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年1月3日
2012年1月3日
李原昨天把案子的大概情況跟廖有為說了一下,廖有為立刻安排曾憲鋒他們一大早就把相關的人員都請到了明星影城的B廳,這裏面就包括朱家慶、穆娅楠、葛奕雯夫婦、施瑤、隋孟剛,但他沒叫琪琪和夏斯宇。
李原已經坐在了葉子平那天晚上坐的位置上,見這些人進來,他并沒有站起來,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都來了?”
這些人本來就不情不願的,見他這個樣子,不免個個心裏都有火,但誰也沒有吭聲。李原接着說道:“今天請大家來,是想在這裏還原一下葉子平被殺的整個過程。”
他說完這句話才站起來,走到旁邊的過道上,指着自己剛才坐過的座位:“那天,葉子平就是坐在這個座位上被殺的。我們調查了一下,有幾個疑點讓我們很是迷惑。一個疑點是,葉子平為了看這張電影買了兩張票,似乎是與人有約,卻只見他一個人來取票進場,似乎那個人爽約了,然而,我們在他身上又只發現了一張電影票,而另一張電影票,我們找遍了整個放映廳也沒找到。另一個疑點是葉子平的電影票是5排32號,他卻偏偏坐在了單號門旁邊。這個位置非常靠後,又不算正中,如果想要看電影的話,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石小姐,您說您那天進來和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葉子平這個人是吧?”
施瑤點了點頭:“是的。”她顯得有點緊張。
李原微微點頭,“這說明葉子平找這個位置的目的也是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兩個反常之處至少表明,葉子平到電影院來的主要目的似乎并不是看電影。我倒覺得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這兩個疑點:葉子平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要赴一個約會,但他并不希望被人發現這件事。于是,葉子平事先在網上訂了兩張票,但網上訂的票必須到取票的時候才能确定座位號,他只能和他的約會對象事先約定,不管座位是幾排幾號,兩個人都在單號進口那兒碰頭,所以葉子平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現在問題又來了,葉子平一次訂了兩張票,他取票的時候,只能一次把這兩張票都取出來,所以他必須在取票後,把其中的一張票交給他的約會對象才行,但葉子平是取票之後直接進了放映廳,中間沒有和任何人碰頭,之後也沒有再出來過。我們反複看了監控錄像好幾遍,也沒有找到他有什麽異常,這曾經讓我們非常困惑。這時,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葉子平取票的時候只取了一張,而把另一張留在了取票機上。如果這是真的,那緊跟在葉子平身後的人就極有可能是他要見到人。于是我又調閱了當時的監控錄像,然而,非常讓人失望的是,取票機旁的攝像頭角度很不好,既不能拍到葉子平手上的動作,也拍不到他後面人的動作和容貌。我們也試圖通過監控在別的地方找一下這個人,但這個人似乎已經對這種情況有所防備,他刻意回避監控,以致于沒有一個鏡頭拍到他的正臉和其他一些有用的特征,這條線索就這樣斷了。
“于是,我只好轉去看看放映廳裏的一些情況,而這些情況也着實讓人着實起疑。屍檢的結果表明,葉子平曾經喝過摻有麻醉藥的雪碧,大概一百毫升左右。我們找到了他買雪碧的小票,他買的是聽裝的雪碧,容量應該是三百五十五毫升,但我們根本找不到他喝剩下的雪碧和易拉罐。這只能讓人覺得兇手是為了隐藏投毒手段而把雪碧罐子回收了。
