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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夢終于醒了。
關于這場詭異夢境的記憶非常混亂,我只記得我和唐煜臨在西餐廳相遇,一起看了兩場電影,随後去坐了摩天輪、吃了東北菜、在動物園看了大象表演……
最後我們在花海,一個看不清樣貌的攝影師幫我們拍了照片。
再然後……就是我發現我在擔架上躺着。
兩個小鬼一前一後擡着我,嘴裏念叨着“怎麽都結束了還沒醒?不會是出事了吧?”“所以我們得趕快把她送回去。”
我聽了半天,知道了這兩鬼一個叫小金一個叫小銀。
終于他倆停了下來,我剛想爬起身就看見孟婆那張大臉湊了過來。她打量了我兩下,揮了揮手:“沒救了,擡走吧。”
金銀二鬼連忙表示擔不起這個責任,一溜煙跑了。
……
在見到孟婆之後,暈倒前的記憶才湧了上來——我是在海關敲詐完業務員後,被合夥鬼孟婆當場背刺。然後見義勇為的老大哥一個棒球棍掄過來,我就被捶暈了。
破案了,一定是暈倒前受到了劇烈的打擊,我才做了這種古怪又詭異的夢。
拜托,我就說唐煜臨怎麽可能會那麽對我,不僅假高冷故作矜持,還跟我玩謎語人。
對了阿煜現在怎麽樣了?
冥界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也就是說距離她暈倒已經過去了将近一整天了。
看到阻攔我回陽間的罪魁禍首孟婆,我心裏不免升起怒火:“為什麽不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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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你現在這個狀态能回去嗎?”
“我覺得可以。”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孟婆沉默了一會。
她說:“你回去以後,如果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不管是誰,能跑就跑。”
“什麽意思?”我不太能理解。
我還在等她解釋呢,卻發現孟婆又不說話了。
不是,總不能一覺醒來連孟婆都變成謎語鬼了吧?
突然,我眼前的老太太氣場一變。如果讓我來形容,那就是從鬼見鬼愛的街頭賣湯阿嬷變成了令鬼聞風喪膽的除鬼大師。
我聽見她用威嚴的語氣喊我的名字。
霎時,我的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正納悶呢,劇烈的頭痛就襲來。
昨天聚會上痛苦的記憶又翻湧而上,那些陌生面孔浮現在我四周,扭曲着叫嚣。
形形色色的聲音再度在我腦海裏奏出重響。不間斷的木魚聲混合着僧人的吟誦,像是鑽頭般似要從內而外将我鑽透。
衆人将我圍在中間,口中不停地念出我的名字。象征着光明的火把向我扔來,像是在舉行什麽古老的儀式。
“不要喊她的名字了。”
女聲響起,如利箭般将黑夜劃出一道口子,光透了進來。
世界重歸寂靜。
衆人退去,我身上那些火焰灼燒的痕跡也不複存在。
疼痛消退。
我睜眼,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裏。
孟婆站在我面前,收起了那幅得道高僧的模樣,一眼看過去還是那個陰翳的打湯阿嬷。
她慢悠悠地解釋說:“這是鬼身進化出的自我保護機制。如果有人作法來收你,在喊出你的名字的那一刻,你離被超度就不遠了。所以即便是普通人喊出你的名字,你也有很大的概率感到痛不欲生。”
孟婆還在說着什麽,可現在的我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聽鬼說話。我像是在聽一段毫無邏輯的咒語,腦子混沌一片。
……
那天,江以南在校門口打算告訴唐煜臨“喬慕就在這裏”,而阿煜在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時,說的是——
“別說了。”
“別喊她的名字了。”
……
所以……
她是知道我的存在的,對嗎?
可是她明明看不見我……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不願回到森林的兔子,還有想盡辦法讓它回去的女孩。
頭痛欲裂……
我想我得立即去見唐煜臨,她那毫無預兆的昏倒,還有這場詭異的夢境……一切的一切我都理不出任何頭緒。
……
孟婆看着我渾渾噩噩地離開了茶鋪,到底還是嘆了口氣。
……
X市,第一人民醫院。
我算是理解了那句“你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是什麽意思了。來到人間之後,嚴重的耳鳴就纏上了我。汽車鳴笛聲、人們的議論聲不時在我耳邊響起……明明在陰間還沒有這麽嚴重。
醫院外有類似于結界的東西,除了黑白無常外的魑魅魍魉一律不得入內。這也很好理解,醫院是神聖的地方,絕不允許陰暗邪惡亵渎。
可此時的我想不了那麽多,被阻擋在外的怒火淹沒了理智,我凝出匕首徑直鑿向了那層透明的阻隔。
還沒等我鑿出第三下,一股強力就将我手裏的匕首奪了去。
“明文規定,普通鬼魂不能出入醫院。”
“孟婆她怎麽回事?不是說能看好你嗎?怎麽一把年紀了說話還沒個譜。”
一道冷漠、一道玩世不恭的聲音先後響起。
我殺紅了眼,剛想破口大罵,卻在看見黑白無常時噤了聲。
白無常将匕首抛來抛去:“哎呀,小喬,你別擔心啦。”
黑無常在一旁冷冷道:“是的,她今天早上就出院了。”
白無常笑嘻嘻地說:“對呀對呀,你還是老老實實回陰間待着吧。”
“她?”我一陣心慌,“你們怎麽會認識她?”
“你咬我那一下,我連你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白無常将匕首扔給了黑無常,“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兒我還能不知道?”
黑無常将匕首背在身後,一步一步靠近我。
他說:“走吧,跟我們回去。”
“不行!”我斷然拒絕,我連唐煜臨的面都還沒見到呢。
黑無常忍着不耐,眉宇間又增了些許寒意:“她昨天晚上暈倒了,對吧?”
我的心一凜。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病急亂投醫:“那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她成年以後就很少生病了,而且生活作息也很規律,她不熬夜的,也經常鍛煉……”
黑無常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白無常将手裏的噴瓶扔來扔去,打圓場道:“哎呀,別那麽兇啦,對女孩子要心平氣和地說話嘛。”
但我覺得這句話可能是在火上澆油,因為黑無常的臉色又差了許多。
他站到我面前直視我的眼睛。
“這把匕首是皇室流傳出來的。”他舉起了手裏的短刀,“凡是被這把匕首所傷,短時間內無論傷口大小都無法愈合。”
話音剛落,我就看見刀光一閃,黑無常面無表情地用匕首在他的左手臂上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我和白無常都是自愈能力非常強的鬼魂,但是面對這種刀傷,恐怕也需要一整天才能恢複。”
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正被自愈力瘋狂地修補,可剛剛愈合之際又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再次裂開……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黑無常就将那柄匕首狠狠推進了我的右肩。我吃痛地下蹲,那柄匕首留在我的身體裏像是要将我的力量全部吸走。
我意識到這麽下去絕對會狼狽地倒下,便咬牙握住刀柄将它拔了出來。匕首被脫力的我扔出老遠,黑無常則饒有興致地蹲下來看我。
一向面無表情的面癱鬼,此刻的笑容竟然帶着些許玩味。
“就連皇室的刀都傷不了你分毫,你覺得你應該是什麽怪物?”
我摸上右肩,發現本應貫穿的身體的刀傷竟然不複存在。
“你以為,以你這幅病體殘軀能撐到現在是因為什麽?”
黑無常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
黑白無常是吸散人類陽魄與陰魂的鬼差,對人類的陽氣再熟悉不過。
他冷笑着說:“你覺得,你這道傷又耗費了她幾日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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