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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整個鬼渾渾噩噩的,腦子也不清醒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終于能看清眼前的東西了,卻只看見江以南拿手在我眼前揮來揮去。

而她已經走了。

注意到江以南擔憂的眼神,我問道:

“她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想裝得漫不經心,但無奈演技實在太差,笑得比哭還難看。

“什麽結婚?冥婚?你們家還有這習俗?”江以南義正言辭,每一根頭發絲都有自己的戲份:封建糟粕滾出拆那!

我要是看不出來江以南是在裝瘋賣傻我就白和她當了這麽多年朋友。

“行了。”我的語氣實在算不得友善。

“其實這兩年我們已經不太來往了。”江以南投降道,“她最近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像這樣地不打招呼就坐過來一起吃早餐,實在是不可思議。

明明我們仨多年的老同學了,現在卻鬧成了這樣。明明是我的寶寶,卻連江以南那個沒良心的都能看見我,她卻看不見我……

突然我想到了什麽,拿出手機就打了海關客服的電話。

“你們咋回事?挂着羊頭賣狗肉是不是?”我心情本來就不好,直接一個劈頭蓋臉地罵了過去。

“請問您遇到了什麽問題?”客服倒是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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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當時咋跟我說的?附贈服務是認識我的都能看見我啊,怎麽現在我女朋友還看不到我?啥意思啊,你們對象都是跟空氣談的是吧?”我一通連環炮輸出,感覺對面都啞火了,但還是沒解氣。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煩悶。

“我們這邊為您查詢了訂單以及服務進度,系統顯示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建議您可以多待一段時間看看後期效果如何。”

反正就是車轱辘話來回講,我也沒真覺得客服能解決問題,單純找個冤種挨罵。不等對面再解釋,我啪一下挂斷了電話。

“那你打算怎麽辦?”江以南往最後一個冷透了的鍋貼餃上倒了很多醋,那個味兒直沖我的天靈蓋。倒是沖淡了我鼻尖上的酸澀。

總感覺一切來的太快了,我還沒想好怎麽去見她,就先得到了她看不見我的消息。

“又不是沒地方可去了,我要回家!”我惡狠狠地說,“快吃!”

江以南白了我一眼,三下五除二解決了鍋貼。然後拎起她那花花綠綠的塑料袋:“你要走我又不攔着你,催我幹什麽?”

“先去你家。”

江以南一副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

我說搞快點,沒時間跟她瞎耗。

“你有沒有什麽瞬移的功能?要不然咱還得走回去。”

“姐,我是鬼,不是神。”我試着飄了兩下 ,我一個鬼穿個牆鑽個地也就算了,拉着江以南一起怕不是想讓她一頭撞死。

我倆一起走在路上,我突然想到自個兒要是有實體就好了,她把我拴褲腰帶上我都不用自己動彈,這麽飄着走我還嫌累得慌。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我卻被她家門上辟邪挂的葫蘆逼退得不行。

“你是蛇精還是蠍子精啊?是不是被葫蘆收過。”江以南笑得兩排大白牙都露出來了,賊欠兒。

我在那說不了話,這玩意兒真的猛,我感覺避得我腦瓜子都嗡嗡的。

終于江以南良心發現,把門打開放我進去。

“咳咳……”我滾進房門,整個人狼狽得不行。

“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是半點也沒看出來她不好意思。

“這件還有那件,都給我燒了。”我指使她把衣櫃打開,然後點兵點将挑了兩件。

江以南滿臉問號。

“人家沒有衣服穿辣。”我沒臉沒皮地說。

“那就光着。”

我說你怎麽嘴唇這麽厚,還這麽薄情?

“親愛的這是惡意縱火罪。”

“等等,我說我怎麽在下面過的那麽差呢,感情您是一點東西都沒給我燒過啊?”

“現在年輕人哪有封建迷信的了?這不是現在才知道你過得不好嗎?”她信誓旦旦,“明年清明,一舉讓你成為小富婆!”

“算了。”我擺擺手,也沒想在她這薅到羊毛,“把你家蔥姜蒜都收收,我感覺我快魂飛魄散了。”

“喂喂,流感高發季,我總得預防吧……”雖然嘴上這麽說,她還是往廚房走去了。

我看着她一步步離開我,心裏空落落的。什麽讓她燒衣服都是借口,我只是在找我那飄忽不定的存在感,只是在享受久違的吵鬧,企圖抓住一絲我的确重回人間的真實感。

“不用麻煩了。”我說,“我想回家了。”

她那句跟我提什麽麻煩不麻煩死矯情還沒說出口,就卡在了喉嚨裏。默了一兩秒,她繼續說道,“行,我送送你。”

“我想自己走一段。”

“還認識路嗎?”她勉強笑了兩聲。

我怎麽可能忘呢?

“肉沫茄子和黃瓜炒蛋。”我說,“江以南,記得好好吃飯。”

她罵了我一句,我沒聽清。

我穿過陽臺,從三樓飛身躍下。

nice,很帥!

