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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解決了,程飛又開始興致勃勃地接着問之前的話題。既然情緒混亂的情況下失了言,付雨便也不再否認關于PAU的事,不過看着程飛聲明:“出了這個門,這件事我是不認的,我可以肯定別人拿不到證據。”
程飛嗷嗷怪叫,怪她不相信自己人品,剛才最先搶着關門的是他,是他啊!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怎麽單單警告他,孟辰光呢?不需要警告嗎?難道自己看起來人品比他差那麽多?
程飛的抗議另外兩人都無動于衷,很快他就非常識時務地開始就技術層面請教付雨這次曝光事件,這是他更感興趣的,付雨把能說的挑着說了些,在解釋過程中她又将辛琪和周啓揚的事梳理了一遍,被辛琪的驟然死亡所帶來的那種迷茫、自責、愧疚以及自我否定的情緒慢慢減弱了,眼神越來清明,越來越堅定。
“辛琪的事我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我應該在最初發現她和周啓揚在外面留宿時就及時制止,或者通知她的父母。但我不是監護人,我只是室友,她拜托我不要告訴她家人周啓揚的事,就我和他們雙方的關系而言,我和辛琪更近,自然應該維護她的利益,可是我有自己的判斷,我知道周啓揚有問題,在失去和辛琪的友誼和維護她的真正利益方面,我選擇了自私且麻煩最少的那個選項,但是我當時不知道周啓揚的問題那樣嚴重,不經過她同意就動用手段去調查周啓揚是對辛琪的不尊重,我沒有那麽做。”付雨喝了口水接着道:“但是之後曝光周啓揚,我完全沒有錯,辛琪那時候已經感染HIV,如果我不曝光,周啓揚又處于失蹤狀态,按照他的行為軌跡,很快還會有別的人受到傷害,我沒想到的是,辛琪會……”想到剛才辛琪躺在地上的畫面,付雨哽住,臉扭向一邊,說不出話來。
孟辰光忽然開口:“并不是你曝光這件事導致的,她已經懷孕,如果要做手術,即使你沒曝光,她也需要做血液檢查,一樣會得知自己感染HIV,如果她心性如此,無法承受這件事,那麽今天的結果是注定的,時間早晚而已。”
程飛也點頭:“我聽王彤彤說,那天她碰到你們的時候,辛琪一直纏着要用你的醫保卡或身份證做檢查,幫她解決了問題她還不高興,這說明她從心理上就無法接受自己懷孕這件事,連懷孕都無法接受,她又怎麽能接受自己得艾滋?幸好你咋說都不答應,不然今天的死者就要頂着你的名字直到公安确定身份,到時候你冤不冤,晦氣不晦氣啊!”
聽了程飛的話孟辰光忽然看了付雨一眼,付雨被他看的莫名有些拘謹,到底辛琪的死亡讓她情緒極端低落,也顧不上去想什麽,卻聽到孟辰光淡淡問了程飛一句:“哪個是王彤彤,怎麽什麽話都跟你講,你們很熟?”
卧槽!程飛目瞪口呆,被這一招擊的險些吐血,王彤彤是孟辰光在H院粉絲後援會的頭號粉絲,還自封會長,和他講話十句裏面九句是打聽孟辰光,剩下一句是孟辰光周邊——比如救過孟辰光的女神的八卦,現在這厮居然說自己不知道王彤彤是誰?他要是能信就把自己博士論文給吃進肚子裏去!
看看付雨也詫異地瞧了自己一眼,程飛剛要開口解釋些什麽,電話鈴急切地響了起來,這是程飛的辦公室,自然他接,原來是科裏臨時有急事叫他過去,程飛只能吞下要說的話,急急忙忙離開,臨走前只交代了一句讓他們走的時候幫忙帶上門。
沒有了咋咋呼呼的程飛,屋裏只剩下兩人,氣氛似乎一下子沉靜下來,付雨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想通了辛琪的事,盡管仍然低落,卻也自己調節好了心态,她準備出去看看辛爸辛媽,看是否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許是情緒波動太大,付雨起身的時候又晃了一下,孟辰光立刻伸手扶住她,這讓她回想起他剛剛牽着自己手進來的情形,那時候心裏亂麻一樣沒什麽感覺,此刻卻有些尴尬,付雨慢慢收回手臂,擡眼看了孟辰光一眼,發現對方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還帶些疑惑,付雨想開口問怎麽了,卻又沒有多餘的力氣,好在孟辰光似乎也沒有開口的打算,二人沉默着出了門。
午休時間快要結束,門外熙熙攘攘已經擠滿了下午要就診的病人,醫院是距離生死最近的場合,有人剛剛自己了結了生命,還有人在掙紮着苦苦求生。
付雨找到辛爸辛媽的時候他們身邊已經圍了很多人,看起來像是家裏的親戚,付雨走上跟前,發現并沒有什麽事情能做,辛媽沉浸在悲痛中早已失去正常的應激能力,辛爸撥冗應了她一聲,付雨請求他等遺體告別的時候通知自己便離開了,辛琪生前那麽愛漂亮,她不會想讓自己看到她現在的樣子,等到遺體整容師收拾好了,再來看她吧。