“但這時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如果雪碧是葉子平買的,那兇手是如何往裏面投毒的。這個時候,我聯想起葉子平的手上有一些水。我剛才說過,葉子平在進了這個放映廳之後,一直沒有出去,所以,這些水不可能是洗手留下的,聯系到他生氣喝過雪碧,我覺得這倒有可能是冰鎮過的雪碧罐子被葉子平拿在手裏時表面結的露水。
“然而我們在那個便利店買的聽裝雪碧并沒有那麽涼,不太可能結出那麽多露水來。聯系到這個情況,我才想明白,現場本來應該是有兩聽雪碧的。一聽是葉子平買的,還有一聽是兇手事先摻了三唑侖的。我想,兇手應該是事先讓葉子平買了一聽雪碧,自己同時也準備了一聽。他的那聽特別的冰,他以此為借口和葉子平換了手裏的雪碧,而葉子平也沒有懷疑,換過來之後便喝了下去。他喝下去之後馬上便陷入了昏迷,趁着他昏迷,兇手很輕易地就殺死了他。
“隋總說過,您離開的時候聽到了葉子平打呼嚕的聲音,那個時候是九點十分,也就是說葉子平那個時候還活着,但您并沒有看到葉子平身旁有人,對吧。”
隋孟剛點了點頭:“沒有看到。”
李原說:“這就奇怪了,兇手為什麽沒有在葉子平陷入昏迷後立刻殺了他呢?那個時候,兇手去幹什麽了呢?這個時候,坐在葉子平前面兩排的兩個人提供的證詞幫了我們大忙。
“我們在葉子平前面一排的座位下面發現了兩枚腳印,顯示有人曾經面對他站立過。根據現場的痕跡分析,兇手應該是站在葉子平的前一排,面對面地把彈簧刀刺進了他的心口。而坐在葉子平前面兩排的兩個觀衆也提供了一個情況,當時他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後面曾經刮過兩陣風,有一個人還被類似于衣角的東西刮了一下,這其實就是兇手從他原來待的地方走到葉子平面前行兇和行兇後回到原處。這兩個觀衆還提到了一個情況,他們在這兩陣風裏曾經聞到過一種淡淡的香味兒……”
李原說到這兒,略一停頓,掃視了這些人一遍,最終把目光落在了穆娅楠的身上:“穆總,記得和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曾經聞到過非常濃烈的香水味兒,想必穆總平時一直都要噴香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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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娅楠一臉的無所謂:“就憑這個能認定我是兇手嗎?您不也說了,我身上的香水味很濃,而那兩個人問道的只是很淡的味道。”
李原笑笑:“我也沒說您就是兇手啊,我的意思是,兇手是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人。”
穆娅楠一愣:“什麽意思,你剛才不是說兇手是和葉子平有約嗎,怎麽又跟我在一起了?”
李原笑得更加燦爛:“穆總,還記得我查過你的快遞單號嗎?我記得給你寄贈票的快遞是21號發出的,而這部電影是20號上映的。您不覺得奇怪嗎?這種不限時間不限場次的贈票應該在上映前就發到受贈者的手中,您的票卻偏偏是電影上映了一天後才寄出來的。我想,這應該是有原因的吧,葛小姐。”
他忽然把話題轉向葛奕雯,她猝不及防,一時張口結舌:“啊,什麽?”
李原說:“我記得您給我看過一張表,上面清清楚楚的有穆總的名字,這就說明穆總那張票是由您寄出的吧,那您為什麽會犯這種錯誤呢?”
葛奕雯張了張嘴:“我……我忘了。”
李原說:“您既然有那張表,就不應該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情。我認為,唯一的解釋是,兇手需要穆總那天晚上來看這部電影。”
穆娅楠似乎有些惱怒:“需要我來看,什麽意思?”
李原說:“兇手需要您那天出現在這裏,就是這個意思。”
葛奕雯忽然也明白了什麽:“你的意思是,我是兇手?”她顯然也生氣了,聲音不覺高了八度。
李原仍然滿臉帶笑:“請聽我說下去。穆總,您最近是不是丢了一把刀?”
