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羌州

羌州

寬闊的街道，兩邊搭建各式各樣的攤子，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引起來往行人駐足觀望。

時隔五年，沈靈椿重回晏國京都，卸去以往作為沈貴妃的枷鎖，她自由自在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自那夜叛軍攻入皇宮她殒身火海，晏國局勢大變，靖南王繼任國君，他任命沈家長子沈溪沉擔任當朝首輔，治國安民。

張太守深藏功與名繼續留在青陽州，造福一方百姓。

她死了，據不靠譜說，蕭祈安也在同一日身亡并成功渡劫。

那麽，他是怎麽死的？與叛軍厮殺時力竭而亡？

靈雀在她肩頭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凡人聽不懂它的話，沈靈椿雙耳自帶翻譯系統一字不差聽得明明白白。

“扶柳，美麗善良的扶柳仙子，我累了，又餓又渴，你不會讓我這個小可憐死在這裏吧？”

好感度有了，蕭祈安此刻應當在天界，自己現下也有更重要的任務，消除黑化值的事暫且放一放。

沈靈椿抛去亂七八糟的想法，選擇在一間茶館歇腳，她給靈雀點了一份果香滿園，顧名思義就是水果拼盤。

她模樣清秀，眉眼生的尤其靈氣動人，再加上茱萸紋點綴，肥胖的靈雀通身雪白酷似祥瑞之靈，周遭的茶客不約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她。

茶館隔音效果不好，沈靈椿又非常人，相隔很遠的一桌茶客正在談話，而他們談論的主題，很巧，沈靈椿與當事人頗有淵源。

“小道消息，各位兄臺，我有個在沈首輔家做事的遠方親戚透露的，說是沈正清，沈老家主他身患絕症，藥石無醫。”

他的同伴臉色震驚，壓低聲音道：

“啊？那他豈不是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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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兒子好不容易當上首輔，近兩年剛做出些政績，他怎的沒有那個好福氣安度晚年呢？”

“對啊，沈老家主年紀也不大呀……”

“可憐沈首輔尋遍天下名醫，分毫不見起色。”那人搖頭嘆氣。

沈靈椿聽完來龍去脈，心下了然：沈正清八成得的是心病，因為女兒葬身火海死無全屍，他愛女心切承受不住這個沉重打擊，郁結成疾。

她種下的因。

沈家，她必須去一趟。

沈府的宅子修建的古樸低調，沈家家風純正，不喜錢財外露過度張揚。

府門前些日子剛剛修繕過，下人通報過後，沈溪沉親自來迎接貴客。

五年不見，他仍穿着一身綠色衣衫，恍如初見，衣領處繡有金絲雲鶴紋，肩頭寬闊，歲月錘煉得他氣質更成熟，內斂。

故人重逢，分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沈溪沉正色問道：“姑娘有幾成把握？”

他在來的路上遠遠打量過她一眼，女子二十多歲的年紀，醫術難以讓人信服，但他也知人不可貌相，況且自家父親的情況不容樂觀，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要嘗試。

“不好說，我得先見見沈家主再下定論。”

沈正清側身讓出一條路：“實不相瞞，家父病情嚴重，懇請姑娘全力相救，沈府定有重謝。”

吃飽飯的靈雀窩在她肩頭昏昏欲睡。

沈靈椿提着藥箱踏入門檻：“自然，我身為醫者不會見死不救的。”

沈正清的情況确實不太好，面頰消瘦，臉色黑沉，緊皺的眉頭即使陷入沉睡也未曾舒展，他靜靜地躺在床上氣若游絲。

床頭擺放着一個木箱，正是當年沈靈椿命翠珠帶回沈家的，裏面堆滿了沈貴妃用過的東西，她當時知道自己必死的結局也考慮到沈正清會傷心，所以留給他一個念想。

瘦削的四肢幹癟的皮膚宛如一具幹屍，與沈靈椿印象中的大相徑庭，即使用回自己的身體，她的心情猶如千金沉重。

“姑娘，家父的病可有辦法醫治？”

沈靈椿收回手，方才她把過脈，沈正清的病因跟她猜想的一樣，長期郁結于心導致心力交猝，所以衰老的如此之快。

“心病還須心藥醫，沈家主疼愛女兒不忍心白發人送黑發人我能理解，可是，他年紀大了，經受不住打擊心中邁不過去那道坎。即使我開了藥方也無濟于事。”

只要度過失女之痛，沈正清還有十年陽壽。

沈溪沉卻沉沉嘆了口氣，濃郁的憂傷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姑娘有所不知，并非只是失女之痛，五年前，家弟在淮南失蹤一事至今沒有他的消息，家父在雙重打擊下才撐不過去。”

沈溪鴻失蹤了？

她完全不知。

沈靈椿問：“靖南王府的郡主呢？”

“也失蹤了，當今聖上派許多人尋找亦無果。”

這是怎麽回事，沈靈椿問不靠譜。

不靠譜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放心啦，他們都沒死。」

沈靈椿這才放心，拿起幾枚銀針為沈正清施針，然後又開了一張方子與管家交代相關事宜。

“沈大人，沈家主按照我開的方子吃藥身體很快便能調理好，關于他的心疾也可以醫治。”

沈溪沉眸中綻放希望的曙光。

沈靈椿合上藥箱，“我見過沈三公子，他平安無事，你們不必擔心。”

“那他在何處，家父重病他為何不回來看望？”沈正清問。

沈靈椿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我先跟你保證我說的是實話，其次，他的行蹤我不能暴露，包括郡主。”

她暗示的意思很明顯，天機不可洩露。

她離開沈府後，沈正清悠悠轉醒。

沈溪沉面色一喜，忙問：“爹，你醒了，身體可有不适？”

