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世界三
世界三
于承圩和何邢因為沒有跟團,到達山腳下後付了門票錢,兩個人就直接往上走了。
沒有跟團,也就少了導游講解景點的聲音,但也不用每個景點都得專門等導游清點好人數才能前進。
他們倆就這麽按着彼此的節奏走走又停停,沒有注意的時候,改造度已經從57%升到了59%。
兩個人走到了一個寫着‘叢林飛渡’的項目點,然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進去。
只是等他們付了錢後,才發現這玩意兒其實跟想象中的叢林飛渡沒什麽關系,更像是攀岩。得穿戴好帶鎖的裝備經過十多個獨木樁,然後再貼着山峰往另一個方向攀岩,走到頭後再順着繩子下來。
而且因為這個項目不好帶着行李箱和挎包過去,還得把自己的行李箱跟挎包留在這個地方。
“一會兒跟行李拍個照吧,”負責行李的人跟他倆說,“到時候直接憑着照片來取就行,下山也是這一條路。”
“而且我們這兒都有監控,”負責人一邊補充一邊指了指他們的頭頂,“不用擔心有人會亂拿東西。”
于承圩擡頭看了眼監控探頭,糾結了一會兒,把粉白挎包裏的那個扇子取了出來。
何邢倒是沒有像于承圩陷入糾結,他只需要帶個手機就夠了。
等他們确定了要帶的東西後,負責人看了他倆一眼,然後問:“你們倆是一塊兒的對吧?”
何邢覺得這問題聽着有點兒莫名其妙,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下一秒,負責人就對着他倆和這兩樣東西拍了照。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路上于承圩拿着手機對他拍照的次數太多,何邢沒覺得有什麽不适。而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然後轉身去拿放在旁邊架子上的裝備。
下意識擋在他跟前的于承圩睜大了眼睛,又很快反應過來,也跟着何邢走了過去。
兩個人很快套上了裝備,但接下來就卡在了到底誰走前面的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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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走前面吧。”于承圩對何邢說,“我走的慢,會拖慢速度。”
他平時是從不落下鍛煉,但這個項目跟他的那些鍛煉不一樣,他也拿不準自己到時候是會丢人還是怎麽樣。
況且父母管得嚴,他從小到大就沒碰過攀岩。
……感覺他丢人的可能性還要大一些。
“我走後面能防着你出事兒,看見這個了嗎?”何邢指了指兩人之間垂着的那條非常長的繩子,“你到時候往前走就是了,不用怕。”
于承圩還想說什麽,但何邢皺了皺眉頭,他腦子還沒轉過來,人已經不受控制地點了點頭:“行,就聽你的。”
負責人從他們倆展開對話的時候就開始捂着嘴笑,一直笑到了他倆轉身離開。
——他在這地方上了這麽久的班,還真沒怎麽見過這樣為了對方好而在開始的時候就糾結的。
于承圩不知道負責人想了什麽,他在心底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踩上了第一個獨木樁。
獨木樁下面還鋪着墊子,但墊子離獨木樁子的距離很遠。旁邊是手腕粗的黑色鐵索,但是晃的于承圩不敢看。鐵索外面往下能看見密密匝匝的樹林,是現在的城市裏很難見到的景象,但于承圩還是不敢看。
他現在什麽都不敢看。
樁子之間的距離其實不遠,但高度确實有點兒吓人。所以于承圩只是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幾個樁子,就開始覺得害怕了。
“何邢,”于承圩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說,“你要不跟我說會兒話吧,我緊張。”
“說什麽?”何邢取出手機對着鐵索拍了張照,然後把手機放了回去。
跟前面走一個樁子就要給自己打氣的于承圩相比,他冷靜的就好像腳不是踩在了樁子上,而是踩在了平地上。
“随便什麽話都行,”于承圩鼓足勇氣才再次邁過了一個樁子,“……我現在真的好害怕。”
他這會兒是真的很害怕,腿肚子都在打顫。而毛球這會兒正很悠閑地坐在何邢的頭發上,給何邢放着純音樂。
何邢很想問毛球是不是閑得無聊,但可能是這段純音樂讓他的心情都平靜下來了的原因,他沒問出口。
“你看自己身上的那個裝備,”何邢熄了嘲諷毛球的打算,轉頭對着到目前為止才走過了三個樁子的于承圩說,“腰部的位置是不是有個很短的扣?”
于承圩先往前走了一步,站穩後才敢低頭看:“是有這個東西,怎麽了?”
“把這個扣在旁邊的鐵索上,然後再慢慢挪過去。”何邢給他出着主意,“這樣會不會有安全感一點兒?”
“不會。”但于承圩很誠實,“我怕自己等會兒腳打滑,然後被直接釣在鐵索上面。”
這已經是于承圩口中的第二個‘怕’了,何邢看了看在他眼裏其實晃得還不算厲害的鐵索:“你很怕自己會掉下去嗎?”