但我是不會承認我是因為怕門口那只葫蘆才不走尋常路的。

我在小路上游蕩,看到了一家家熟悉的店鋪,原來都快兩年了,還是沒怎麽變啊。

看到寶寶喜歡逛的水果店了。

我想也沒想就走進去,看見老板正抱着他家的小女兒在那逗她玩兒。

我記得上回看到他家姑娘還沒丁點兒大站都站不穩,現在都已經有小美女的模樣了,分分鐘騙人去生女兒。

“老板,這個梨怎麽賣的?”我看着那些個圓不溜秋的果子,心神一動。

寶寶她經常喉嚨不舒服,而我煮梨湯可是一絕。

老板沒搭理我。

哎我忘了,只有幾面之緣的不算認識,老板可看不見我。

真要能看得見我,說不定得吓一跳。別再把手裏的小閨女摔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我沖着小姑娘笑笑,還沒想好自稱阿姨還是姐姐,就聽着小娃娃哇一下就哭出來了。她被吓着了,我也被吓着了。

我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接下來一路上我都離小孩遠遠的,生怕又給人吓到了。雖然不理解到底是為啥,明明我這麽和藹可親。

終于到了。

到家了。

我在樓下徘徊了半個小時。

看見三個窮鬼從西邊垃圾堆互毆到東邊垃圾堆,一個綠茶鬼繞着自己的頭發和海關客服通話,還有一個賊眉鼠眼的我看着是想泡綠茶鬼。

最後有一個拄着拐的鬼踱了過來,她老人家語重心長:“看好了沒有?看到了就盡快挑一個好人家下手。”

我說奶奶我不是來當惡鬼的。

“沒出息!跟我那孫子一樣沒出息。”她拿起拐杖,先指了指垃圾堆邊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鬼,又調轉方向精準地落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我說老太太您這麽老當益壯,怎麽不自己去?

眼看着拐杖又要落下來了,我一溜煙趕緊鑽進了居民樓。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直接上去,就看見那個小綠茶穿着一件小白裙子扭扭捏捏地爬着樓梯。

我說有點意思,然後悄悄跟在她後面。

不多時,我看見小綠茶停在了一戶既沒貼春聯又沒貼福字的的人家面前,我正納悶為啥這家這麽冷清卻突然反應過來,捏媽媽的,這不是我家嗎?

小綠茶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搖身一變還變出了個實體。

眼瞅着她就要敲門了,我一個箭步沖過去,“诶诶,幹啥呢?”

小綠茶被我吓了一跳,剛剛凝出的實體一下子消散了。她一下子急哭了:“你賠錢!”

我不想聽她嘤嘤嘤,別再把樓下那個暗戀她的流氓鬼招過來了。

“你最好離這家遠遠的,不要動什麽歪心思。”我大概比她高了半個頭,吓唬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綠茶還是綽綽有餘。

“嗚嗚嗚嗚,我的零花錢……被你一吓全沒了嗚嗚嗚嗚……”小綠茶哭得梨花帶雨。

就算我是個油鹽不進的老油條,也頂不住小姑娘在我眼前哭來哭去。

“變一次實體多少錢。”我不耐煩地說。

“五十億冥幣。”

“???”我說小姑娘你就這麽亂花錢,我把下輩子都賣了也不值這麽多錢啊。

我這邊正頭疼着,小綠茶突然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你也一定是觊觎姐姐的美貌,要跟我搶。”

“哇嗚嗚嗚,你一定是要把姐姐抓起來,然後吸食她的精氣!”小綠茶說完又擠出了幾滴淚水,“不像我,只會心疼姐姐……”

我滿臉黑線。

不過兩三句我大概就懂小綠茶要幹什麽了,整棟樓沒貼大紅色春聯的也就這間了。而我剛剛更是嗅到房內有點點的檀香味兒,這對鬼來說是有好處的,就比如可以讓小綠茶的臉更白嫩。

至于為什麽要凝成實體敲人家門,除了勾引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我跟拎小貓一樣把她拎起來扔到一邊。然後蹲下直視她:“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姐姐不喜歡你這樣的。”

“但很不巧,我喜歡。”我看着被吓傻了小綠茶,變本加厲,“乖,把衣服脫了。”

我覺得我現在應該叼只煙。

小綠茶抱着自己的身體直搖頭。

我跟她僵持了半天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走吧走吧。”我擺擺手。

她帶着一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牆而過,立馬就消失不見。

好你個唐煜臨,就會招蜂引蝶。

我大搖大擺地穿過門,然後喊到:

“我回來啦!”

每次我下班回家都會喊一嘴,然後唐煜臨就會第一時間鑽出來抱住我,我會故意跟沒骨頭似的攤在她身上。

等到她支撐不住推開我的時候,我再賠罪似的從背後拿出帶給她的章魚小丸子。

但是今天沒有。

好奇怪。

眼前的一切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家具擺放還是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幾株綠植,還有玄關點的幾柱香。

她以前不愛養花花草草也不信鬼神。

“寶寶。”我試着喊了一聲。

這個屋子太冷清了,冷清得連我這個鬼都覺得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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