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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歷七月五日清晨,一架波音737于X市飛往H市。

商務艙內,一名身穿藍色長裙的女人婉拒了乘務員遞來的橙汁,并将用過的熱毛巾交還給了對方。

靠窗口的位置空缺,航空公司數據端顯示,是一名54周歲的乘客錯過了此次航班。

飛機開始播報:Ladies and Gentlemen, we are ready for departure……

起飛跑道上,白藍色的客機不斷加速。不多時,這只龐然大物便劃破天空,沖向雲端。

……

事情是這樣的。

本來我是本着能省就省的态度,能逃票不逃白不逃。結果我還沒發話,就看見唐煜臨已經買了兩張機票了——

另一張是拿唐媽媽的身份證買的……

于是我在登機的時候還聽見不遠處傳來機場廣播的聲音:“請XXX旅客盡快前往19號登機口檢票登機……”

我聽着丈母娘大人的名字一直回蕩在機場,簡直尴尬到頭皮發麻!

而此刻的唐媽媽還在睡夢中,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中就錯過了一次班機。

如果她醒來,就會發現和她寶貝女兒的聊天框裏安靜地躺着兩條淩晨發來的消息:

[媽,我想出去轉轉。]

[幫我和周叔叔他們道個歉,對不起,我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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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唐煜臨早已在藍天白雲之間,飛行模式下的手機更是收不到任何消息——

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

H市。

海濱城市的日照比內陸更強烈,地表溫度也高得吓人。

黑車司機、大巴車司機聚在機場不遠處,他們一邊拿着印有亂七八糟廣告的塑料扇子扇風,一邊吆喝着“幾個人?”“柑徂州直達一人五十!”“诶美女浪岩灣走不走?”

而拖着行李箱的藍裙女人,在出口內側徘徊了好一陣之後,才朝着機場地鐵的方向走去。

……

我:“對對對,應該是向右走……”

一分鐘後。

我:“不對,我看錯了,應該是坐電梯去F1……”

又過了一分鐘。

我尴尬地摸了摸頭:

“哈哈迷路了,不如我們問問機場保潔吧。”

唐煜臨站在顯示地圖的屏幕旁看了很久,最後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操着一口流利的閩南話給她指了路。

本來指的是TAXI接站點,但我在一旁瘋狂搖頭,因為我們兩個笨蛋情侶坐出租車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性會被宰。最後還是選擇了明碼标價的地鐵出行。

……

一翻舟車勞頓,終于到了酒店。

我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唐煜臨則把行李箱攤開在地上收拾起行李。

昨晚在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帶的衣服都是……裙子,長裙短裙碎花裙應有盡有……

但是昨晚的氣氛太壓抑了我就沒好說海邊風大,穿裙子雖然好看但是去了沙灘上會比較狼狽……

思來想去,我宣布:

“好!我們第一站就是去買衣服!”

……

吊帶熱褲、碎花泳裝……還有…還有比基尼!

我瘋狂搖頭:“不行,這些都不行。”

……

第二天,沙灘上出現了一個頭戴草帽,卡着黑色太陽鏡,身穿海島風花襯衫花褲衩的年輕女人。

……

坐船200?快艇300?

果斷選擇不刺激的露天游船。

海特別特別藍。

我看着不遠處的島嶼問:“那個是不是就是H國?”我好像記得我們國家好像是和哪個國家隔海相望來着?

唐煜臨扶住了快要被風吹走的帽子,無奈道:“寶貝,其實我們現在是在南方沿海。”

……

玉沐山·空中索道。

“啊?!這是什麽啊!”我看着眼前的設備驚慌失措。

不是,這麽簡陋的安全帶也系不住我啊!真的不會出事故嗎?出了事誰負責啊……

我慌亂了一通才反應過來,哦對,我也掉不下去。

唐煜臨指了指腳下:“如果我們不坐索道的話,就得親自爬下山了。”

什麽?鬼知道上山這一路我有多累?還要自己走?不如讓我直接滾下山吧!

