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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梁瀚和胖子都去了後臺。

梁瀚穿着一套高級定制的禮服，剪裁精細，襯得他本就長得不錯的臉更加俊朗不凡，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帶着幾分痞氣，正是現在很多小女生都喜歡的長相。

反觀胖子，穿着學校準備的完全不合身的大號西裝，身材胖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幾乎眯到看不見，站在角落裏一點存在感也沒有。

梁瀚斜着嘴角往上勾了一下，走到胖子面前，輕蔑地看着他：“我勸你撒泡尿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的樣子，難怪爸媽都不喜歡你，你拿什麽和我比。“梁瀚比出一個中指。

胖子蜷起拳頭，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睛緊緊地盯着梁瀚的背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去将對方撕碎，但最終還是平息下來，将拳頭松開，看着即将被大家搬上臺的鋼琴，眼裏溢出一抹堅定。

“下面我們有請來自高一二班的梁瀚同學和來自高三文科一班的梁浩同學給我們帶來一場聽覺的盛宴——鋼琴名曲串燒，大家掌聲歡迎。“

主持人聲音落下，梁浩和梁瀚分別從舞臺的兩端走出來，走到了舞臺中央。

“梁瀚，梁瀚，梁瀚……“

梁瀚剛出場，現場幾乎被梁瀚迷妹們的尖叫聲和吼聲淹沒，相比之下，胖子一出來下面就是一片哄笑聲。

此起彼伏的哄笑聲和着給梁瀚加油的聲音，襯得舞臺上的胖子格外的孤立無援，連眉眼看起來都比平時暗淡不少。

任小暖站起來大聲喊道，“一班的同學們，高三的同學們，我們在宏興的最後一次文藝晚會，難道要輸給高一的小屁孩嗎？梁浩是我們一班的英雄，也是我們高三的代表，梁浩不會服輸，我們啦啦隊也決不服輸！“

任小暖撸起袖子，朝着舞臺大喊，“胖子加油，梁浩加油……“

“胖子加油，梁浩加油……“張婷立刻站了起來。

有了人帶頭，一班的其他人立刻扯着嗓子跟着喊，“胖子加油，梁浩加油……“

就連高三的其他同學，在得知胖子是高三的人後，也開始扯開嗓子跟着喊了起來，現場給胖子加油的人立刻就把梁瀚的啦啦隊們給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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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擡頭，看着臺下賣力給自己加油的衆人，行了一禮，梁瀚的臉色則有些不好看。

兩人在舞臺上行完禮，各自走到自己的鋼琴前坐下。

現場的叫喊聲也都停了下來。

舒緩的鋼琴聲首先從梁瀚那端傳來，大屏幕上出現梁瀚的影像，梁瀚十指修長，手指按在琴鍵上就像跳舞一樣，光是視覺上就是一種巨大的享受。

和梁瀚比起來，梁浩的手指條件就差多了，手白白胖胖，看起來肉肉的，不過卻意外的靈活，至少第一段過去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演奏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曲子是由簡到難，随着時間的推移，梁瀚的手指飛快的在琴鍵上飛舞跳動，大家在大屏幕上看到他的手指以不可思議的弧度和速度在琴鍵上跳躍，鋼琴聲也越來越激昂。

梁瀚全神貫注，裏面的曲子都是他托人精心選取然後串在一起的，是他能駕馭也剛好能駕馭的曲子，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有一丁點的分神，他都有可能出錯。

小時候他和梁浩跟着同一個老師學習鋼琴，但梁浩一直都是被老師表揚的那個，而他只是梁浩的背景板，不受重視，生活在梁浩的光環之下，那時候梁浩是天之驕子，而他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連見自己的父親都要偷偷摸摸，只能叫叔叔。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了，他才是在舞臺上最耀眼的那個，而梁浩成了一塊背景板，生活在他的光環之下，他要徹底地打敗他。

梁瀚一段結束，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場下的聽衆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全都屏氣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想知道胖子能不能駕馭這個速度。

大家的目光都是懷疑的，梁瀚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從梁瀚的神情就能看出來，幾乎已經快到了梁瀚的極致，這樣的速度，真的是胖子的手指能夠駕馭的嗎？

大家心裏這麽想着，胖子已經開始了，相比梁瀚的神經高度緊張，胖子更像是在閑庭漫步，音樂自然地從指間溢出，胖子的神情不是緊繃的，也不是嚴肅的，而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創造的音樂聲中，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經遠離了他。

這首曲子是胖子考完十級以後，他的老師教他的，曲子是一個音樂大師老年的時候創作的，那時候他已經過完了自己波瀾壯闊的一生，這首曲子包含了他對人生的感悟，從少年時的叛逆激憤，到老年如水滴入大海，漸漸波瀾不驚。

這首曲子，不同的心境會彈出完全不一樣的曲意，而這裏截取的這一段，正好是描述少年心境的那一段，琴聲激越高昂，對指法要求很高，也是最貼合胖子此時心境的一段。

他十二歲那年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入土未安，父親就續娶，繼母還帶回了一個只比自己小兩歲的男孩，父親的私生子，自己的世界一朝坍塌。

他變得爹不疼、沒娘愛，繼母和弟弟經常找茬，他暴飲暴食，變成了一個胖子，大家嘲諷他，取笑他，沒有人關心他。他和曲中的少年一樣，覺得世界不公，憤怒、叛逆，想要發洩，想要毀滅……

胖子的速度越來越快，悲憤的鋼琴聲從指間傳出，就連臺下不懂鋼琴的人仿佛都能感覺到琴聲的控訴。

這不再是一場單純的炫技，而是真正的鋼琴曲，曲由心生，曲由心發，沒有人再去注意他的指法，就連梁瀚也完全呆住了，他練了很久的指法才能将那個片段彈下來，他以為自己一定能碾壓梁浩，卻發現自己和他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這條鴻溝并不會因為他由私生子變成光明正大的梁家孩子而有什麽改變。

是他輸了！

胖子彈完，臺下一陣安靜。

梁瀚的迷妹率先反應過來，抱着一大束花上臺，将花送到了梁瀚手中，胖子看着梁瀚手中的花，看着臺下的衆人，默默鞠躬。

手指還有些麻，幾乎整條手臂都是顫抖的，他很久沒有這麽酣暢淋漓地彈過琴了，盡管他什麽都沒有改變，梁瀚還是衆人心目中的王子，他還是被人嘲笑的胖子。

胖子自嘲地笑，回身的時候，臺下突然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下面有人大聲地喊着他，“胖子，胖子……”

聲音在整個體育館裏回蕩。

張婷激動地站起來沖他喊話，任小暖和麻子高興地朝他揮手，臺下還有很多的人，他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都不約而同地大喊着“胖子”，在那一刻，“胖子”是榮耀的稱號，他們為他歡呼！

梁浩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時候他母親還在，他也沒有長胖，他每次出去比賽總會有很多人在下面為他喝彩，大聲叫着他的名字，母親也會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眼睛濕潤了。

身旁的梁瀚捧着花，突然覺得這束花如此刺眼，像是一種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