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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雨決定了,今天她無論如何不會另外付錢的,反正她自己那個團購碼已經掃過了,大不了出門要是被攔住,就當自己不認識孟辰光,其實本來也不怎麽認識,長得帥怎麽樣?帥也不能當飯吃,花錢讓帥哥陪着吃飯,作為窮了二十多年的資深窮人,這麽奢侈的生活她想都沒想過。
出門的時候付雨刻意和孟辰光保持了一定距離,以免霸王餐被抓殃及池魚,可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順利出去了,不僅出去了,門口漂亮的迎賓小姐還滿面笑容地鞠躬致謝,表示歡迎他們下次光臨。
大概是付雨的疑惑表現的太明顯,孟辰光特意解釋了一下:“我讓他們記賬了,你之前掃的碼已經退回,可以直接在網站退款,我還不太熟悉國內的網絡支付,這是他們經理說的。”
付雨再次臉紅,白衣天使形象再次偉岸起來,猥瑣的其實是她自己。沒辦法,涉及到錢的事情付雨總是特別敏感,她也不想這樣,但大概她就是所謂的“從思想上就很貧窮”那種人。
其實結合現在的國民收入和人均儲蓄,付雨已經不能算窮人了。別的同學上大學至少要花家裏幾萬塊,唯有她大學畢業攢了幾萬塊,她就像個人形貔貅,只掙不花。
工作後雖然時不時要支援家裏,但即使收入最少的月份付雨也能省出一部分攢下來,從來沒有“月光”過,如果哪個月攢的少了些,她都會有強烈的不安,只有銀行卡的數字蹭蹭地上漲,并且持續上漲,才能帶給她滿足感。
新公司成立之初,在席嘉木的鼓動之下,也是對新公司有足夠的信心,付雨狠下心将多年來所有的積蓄都認購了公司的期權,拿出錢來的時候付雨滿腦子“不成功便成仁”,心裏就一個想法,如果公司做不成,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她才那麽拼,拼到要去醫院看心髒。
如今做成的游戲上市反應良好,公司規模擴大項目源源不斷,作為核心人物付雨收入也成倍上漲,還有大筆的獎金入賬,她才會“奢侈”地來五星級酒店吃自助餐,對于葛朗臺?付來說,這真是少有的奢侈。
既然孟辰光請客,這頓奢侈的飯沒有花錢,而且師出有名是人家的“答謝”宴,按照付雨的屬性她本來應該是暗自竊喜的,可剛剛那一瞬間的心裏活動和條件反射讓付雨內心感到羞愧,面對着光風霁月的孟辰光她又有些隐隐的自卑,孟辰光神态從容,涵養上佳,舉手投足好看又貴氣十足,必定出身良好,如今他們能面對面坐着吃飯,可成長的環境和身後的家人,必定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在這被折疊了幾層空間的首都城,他們甚至都不屬于一個世界,可由于某種特殊原因,陰差陽錯碰在一起,便如兩條直線相交,過了那個交點,之後便繼續前往各自的方向,漸行漸遠,永不再遇。
付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他們不是相親,更算不上朋友,她提供了幫助,他請一頓飯答謝,以後回到各自的生活,大概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這都是很正常的事,茫茫人海的大都市,這樣的事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遍。
付雨往常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人,她也沒空想這些,今天大概是工作告一段落腦子放空,她的別扭勁兒忽然就那麽上來了,于是死活都不答應讓孟辰光開車送她,稱自己就住附近。拿出手機搜索地圖,發現她的住處也真不遠,只不過她之前起早貪黑從來沒在四周逛過,今天是第一次看到這片地方在太陽光下的樣子。
孟辰光好脾氣地陪她步行回家,這個付雨倒是不能阻攔,他的車她可以不上,但馬路又不是她家修的,人家要走她也不能攔着,何況她也不是真的讨厭孟辰光,她讨厭的是自己。
孟辰光若無其事,似乎絲毫沒看出她的情緒,饒有興致地問她是不是練過武術,身手那麽好。
付雨定了定神,盡量控制自己的不良情緒,畢竟對方并沒有做錯什麽,她想了想才開口“其實也不算練過,就是我妹妹長得太漂亮,上學的時候總有流氓小痞子騷擾她,我幫着打流氓,打的多了,就打出經驗了。”說到自己擅長的事情,付雨忍不住有些得意,想到這孟醫生雖然貴氣,但面對撒潑的醫鬧實在太慫了,忍不住提點他:“你知不知道,兩人動手,決定輸贏的關鍵因素是什麽?”
孟辰光很配合,先猜:“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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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雨搖搖頭。
“速度?”
付雨再次搖頭,笑而不語。
“膽量?”
