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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舒幼心這一覺睡得意外地踏實。

是連續幾個月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睡醒後腦子還不太清醒,聽見耳邊有人講話,但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直到,她睜開眼,看見任樂晗站在床邊,正和醫生溝通注意事項,而她此刻所在的地方,顯而易見是一間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左手紮着針,正在打吊瓶。

任樂晗聽見床上傳來動靜,回頭見舒幼心醒了,喜出望外:“姑奶奶,你可算醒了!”

舒幼心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喉嚨稍微動了動,咽口水下去時,像吞了一串刀片。

“醫生說你扁桃體發炎了,說不了就別說。”任樂晗從她的動作洞悉她的想法,順手遞來一杯水,“喝點溫水吧,可能會好一點。”

舒幼心難得聽話,不跟她唱反調。

放下水杯,舒幼心又一次張開了嘴。

任樂晗就像知道她想問什麽,板着臉說:“你最好什麽也別問。”

舒幼心抿起唇,像當頭澆下一盆涼水,呆愣愣的不吭聲。

瞧見她這副模樣,任樂晗又覺得很可憐,于是嘆了口氣:“林醫生回去找她的自行車,中午應該會過來。”

舒幼心眼睛又亮了,直勾勾看着任樂晗。

她印象中模糊記得林亦清昨晚抱她了,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睡着後做夢,或者幹脆就是她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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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把你的戀愛腦收一收?”任樂晗恨鐵不成鋼,“那女人到底哪裏好啊?”

舒幼心撇嘴,啞着嗓子小聲說:“你不明白。”

“好好好,我不明白!”任樂晗舉手投降,“但你不能這麽輕易就原諒她!你看看你現在多慘,都是你那戀愛腦害的!”

舒幼心瞪眼噘嘴,明顯心裏不服氣,但因為嗓子疼,不能當面和任樂晗battle,只好作罷。

任樂晗坐下來玩手機,刷了幾輪消息後告訴舒幼心:“今早你家裏來電話了,我給糊弄過去了,但你好點兒了還是抽時間回個消息。”

舒幼心點頭,摸起手機。

病房門被人推開,林亦清風塵仆仆進來。

舒幼心眼珠子倏地亮了,随即又克制地壓下去,裝作不在意地撇開頭,合上眼。

林亦清走到床邊,瞧了眼病床上“熟睡”的人,為舒幼心蒼白的臉色皺起眉頭:“還沒醒?”

“你小點兒聲。”任樂晗很不待見她。

林亦清把自己帶來的午飯放到床頭櫃上,是兩人份。

“狗在門衛室,我不能待太久。”林亦清壓低聲,言簡意赅地說,“随便買了點兒吃的,醫院周圍沒幾個餐館,你們将就一下。”

說完,她準備離開。

舒幼心睜眼,轉過頭來,林亦清腳步微頓,對上舒幼心的視線,沉默須臾,囑咐道:“好好休息。”

別的她似乎也說不出什麽。

舒幼心盯着林亦清看了會兒,忽然,沒紮針的右手擡起來,指着林亦清的背包,動了動嘴唇。

她說了什麽,但嗓子太啞,發出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

林亦清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任樂晗探着腦袋朝林亦清身後看了看,沒明白舒幼心的意思,于是湊近舒幼心:“你剛才說了什麽?”

舒幼心與任樂晗對視一眼,複看向林亦清,又忍着痛把說過的話重複一遍。

任樂晗這回聽清了,站起來,對林亦清說:“幼心讓你把東西還給她。”

林亦清站在舒幼心病床邊,低垂着頭,心裏明白了舒幼心話裏的意思,卻裝作聽不懂:“什麽?”

“你背包上的挂件。”任樂晗把話點名。

接下來幾秒鐘的時間裏,病房裏安安靜靜,只有走廊裏醫生護士疾步穿行,以及屋外飛過的鳥兒唧唧鳴叫的聲音。

林亦清沉默地低下頭,取下自己的背包,找到懸挂在背包拉鏈上的小狐貍挂件,把它摘下來。

整個過程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神色平靜地好像只是拿一瓶水,或者一包紙巾。

她把挂件遞給舒幼心。

舒幼心伸手接過,攥緊,林亦清又重新背上包:“再見。”

林亦清緩緩走出病房,腳步平穩。

任樂晗看傻了眼,直到病房門重新關上,她才扭頭,迫不及待地詢問舒幼心:“什麽情況啊?你就讓她這樣走了?”

舒幼心把玩着小狐貍,無所謂地說:“不是你讓我別原諒她嗎?”

任樂晗一時語塞。

雖然她說叫舒幼心狠心,不要輕易原諒,可舒幼心收回小玩意兒,任由林亦清情緒低落地離開還是讓任樂晗大開眼界。

是不是太絕情了一點?

林亦清走的時候,她都不可遏制地為林亦清遠去的背影難過。

“嗐!你們小情侶的事情,我不摻和。”任樂晗拉過小凳子坐下,繼續玩手機。

舒幼心揪住狐貍挂件的尾巴,任樂晗玩笑似的稱一句“小情侶”,讓她心酸得像泡進大醋缸裏。

林亦清走得幹淨利落,幾個月前什麽樣,現在依然如此。

既然林亦清一點也不在意,那她為什麽要留情?

說到底,她只是單方面表白,單方面愛戀,單方面地感動自己,林亦清從未給過她确切的回應。

樓下,林亦清站在急診部門前,神色恍惚。

時節上已經過了冬至,醫院樓下的樹已經掉光葉子,幹枯的枝桠光禿禿地斜伸向四面八方,一只麻雀從枝頭飛走,帶走了為數不多的鮮活。

安保室門前,小白狗不谙人情世故,小風車似的尾巴滴溜溜轉,見到林亦清它就高興。

林亦清摸摸它的頭,它蹦起來跳進林亦清懷裏,林亦清一把将它摟緊,趁機低頭,臉埋在狗狗背上,被柔軟的毛發蹭去眼角的淚跡。

再擡起頭時,她神色如常。

林亦清與門衛道了謝,騎上沒來得及清洗的自行車。

到就近的旅館開了間房,林亦清拿了房卡上樓,走進一間狹窄的小屋。

不寬敞的屋子裏只能放得下一張單人床,配了個兩平米的洗手間。

放下包,原本該有個挂件的地方空空如也。

林亦清心裏狠狠揪痛一下

她忽略心裏不理智的負面感受,一頭栽倒在床上,臉埋進枕頭,阻隔空氣,不能呼吸。

在危險的邊緣掙紮,窒息感迅速逼近。

小白狗撒歡兒似的跳上林亦清的背,跑來跑去,伸長脖子,突出一截的嘴巴嗅她的頭發。

林亦清翻身,攬住小白狗,将它摁在懷裏,讓它不要動。

小狗嗚嗚兩聲,乖乖趴下不鬧了,伸舌頭舔了舔林亦清的臉。

似曾相識。

林亦清鼻子一酸,推開狗頭:“髒死了。”

小白狗:終究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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