“我不怕掉下去,我怕在你面前丢臉。”于承圩回答。
他不怕自己真的被釣在鐵索上面,他比較怕何邢看着自己被釣在鐵索上面。
本來打算說‘我第一次玩兒類似的項目的時候,也覺得害怕’的何邢閉上了嘴,他本來就不擅長安慰人,再加上于承圩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讓他更不知道這會兒接什麽好了。
“怎麽忽然就不說話了?”于承圩轉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轉了回去,“受不了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這麽恐高。”
何邢還是沒說話。
他們倆之間的那個繩子很長,長到足夠支撐他現在不說話直接走過去。
他一開始走在後面是防着于承圩出事兒,但就他們倆之間這根繩子,旁邊比手腕還粗的鐵鏈,還有下面鋪着的墊子,于承圩就是想出事兒也難。
毛球正在給何邢放着第一任宿主寫的曲子,下一秒就感覺自己忽然騰空而起。
它在半空了才想起自己會飛,然後看着何邢跟在平地上走似的走過幾個樁子,接着直接走到了于承圩的身邊。
防着于承圩在轉頭的時候被自己吓一大跳然後落下去,何邢先牽住了他的手,然後才說了一句:“別擔心。”
已經從何邢的沉默懷疑起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惹了何邢不開心的于承圩這會兒無比震驚地看着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我……你是怎麽……”
從那邊飛過來的?
“你現在只是第一次嘗試,所以才會覺得害怕,這是正常的,不要用‘恐高’束縛自己。”何邢沒理于承圩只說了半句的話,只是看着他說,“慢慢來就好。”
恐高的人在看見這個項目的時候就會腿軟了,根本撐不住走到這裏。
于承圩看着何邢,還有點兒愣,好半天才想起來要回應,猛地點了點頭:“啊……好,好!”
“接下來繼續往前走。”何邢說,“這樣……你每往前走五個樁子,我就會直接出現在你後面。”
他剛才算了一下,這裏差不多有三十個樁子。
也就是說,于承圩只要按着他說的往前走幾個回合,就可以到這個項目階段的終點了。
于承圩使勁點了點頭。
——五個樁子!
也就是說只要走過五個樁子,他就可以跟何邢近距離接觸了!
“那我現在踩的這個算一個嗎?”于承圩走之前還問了一句,臉上隐隐地居然有些興奮。
“不算。”何邢回答得很冷酷無情,然後他無比冷酷地松開了牽着于承圩的手,“——好了,繼續往前走吧。”
【下次走之前能不能提前說一聲。】毛球看于承圩往前走了,立馬飛到了宿主的眼前,譴責他剛才不打一聲招呼就往前走的行為,【我剛才都被吓得飛起來了!】
【你不是本來就會飛嗎?】何邢一邊數着于承圩走過的樁子數,一邊輕飄飄地無視了系統的埋怨。
【那不一樣!】毛球怒了,【這種感覺就好像鳥剛停在樹的頭頂,結果樹忽然就長出腳走了!】
它剛剛被吓得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會飛!
【行吧,我下次會注意的。】何邢數到第三個樁子,然後跟着于承圩走了過去。
【下次一定要事先提醒我啊。】毛球還在跟何邢強調,【這可是你說的。】
大概是從只要跨五個樁子就能看見何邢的臉這件事兒上得到了快樂,走過樁子要爬山的時候于承圩還是顯得很興奮,問何邢可不可以走五步就跟過來,何邢只回了他三個字:“想得美。”
要從上面下來的時候于承圩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握着繩子慢慢把自己放下來。
等他下來了,何邢才往前走了一步。
跟下一截就得在半空中停一會兒的于承圩不一樣,何邢往下看了看,然後直接攥着繩子滑了下來。
等何邢的腳落在了地面,于承圩才從旁邊負責人‘我操,牛逼’的驚呼中回過神來。
他走上前,很小聲地問何邢:“……你腳是不是扭着了?”
——剛才落地的時候,何邢似乎是踉跄了一下。
何邢看了于承圩一眼,然後點頭:“嗯,是扭着了。”
他沒有像于承圩那樣下來一段就停一下,下來的速度是快了,但因為落地的時候沒有注意腳跟地面的距離,他也在下來的瞬間把腳扭了。
“那一會兒我背着你?”于承圩問。
“不用,”何邢回答,“沒那麽嚴重。”
“那不背,”于承圩說這話的時候牽着何邢的手,“我們牽手總行了吧?”