穆娅楠張了張嘴:“你……”她說不下去了。
李原說:“穆總,也許有個情況您并不知道,我們在殺死葉子平的那把刀上發現了一枚血指印,現在結果已經出來了,和您那天留在那張照片上的指紋一致。不過您放心,那枚血指印是十年前的,血型也和葉子平的不符,所以僅憑這個不能認定您是兇手。而且,屍體上噴濺出來的血跡把葉子平放在外套內袋裏的錢包全染紅了,所以,我覺得兇手應該是用葉子平的外套裹着彈簧刀的手柄行兇的,這樣能夠避免血液噴濺到自己的手上。我想,能這樣細致的人,不太可能忽略彈簧刀上曾經沾有血指紋的事情,所以,穆總,我覺得您不應該是兇手。我想說的其實是這樣一個情況,兇手把您弄到這裏來看電影,又用從您那裏弄到的彈簧刀殺人,您覺得這意味着什麽呢?”
一聽這話,穆娅楠的臉色瞬間變成死灰:“您的意思是……”
李原聽她對自己改口稱“您”,知道她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了:“我還是猜測一下兇手進場後的行為吧。他一進放映廳,就找到了葉子平,坐在他旁邊,拿出自己準備好的雪碧,聲稱自己那聽雪碧太涼了,想和葉子平手裏那聽換換,葉子平欣然同意。兩人交換雪碧之後,兇手找了個理由離開葉子平的身旁,然後找到穆總,然後估摸着時間,再次返回葉子平的面前,刺死他後再次回到穆總的身旁。而坐在葉子平前兩排的那兩個人之所以能聞到一股很淡的香水味,我想主要是因為這個人和穆總您的關系太親近了,以致于他沾染了一些您身上的香水味……穆總,這個人是您的情人吧。”
穆娅楠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臉上也是紅一陣白一陣的。李原轉向葛奕雯:“葛小姐,這個人能夠操縱這張贈票,應該與您的關系應該也不遠吧。”說到這兒,他看了一眼葛奕雯旁邊的武超凡,“武先生,您對這件事怎麽看呢?”
武超凡咬了咬牙:“我完全聽不明白您在說什麽,那天晚上我和雯雯在家。”
李原冷笑一聲:“是啊,那天我問葛奕雯案發時她在哪裏,她的回答是‘我們兩個在家’。乍一聽去,她好像是在說自己那天晚上和您在家,但她的說法讓我覺得她是在有意強調‘我們兩個’這個主語。也就是說,她其實是在為您打掩護。”
李原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武超凡,才接着往下說:“也許您是覺得我在咬文嚼字吧。”
武超凡似乎很生氣:“你有證據證明我那天晚上來過這兒嗎?”
李原說:“是啊,您知道這個電影院外面有監控,已經事先做足了準備,沒有讓自己正面出現在監控錄像裏。你來的時候用了一種手段掩飾自己,這種手法我們已經說過了,而離開則用了另外一種辦法。”
武超凡惡狠狠地問了一句:“什麽辦法?”
李原又笑了:“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您并沒有主動開口。一般情況下,我們三個陌生人上門,您不是應該問一下我們是誰嗎?然而您卻似乎在主動等我們開口,直到我們表明身份,把我們讓進屋,您也沒露出吃驚的神情,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後來,等我發現了一些情況,我才明白,咱倆其實早就見過面了。而那天您的表情,實際上是驚訝于再次見到了我,以致于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武超凡說:“是嗎,咱倆什麽時候見過?”
李原說:“就在那天晚上,警戒線旁邊,當時您穿着警服,我以為您是派出所的警察,給您看了一眼我的警官證。說實話,對于我來說,這種事情太多了,我把您當成了當地派出所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當時我并沒有細看您的長相,所以第二天再次見到您的時候,我壓根也沒想起您來,但您那天晚上顯然是吓了一跳,所以您對我的長相記得非常清楚。”
武超凡真生氣了:“我怎麽可能裝成警察,你這是胡攪蠻纏。”
李原擺擺手:“我沒有胡攪蠻纏。那天我雖然沒記住您的長相,但我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您的胸徽和警號。您那一套警服非常逼真,稱得起是高仿,我都沒有看出有什麽硬傷來,胸徽也是本省的,然而問題出在您的警號上。當然,您的警號也很逼真,但我覺得那一串數字非常眼熟,當時我沒有想起來,過了很久之後我才搞清楚,那一串數字是我的一個法醫同事的警號,而且,那是位女同志。這時我才明白,我一到現場就曾經和兇手面對面遭遇過,然而我卻任由這個人在我的面前消失,這讓我覺得多少有點喪氣。”
武超凡憤然說道:“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我就是冒充那個警察的人吧。”
李原說:“當然,您說的确實有道理,這些只是我的推斷而已,要想證實,我必須有證據支持。說到證據,我想問您一句,這個放映廳的員工通道您有印象嗎?”