孟辰光不放心她獨自離開,給醫院打了電話請假,堅持開車送她回去,付雨也不再堅持,她的确感到很累很累,也不确定自己會不會再像剛才那樣發暈。之前顧忌辛琪,周啓揚的資料她是有選擇的曝光,現在剩下的和辛琪相關的內容她決定匿名發給警方,如無意外警方會就此展開調查,她不知道這能不能被認定為惡意傳播艾滋,也不知道周啓揚是否能真正入刑,但她能為辛琪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現實世界不比網絡,單個普通人能做到的實在太有限,而人畢竟不能只活在網絡世界。
想到那個會抱着她手臂叫她“小雨姐”的女孩,付雨臉上一片濕潤,許是終于在內心裏做出了決定,她的眼淚流了出來。
付雨不是個愛哭的人,從小到大流的眼淚還沒有流的血多,一度她懷疑自己淚腺已經退化,今天倒是排除了這個隐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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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辰光任她在一旁默默哭泣,沒有出言安慰,甚至都沒有過度關注她的眼淚,就像她只是坐在副駕駛發呆一樣。
當他把車開到宿舍樓下時,付雨已經停止流淚,也緩過神來,動了動身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現在還早,我應該回公司上班,我下去打輛車吧,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
“你似乎更需要休息。”孟辰光眉頭微皺,并不贊成她的話。
付雨堅持:“覆蓋比删除更有效,相信我,一個人待在宿舍裏胡思亂想還不如去工作。”
孟辰光沒再說什麽,直接發動了車子,付雨也沒再客氣,她聽到孟辰光請了一下午的假,也想在這個無比脆弱的時刻縱容自己一下,将公司的地址告訴孟辰光,自己默默地繼續發呆。可直到車停在一家影院的地下車庫時,路癡付雨才發現剛才疑惑走的路不像去公司的路,竟然判斷對了。
看場電影似乎也不錯,也算是“覆蓋”了,付雨發現今天的自己特別随遇而安。
由于是工作日的上班時間,現在開演的片子不多,時間最合适的是一部在VIP廳放映的戰争片,英文無字幕,孟辰光自然是沒問題,問付雨,付雨表示自己英文也不差,于是就這個。
其實英文好不好的根本沒關系,因為片子放映了不到三分之一,付雨便一歪頭睡死在VIP廳寬大舒适的椅子裏。
孟辰光将她歪垂在自己肩膀上的頭調整到了更舒适的位置,自己也閉目養神,養着養着,也睡着了。
……
兩個小時的電影結束,等服務人員清場的時候,二人才相繼醒來,付雨感覺很神奇,她有一定程度的睡眠障礙,許多年都沒有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睡着過,以前即使通宵加班,她也無法在辦公室陷入深睡,沒想到這一覺居然睡得那麽沉,沉到醒來後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剛睡醒的付雨眼神懵懂又迷惑,瑩白細潤的臉頰微微泛粉,花瓣狀的嘴唇微張,沒有塗任何唇膏唇彩,卻顯現出最自然的櫻桃色,這時刻的她沒有了平時的能幹利落,以及小心防備,看起來初生嬰兒般毫不設防。
孟辰光感覺自己喉嚨緊了緊,立刻調開目光。他也在納悶,自己竟然能在看電影的時候睡着,這部電影是他挺欣賞的一位導演的得力之作,上映已經有一段時間,因為工作太忙找不到時間看,原本打算等網絡付費版出來以後下載,沒想到今天進了電影院卻連一半都沒看進去,直接陷入黑甜鄉。
出了電影院,付雨覺得自己又有些發暈,這次是餓的,已經将近下午四點,午飯還沒吃,想到孟辰光一直陪着自己顯然也是粒米未進,付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動提出請他吃飯,孟辰光從善如流,二人來到一家潮汕粥店。
兩人合力将一鍋海鮮粥喝了個幹淨,還吃了許多小菜和點心,胃部充實了,人也放松了下來。
付雨捧着肚子歇氣的時候,孟辰光忽然開了口:“之前我感覺到自己被你排斥,能問問為什麽嗎?我是否有過言行不妥。”
他哪有什麽不妥,不妥的是她自己,可付雨沒想到孟辰光會這麽直白地問出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饒是百般機變,也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自己那些狹隘又莫名的小心思付雨不想說,更也不想虛言糊弄他,付雨只是垂着眼搖搖頭。
“并不排斥?”付雨沒有開口,孟辰光只能自己領會。
“并無不妥。”付雨擡頭看他。
“那就好。”孟辰光微笑,或許是牙齒太白,也或許是眼睛太亮,又是那種寶光乍洩般的驚豔,付雨莫名有些心驚,微微錯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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