我破罐子破摔,坐就坐誰怕誰?

……

西寧區·網紅夜市。

烤生蚝,蚵仔煎,魚丸湯……

就是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的評價是與其排隊花錢買罪受,不如找個高點的地兒看閩南小哥攤印度飛餅。

餅子是天價的,而藝術是無價的。

唐煜臨跟在我身後,戴着發光鹿角,手裏捧着喝了一半的椰子。

“阿煜!你看十塊錢三斤的芒果!這家比剛才那家還要便宜!要不要來一點?”

“每看到一個芒果攤,你就要問一次。我們一個小時內已經買了兩杯切好的芒果了。”唐煜臨搖頭,表示她短時間內再也不想再碰任何熱帶水果——包括手裏的椰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聲明,短時間內我也不會再提買芒果的事!

三分鐘後……

“這家有賣散稱的芒果幹!買一點買一點!你看還有芒果味的牛軋糖……”

……

飛魚島·棤霜灣

日出的持續時間很短,為了避免錯過最佳的拍攝時機,我們早早地就擺好了支架。

漫長的等待之後,嘉賓才隆重登場。

沉睡的太陽被大海慢慢吐出,氣溫一點點地升高,象征着新的一天逐漸蘇醒。随着太陽的真面目公之于衆,這場日出也落下帷幕。

如釋重負的我看了一眼拍攝中的手機,瞬間石化。

“寶寶……你調成延時攝影了……”

錄了半個小時的視頻,最後竟然連半分鐘都沒有。太陽剛冒出頭就瞬間光芒萬丈,正在下蛋的母雞看到這一幕都要痛苦流涕覺得自己是在難産。

可唐煜臨并不懊惱,她收起支架先一步爬起來,問道:“今天去哪裏玩?”

——其實這場旅行記錄不記錄都無所謂,照相總是要兩個人都在才有意義。

……

旅途的第七天。

也是我們心照不宣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們就要乘坐上午的航班回家了。

早上七點,我醒來後就發現唐煜臨不見了。我急忙想出去找她,卻聽見了房卡開門的聲音。

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短袖和黑色長褲。

外面好像下了小雨,她頭發有些濕漉漉的,淺色的T恤也沾染了幾道不太明顯的雨痕。

——天還沒亮,她就去寺廟祈福了。

我沒有問她這麽早出門去幹什麽了,因為在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火味時,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很明顯了。

我就說她昨天晚上為什麽一定要在地攤上買一件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長褲,原來是今天早上要一個人去寺廟,在佛祖面前不能穿得花裏胡哨。

“外面下雨了嗎?”我問道。

“嗯對。”她點了點頭。

“那我們今天不出門了。”

“好。”

我們住的酒店看不見大海。窗簾拉開,也只能看見一些歪歪捏捏的建築和螞蟻大小的行人。

唐煜臨睡着了。

其實這些天我能感受到她是在強撐着不讓自己打瞌睡。有的時候我需要輕輕地在她耳邊喊她,她才能從打盹中反應過來。

我看着她的眼睛對她說,寶寶,烤生蚝再不吃就要涼了。

——如果她想瞞着我,我也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她日益嗜睡,而我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即便是在她身邊我也能明顯地感受到身體狀況的惡化。

我看着斑駁的窗戶,突然理解了莊子曾說過的那句話: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X市,我和她的家。

我站在門口,沒有進家門。

“寶寶,明年春節的時候,我們在門口貼一副春聯吧。我記得你老爸寫毛筆字很好看,讓他給你寫一副。”

“然後這裏呢,可以貼一張大大的福字。”

“明年是什麽年啊?我都有點過忘了。不過沒關系,阿煜的本命年我是不會忘的。”

“對了,家裏也可以弄一點花裏胡哨的鍋碗瓢盆啥的,我看人家小姑娘都喜歡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還有,那本漫畫我其實不喜歡看,如果後續不是女主和金毛在一起我們就不用買第四冊了。”