這次付雨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直接揭破謎底:“膽量算是沾了點邊,其實決定輸贏的關鍵是氣勢,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如果兩個人打架,有一方破釜沉舟可以拼命,那他就先贏了七成。”
可惜在和平年代,敢豁出去命的人實在不多,也因此,付雨從小學三年級第一場架開始,從無敗績。
最兇險的時候她一個人單挑四個年紀比她還要大的男生,先是給其中一個開了瓢,擡腳踹另一個的時候被人抓住了腳腕,當時她手也被控制了,唯一能動的只有嘴,她死死咬着一個被她壓倒的人,咬的是對方的腮肉,拽住她腳的人讓她松口,說不然腳給她折斷,而她當時的想法是:斷就斷了吧,即便是砍了也無所謂,省得還得買鞋,她的鞋都露出腳指頭了,媽媽一直拖着不給買新的,好容易每天上學放學撿塑料瓶子攢了幾塊錢,去菜市場買了雙最便宜的鞋穿上,結果沒幾天底子掉了,拿着鞋跑回去理論,被賣鞋的老女人指着鼻子羞辱,說她人窮事多,幾塊錢的東西居然還想三包,有能耐有錢就去商場買東西,沒聽說菜市場買的鞋還能退換的。
正是十三四歲熱血腦殘的年紀,當時的想法真是斷腿斷腳哪怕立刻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沒死過,但也不覺得活着有什麽好,活着就要穿衣吃飯,就要面對父親的冷漠,母親的謾罵,鄰居的白眼,還有自己已經深入骨髓的窘迫,那是頭腦無比清醒理智,卻偏偏人小力單面對這世界無力反抗的窘迫。
不怕死的本質,讓她決定怎麽都不會放過這些欺負她們姐妹的人渣。妹妹十二歲不到,薄薄的舊T恤遮不住胸前微微的凸起——母親顯然還沒想起來給她買內衣,就連付雨自己,十四歲已經開始發育,穿的也不過是從表姐淘汰下來的舊衣服裏翻出來的小背心。
付霜被母親打發去雜貨鋪買調料的功夫,居然就被這幾個剛從錄像廳出來的人渣給盯上了,他們嘻嘻哈哈圍着付霜惡心地笑,推搡着,有人還上下其手。付霜滿臉的驚慌,受驚的兔子一樣東躲西藏,卻又不敢大聲叫嚷,想突圍又很快被攔住趁機揩油,正是晚飯時節,路邊行人不多,偶爾路過的人有的匆匆走開,還有人饒有興致地站着看熱鬧。
初中比小學放學晚些,加上付雨當天做值日,所以才會碰巧這個時間回家,看到這一幕。
這些有人生沒人管的混蛋,不是窮兇極惡,卻蛆蟲一樣肮髒惡心,調戲女孩子,搶劫男孩子,卻只挑軟柿子,欺負的對象都是她們這樣無權無勢窮人家的孩子,父母稍微有點能耐,或者會幫忙出頭的,他們都不敢招惹。
妹妹付霜長得很美,而且性格軟弱,被欺負了也不會告狀,或者說告狀也沒有用,付爹付媽根本不在意也沒有精力關心她們姐妹的情緒。
如果活的一直這麽屈辱,那麽死也沒什麽可怕吧?
付雨當時清晰地聽見自己腦子裏有琴弦繃斷的聲音,她反而出奇冷靜了下來,穩穩地把單肩帆布書包裏的書都倒掉,路邊撿起幾個磚頭裝進去,借着助跑一把掄到對方腦袋上,當場就給動手摸付霜的那人開了瓢。
這場架實在慘烈,被路過的大人拉開的時候,付雨全身上下沒有完好的地方,手臂骨折,腳腕也脫臼了,坐在地上,滿嘴滿臉都是血,嘴裏還有一塊咬下來的腮肉,地上半邊臉血肉模糊的人滿地打滾地尖叫,還有一個腦袋上破了洞,流了一灘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另外兩個男孩身上臉上無數道抓傷咬傷,他們吓破了膽,離付雨遠遠地站着,看她的眼神像看什麽可怕的鬼怪。
頭砸破的男生最後救了回來,臉上掉了塊肉的卻徹底破了相,面部肌肉受損,導致傷口愈合後嘴都沒辦法合攏,兩家家長上付家讨賠償,付媽把付雨推給他們:“我家吃飯的錢都沒有,既然是她打的,你們把她帶走,要殺要剮要判刑,看着辦吧。”
畢竟沒有真的出人命,付雨才十四歲生日都沒過,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告到法院判了賠償也是監護人賠,付家也确實一貧如洗,住的是私自搭建的平房,房間裏全部家當搬走也值不了幾個錢,付爹付媽沒有正經工作,連個做主的單位都找不到,被推出來的付雨,瘦瘦小小的,滿身都是傷,胳膊吊着夾板,還瘸着一條腿,明明滿身狼狽,卻讓人感覺她根本什麽都不怕,面對衆人的謾罵指責她一聲都不吭,只是狼崽子一樣幽幽盯着他們,眼睛裏透出來的東西讓這兩家的成人都感覺瘆得慌,把她領走的念頭想都不敢想。
能養出街頭流氓的家庭,本身也不是多麽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最後這兩家人又鬧了幾場,奈何實在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只能自認倒黴不了了之。
付雨自此一戰成名,她考上大學離家之前都沒有人敢再招惹付家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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