武超凡遲疑了一下:“什麽意思?”
李原對聶勇說:“給他們看看吧。”
聶勇“哎”了一聲,跑過去把銀幕旁邊牆上挂的拖地簾撩起來,露出了員工通道的門。
李原說:“我們在那裏發現了幾根毛發,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做一個DNA測試,看看它們是不是您的。”
武超凡的的臉色變了,他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李原看了他一眼:“我想,您是這麽離開的吧。您早想到,如果出了事兒,提前離開的人肯定是最先要被調查的,所以您讓穆娅楠帶了一套警服來這裏。那套警服應該就放在穆娅楠的大包裏。一有人發現葉子平死了,穆娅楠立刻就慌了,因為警察萬一盤查起來,發現她包裏的那套警服,她可就麻煩了。您趁機讓穆娅楠掩護您換上警服,然後一直躲在那個門口,靜等警察的到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屍體上,再加上穆娅楠的掩護,您換衣服的舉動根本沒有被人注意到。您在那裏等了十幾分鐘,這期間您也是非常緊張的,因為一旦有人通過員工通道進來,您就徹底穿幫了。我想您一定出汗了吧,所以您摘下帽子,撓過頭皮,您的頭發就是這麽掉在那裏的。好容易等到警察都來了,您瞅準機會從簾子後面溜出來,由于您穿着警服,而穆娅楠一直在為您提供掩護,所以您并沒有引起注意。您就這麽走出了放映廳,來到了警戒線旁邊。如果不是遇到了我,您就直接離開了。”
武超凡的臉漲得通紅,他費了半天勁才說出一句話來:“那……那也只能證明我在那裏待過,不能證明我殺了葉子平。”
李原臉色嚴峻地搖了搖頭:“您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吧,我再告訴您一個情況,我們調查過了葉子平手機的通話記錄。”
武超凡臉色變白了:“什……什麽意思?”
李原緩緩地說:“您應該知道什麽意思。您只删除了那天您和葉子平之間的通話記錄,而保留了其他人的,所以我們在調看葉子平手機的時候,就先入為主地形成了一種手機沒有被動過手腳的錯覺,也就沒有在這件事上深究。然而,您不知道的是,葉子平的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我們打了這個未接來電,結果對方說他打的時候,葉子平的手機占線。我們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于是我們找到運營商調取了葉子平的手機通話記錄,找到了這個被删除的號碼。雖然這個號碼并不是用身份證辦的,但我想,要搞清楚機主應該并不難吧。”
武超凡徹底洩了氣,他看了看穆娅楠,又看了看葛奕雯,兩個女人同時抽泣起來。他渾身無力,身子一軟,倚在了一個座位上。
其他人愣了好一會兒,終于,朱家慶打破了沉默,他結結巴巴地說:“李警官,現在事情都搞清楚了。既然沒我們什麽事兒,我們……”
李原看了看他:“朱經理,您說錯了,還有您的事兒呢。”
朱家慶開始哆嗦:“這……這跟我也沒關系啊。”
李原說:“葉子平借了高利貸這件事您知道嗎?”
朱家慶“啊”了一聲:“這,這我不清楚。”
李原“哼”了一聲:“您不可能不清楚,您還是葉子平借貸的擔保人呢。我們懷疑您唆使武超凡殺死葉子平,然後借此炒作,拉高葉子平電影版權的價格,從中牟利。”
朱家慶哭喪着臉:“哪兒有這回事啊……”
李原說:“有沒有不是您說了算的,麻煩您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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