“我想想,我還有什麽要說的……”

“要記得好好吃飯,按時睡覺……”

還有……還有保護好自己,不要生病……現在這樣我會很擔心。

不過沒關系,等我走了以後你就又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了。

“我的話都說完啦,阿煜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要出門了。”

“今天晚上沒有辦法給你帶章魚小丸子了,唐老師不要生氣哦,畢竟我們剛剛從海邊回來嘛,就不吃海鮮啦。”

“唐老師就不用出來送我了,這條路我特別特別熟悉,不會迷路的。”

“再見啦,我親愛的小唐老師。”

我的唐老師穿着仙女一樣的藍裙子,她的手裏拿着從H市買回來的芒果幹……我想,果然我還是有點舍不得啊。

可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救不了阿煜,她也救不了我。

唐老師還是不聽話地出來送我了,她這樣怎麽叫我放心?

她說她還有話要跟我講……

她說她愛我。

……

冥界·地府

十殿閻羅們愁眉不展,如今在審的這件案子非常棘手。一名黑發紅瞳的女性在法庭上據理力争:

馮某王某出事的概率本來是99.9%,我們将它提升到99.94%,根據四舍五入的原則,我們可以認為被告鬼的出現對此事毫無影響……

她身邊的小白臉附和道:“是的,這種小幅度的提升在CV領域也是沒有意義的。”

我站在法庭中央,突然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公主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靜靜地聽着這一切。

別看她不起眼,實際上作為皇室成員,她掌握着最終結果的一票否決權。

一錘定音,我沒聽清審判結果,耳邊倒是傳來了不少議論聲:“公主殿下這是…徇私枉法?”“對啊,這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身着官服的小公主走到了我的面前,眉宇間竟多了幾分幹練,她向我伸出手:

“走吧。”

踏入那道白光之前,一道聲音問我,是否還有什麽未竟的心願?

我說,我希望阿煜平安幸福。

那些不能給我的,請完整給她。

……

立冬。

街上人影稀疏。

如果此時路過的車輛願意搖下車窗看看周圍的景色,便會發現有一位僅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站在路邊,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

她懷裏的布偶貓懶洋洋地眯着眼,似是剛從睡夢中醒來。

……

風鈴聲響起。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店鋪,有一位身披粉色大衣的年輕女人推門走了進去。

歪在躺椅上的黑發青年把玩着手裏的銅錢,見客人來了也不正襟危坐,就着躺着的姿勢跟她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小唐。桌上是剛沏的茶,你自己倒着喝。”

“先生,這次來是有點東西要帶給您。”

“我們事先說好了的,不準送吃的。”

“您看看。”女人将一本花花綠綠的書推了過去。

“漫畫書?你這是投其所好?”黑發青年一下子坐正了,手裏的銅錢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翻書瞧內容,又顧忌有外人在,遲遲沒有動作。

女客人給自己倒了杯茶,滾燙的茶水落在杯裏,氤氲出袅袅熱氣。

“您其實不是人類,對吧。”她似是不經意間問道。

黑發青年一愣,倒是沒有否認:“你是怎麽發現的?”

“剛剛銅錢落地的時候沒有發出聲音。”

“你怕不是早發現了,如今才揭穿我。”黑發青年擡手變出一把紙扇。他手輕抖,扇子便展開遮住了他那張俊秀的臉。

“我不過是來照看妹妹的苦命姐姐罷了。”說完,那柄紙扇收起,眼前之人便換了一副模樣。眉眼與先前是有幾分相似,卻多了些許柔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裝了。”黑發青年,不對,現在應該是年輕女孩就又躺下了。她翹起二郎腿,那本漫畫書被無形的手托起,送到了她眼前。

又過了許久,粉衣女人将熱茶飲盡才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也有東西要給你。”女孩發話了。

話音剛落,桌上便憑空多出了袋貓砂。

……

居民樓內。

拎着貓砂的女人甫一推開家門,一只布偶貓便撲進了她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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