者有話說】
齊辭:如果時間倒流,我絕對不會在那天說出這該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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