沈正清氣息微弱，眼角緩緩淌過一滴淚：“我方才好像夢到你二妹回來了。”

沈溪沉握住他幹瘦的手心，他也有這樣的感覺，從見到那位姑娘起，異樣的熟悉感太過匪夷所思，他壓制着內心的想法道：“爹，方才我收到消息，三弟平安無事，只是他那邊還有要務處理暫時回不來。”

“好，好…爹等着他回來。”

*

羌州商業繁華，十三州最有名的銷金窟。

女主乘羽帶着小團子隐居在這裏，她們居住在偏僻的小城中，乘羽憑借一手高超的醫術妙手回春十分受城中百姓敬佩。

不靠譜在沈靈椿腦海裏繪制出3D立體地圖，貼心地标記好乘羽居住的地方。

離小城還有一大段距離，她試着掐了個法訣縮地千裏。

傍晚的天，黑色一點一點籠罩破舊的城門，牌匾上的字被火光照耀地清晰可見，“百玉城”。

街道上行人來去匆匆，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忙着回家吃飯睡覺。

靈雀垂着腦袋蔫蔫的。

“凡界的食物雖然好吃，但沒有一絲靈力，吃的多還不消化，要是有靈果就好了。”

“得了吧，靈果生長在修仙界，我們現在得去找師妹。”

走進無人的小巷，沈靈椿憋不住吐槽它：“靈雀，你這麽小一丁點怎麽吃的比我還多？你好像一只倉鼠，巨能往嘴裏藏吃的。”

靈雀砸吧兩下嘴似在回味果盤的味道：“不說那個，我們今晚住哪裏？你的乘羽師妹善良大方，應該會收留我們兩個吧？”

“可能會。”

劇情大亂套，沈靈椿從未和乘羽交流過，對她的了解只有原書描寫，她不确定現在的乘羽與原書中的那個是否相同。

一處不大的院子，木門上方挂着一盞紅色燈籠，淺淡的燭光忽明忽暗。

沈靈椿上前敲了敲門，靜待一會兒，裏面沒有回音。

乘羽不在家？

靈雀撲棱翅膀：“要不然我們找客棧住一晚，明天再來？”

沈靈椿：“嗯。”

黑夜徹底侵蝕天空，月兒尖尖，沈靈椿擡腳的瞬間，猛然察覺一股狂暴的靈力波動，就在乘羽的院子。

“靈雀，你飛進去看看裏面有沒有異動。”

“好嘞，明天記得給我加餐。”

它扇動短小的翅膀哼哧哼哧越過牆頭，短短半盞茶的時間，靈雀連滾帶爬地飛出來，氣息大亂道：“裏面有個小孩體內靈氣暴動，經脈幾近斷裂。”

沈靈椿二話不說沖進去。

靈雀一邊追趕她，一邊納悶道：“裏面怎麽會有小孩兒？還是個天生仙胎，上界的孩子怎會流落到下界？”

它說着，心中升起一個可怕的猜想，靈雀艱難地吞咽口水：“該不是你師妹的孩子吧？”

沈靈椿推開內屋的門：“答對了，但沒有獎勵。”

屋內火光重燃，沈靈椿一眼看到五歲大的小女孩雙眸緊閉地蜷縮在榻上，下唇被她自己咬出鮮血，暴動的靈力沖擊着她全身經脈。

沈靈椿雙手快速翻飛結印，醇厚的治愈靈力湧入她的身體，她的靈力看似柔和實則霸道，很快撫平女孩體內四處沖撞的靈力，然後順勢接好斷開的經脈。

小女孩名叫尋昭，是戎淵和乘羽孩子，天生仙胎因為年紀小沒有修煉功法，從而導致體內靈力得不到運轉聚在一起引發暴動。

尋昭緩緩睜開眼，黑亮的眼睛濕漉漉的，她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仙子，是你救了我嗎？”

沈靈椿替她擦去頭上的汗水：“你怎麽一個人在家？”

“我突發惡疾，娘親讓我留在家裏，一個人去後山采藥去了。這麽晚了，娘親還沒有回來，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尋昭小小年紀就懂得關心旁人安危，淚水在眼眶打轉忍不住一滴滴往下落。

她的話提醒了沈靈椿，乘羽出事輕則影響歷劫，重則世界崩塌。

她說：“我去找她。”

“仙子姐姐，後山很危險的。”

沈靈椿輕撫她的頭，微笑道：“你都喊我仙子了還怕我有什麽意外？我可是會法術的。”

“法術……”尋昭擡眸，葡萄大的眼睛蓄着淚光。

“法術的事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沈靈椿一本正經地哄小孩，“還有，你應該喊我姨姨。”

她身為女主師姐，按輩分，尋昭應當喊她姨姨才對。

沈靈椿出門時才發現外面下起細密的小雨，她一路往後山的方向飛速前進。

靈雀給自己弄了一個靈力罩保護自己的羽毛不被雨水淋濕。

雨珠落在沈靈椿發絲間，她的鞋襪沾滿泥濘，山路難走，稍有不慎便會滑倒。

她突然停下腳步，因為聞到一股極淡的血腥味，所以她調換方向加快腳步。

沈靈椿最先看到的不是人影，而是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眼熟得很。

“男主”。

靈雀歡呼：“戰神，是戰神！”

身受重傷的戎淵倒在泥水中。

沈靈椿慢慢靠近他，傷口很深，周遭的泥水被染的通紅。

“咦？那邊好像還有個人。”

沈靈椿側目望去，瞳孔驟然緊縮。

那個人，她更熟悉。

蕭祈安怎麽會在這裏？！

一下子，她犯了愁。

這兩個男人她撿哪個回去？

沈靈椿下意識的選擇是蕭祈安，但不靠譜向她發出警告。

「宿主，請優先選擇救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