何邢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把手抽回來:“随便你。”
雖然把腳扭了,但何邢沒有因此就放棄繼續往上走的打算——他還想去看那個‘秋千’到底是什麽東西。
于承圩也沒有勸他休息的打算,而是跟他一塊兒往上走。
兩個帥哥牽着手往上走的畫面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不少人都指着他倆小聲說着話。
于承圩的反應前所未有的迅速,在何邢要掙開他的手的時候就取出了那把扇子,然後給何邢扇風。
那只似乎是打算掙脫他的手頓了頓,又沒動了。
“我剛剛上來的時候注意到旁邊有纜車,”于承圩沒有因此放松,而是在努力把何邢的注意力拽開,“一會兒我們直接坐纜車下來?”
“行李箱裏還裝着我身份證。”何邢說。
“那我一會兒背你下來吧。”于承圩倒是沒洩氣,而是繼續說着,“我們下來的時候天也差不多暗了,沒多少人能看見。”
何邢剛想拒絕,下一秒就聽見于承圩的手機鈴聲響起,他只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于承圩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後把手機放在自己耳邊:“哪位?”
那邊于笙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是瘋了吧?”
在何邢注視下的于承圩顯得很鎮定:“怎麽了,為什麽忽然這麽說?”
“你頭像到底怎麽回事兒?”那邊的于笙問,“是已經複合了的意思嗎?你倆的進度居然這麽快嗎?!”
“很快嗎?”于承圩還在跟她揣着明白裝糊塗,“也沒有吧。”
他甚至不敢跟于笙說‘其實另一個人都不知道我換了這個頭像’,因為何邢就在他的身邊,他怕何邢會生自己的氣。
“好吧,其實是你父母看見我之前發的動态了,然後又看見了你的頭像……”于笙嘆了口氣,“剛才他們給我打了個電話,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還問我你看上的人是不太腳踏兩只船。”
“不是!絕對沒有!跟他沒關系!”于承圩步子都停了下來,這下都顧不上在何邢面前控制音量了,“所以你跟他們說清楚了嗎!”
“我當然跟他們說清楚了!”于笙從他這一連串中察覺到于承圩的恐懼,立馬解釋,“不過估計一會兒就給你打電話了,你現在先想想怎麽辦吧,提前組織好措辭。”
于承圩沒有說話,于笙給他打這個電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給他通風報信,順便用這個電話讓他父母的電話進不來。
他離開家也有兩天了,父母一個電話都沒打進來。現在就算是看見了自己的頭像,注意到了不對勁,他們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給自己打電話,而是去問了于笙。
到底是已經對他失望了,還是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會兒父母打電話過來,他真的有把握讓自己不在何邢的面前顯出端倪嗎?
于承圩看了看何邢。
他已經決定了要讓何邢回心轉意,那麽他就不該在這種時候還試圖隐瞞。
“我想和你說個事兒,”于承圩下定了決心,“我們能去旁邊的椅子上坐着說嗎?”
何邢‘嗯’了一聲。
景點的椅子都被做了木樁的效果,看着跟背景的樹林倒是很搭,但是設計的非常矮,他倆得弓着背才能坐下。
“我知道這事兒可能說了會讓你覺得不爽,但我還是得說。”于承圩看着何邢說。
“說。”何邢很幹脆。
“你走的那天,我跟着你的步子到了出租屋,不過沒看見你。”于承圩說到這兒的時候特意頓了頓,看了看何邢的臉,“所以我第二天就回了趟家。”
何邢已經從毛球那裏知道了于承圩對父母的依賴不是正常人對父母會有的依賴。所以對于于承圩說自己第二天就回家找父母這件事兒,他的表情顯得很平靜。
于承圩也松了口氣。
“我覺得他們倆之前就知道我們的關系了,我很久之前問過他們怎麽看同性戀……”于承圩說,“他們當時說同性戀是神……反正他們說自己不太能接受。”
何邢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沒有任何表示的反應,讓于承圩又覺得失望,又覺得‘這才是何邢’。
“晚上的時候,我點進你的動态,想看你到哪兒了,但是什麽也沒有。”于承圩繼續說,“然後我退出來,看見了我姐發了和你的合照。”
“我其實不太想告訴你這些事兒的,只是我覺得如果不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你會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于承圩低着頭。
“我把我們倆之前的合照裁了做了自己的新頭像,我姐剛才給我打電話,說我父母已經給她打了電話問怎麽回事兒。所以估計再過一會兒,他們就要給我打電話了。”
何邢沒有問于承圩說這麽多是想表達什麽,因為下一秒,于承圩就擡頭看着他,然後說……
“我現在告訴你這些事兒,不是想道德綁架,也沒有別的意思。”于承圩一字一頓的說,“我只是覺得一會兒他們給我打電話的話,我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到時候何邢肯定會注意到。
“我之前說了要用行動證明自己,”于承圩說,“但這不表示我就完全不解釋了。”
不管何邢現在還會不會因為他的隐瞞而覺得生氣,他都不打算再做隐瞞對方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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