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章

第 85 章

韶杏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然她怎麽能覺得晏浔好像是在跟自己告白呢。

“晏浔，松手，我好冷，我要回去了。”

韶杏覺得晏浔一定是喝酒了，不然怎麽能在重逢的第一天說出這樣的話，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等明日天光大亮之時，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松手——晏浔——”

猛然間，韶被晏浔擁進懷中，“韶杏，如果我說的還不夠明白的話，那是我的錯,只是我真的希望你考慮考慮我，能不能當你的男朋友。”

“不能。”韶杏回答的很快，像是完全沒有過腦子一樣，身體下意識的就做出了反應。

誰會和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見面第一遍就告白呢。

恐怕沒人會相信吧，連韶杏自己都不相信。

韶杏努力的掙脫着晏浔的懷抱，卻發現越掙脫晏浔抱的就越緊。

韶杏來了脾氣，“晏浔，這樣就挺沒意思的了。快松手，你要是喝了酒那你就去找代駕。別在我這兒撒酒瘋可以嗎？”

晏浔一聽這話抱着韶杏的手反而更用力了，讓韶杏覺得幾乎快呼吸不過來。

晏浔的手按在韶杏的肩膀上，微微低下頭去，兩個人的呼吸湊得很近。韶杏猛地一擡頭甚至就能看見晏浔眼前的睫毛在止不住的顫動着。

這感覺像是在夢裏一樣。

晏浔的聲音低沉，“從來沒有喝過酒，或者說從來沒有跟別人喝過酒。韶杏，我今天是有些唐突了，可是我相信你對我不是沒有感覺的。只是我離開了太久。而你也終究不在原地。”

韶杏眼神閃躲着，聽到晏浔在自己的耳邊低聲說着話，“只是我很想你。每個深夜從實驗室走到宿舍的這短短一小段路。我甚至都會無數遍的想起你的名字。無數次想着，如果這個時候你在我的身邊，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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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有。韶杏自嘲的想着。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連夢都從來沒有夢到過你。韶杏，你說這算不算是對我的懲罰，我們相識十二年，可是卻經歷了這麽久的分別。如今我回來了。而你仍舊如從前那般，讓我覺得好像你永遠活在時空之外。

原來江浩軒經常會跟我說起你，大學的時候他偶爾去看你。其實每次都會偷偷拍一張你的背影發給我。你不知道，他發給我的那些照片我一張都沒有删過。後來他也慢慢忙了起來。我沒有了你的消息，沒辦法，你從來不發朋友圈。也不習慣和我分享你的生活。”

說到這裏，晏浔苦笑了一下，“我慢慢的覺得我們好像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一樣。這件事我明白的太晚，或許在一開始的是偶就早有征兆，只是我不在意，你一直在往前走。你說是你一直在追尋着我的背影。我從來沒有等過你。那是因為我想等我到了山頂之後，再重新和你在山頂重逢。只是我忘記了，或許有些人會在山腰和你相遇。和你相遇，相識，相知，就像我和你一樣。

一想到你身邊有這樣的人出現，我的心就像是被重重的撞擊成了碎片。高中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麽這麽熱愛物理，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數學題都難不倒我。因為我想讀懂你所有不會的題目，其實你才是我前進的動力。我和你之間的距離。從并肩依靠的同桌到分隔兩班，然後我們彼此在相距兩千多公裏的學校，後來我們在相隔一萬八千多公裏的大洋兩岸。

從前你說至少我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月亮。你說不會有人永遠青春。但永遠都會有人正青春。所以我們只要好好長大，慢慢成熟。”

晏浔的語氣驀然加重了，“韶杏，給你每天晚上講數學題的是我，和你一起坐公交車送你回家的是我，和你在深夜狂奔找人的是我，和你相識十二年的是我，和你一起語音過一整夜的是我，和你吃過整整兩年的午飯的人是我，陪你一起在操場上狂奔的是我，和你看過同樣的晚霞，吹過同樣無拘無束的風的是我。那麽最後和你在一起的人能不能是我？”

韶杏只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發麻，都在叫嚣着快答應他，快答應他。這是你喜歡了整整十二年的人。你怎麽能不答應他呢？

可是心中總有一個聲音繼續說：你不能答應他，即使你喜歡了他這麽久，可是當他真正向你走來的時候，你真的确認你想要的就是這樣的一段感情嗎？重逢的第一天。你真的要答應他的告白嗎？

不得不說已經二十七歲的韶杏習慣性的冷靜理智的分析問題。

或許他不是真的喜歡自己。或許是遭遇了家長的催婚。韶杏胡思亂想着，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虛虛反抱住了晏浔寬大的背脊。

三島由紀夫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少年就像一只陀螺，剛開始轉動的時候，很不容易穩住重心，就這麽歪着陀身，不曉得要滾向何方。但它和成年人不同的是，總之先轉了再說。

韶杏無比清醒，她如今就是一個成年人了。她必須要深思熟慮自己做下的決定。

她曾經在深夜放棄他，難道在同樣的深夜，她要接受他嗎？

韶杏不知道。這個答案似乎是無解的。她看着路燈下發着昏黃的燈光，自己的眼前似乎都是虛無一片。四周靜悄悄的，綠化帶上偶爾有蟲鳴的聲音。

“我——我不知道。”韶杏沒對晏浔撒謊。

這是認真的，她真的不知道。

誰被自己悄悄暗戀了十二年的人告白都會下意識的不知所措吧。

韶杏不着痕跡的收回了手，又重複了一遍“你松手！我要回去了。”

晏浔松開了抱住韶杏的手，韶杏鼓起勇氣對上晏浔的眼睛，晏浔還穿着今天白天韶杏見過的那件襯衫，只是解開了一顆扣子，微微露出半截鎖骨，男人外形俊朗卓越，眉眼如墨，夜色濃重的像是被墨水點過一樣，可晏浔站在其中，韶杏就覺得任由身後的繁星萬分，只要他站在那裏，自成一派。

“如果我答應你的話，你能放我回去嗎？”韶杏說着傻話。

晏浔看韶杏的身子已經被凍得止不住的發抖了，又看見她說完這句話後躲閃的眼神。

“那我什麽時候能等到你的回答？”晏浔糾纏不休。

“也許很快，也許很慢，或許——或許等我的論文弄完，博士畢業後吧。”

逃避型人格就是這樣，明明現在分分鐘就能回答的問題非要拖到兩個月以後，晏浔松開手後，雙臂抱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盤，點了點頭，摟着韶杏往學校大門口走去。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或許我今天晚上是有些莽撞了，但我說的話都是真的。真的考慮一下我吧，我不希望我不祈求你能現在給我回答，我也不着急，我只希望能在某個時間你會突然覺得有我在你身邊。也許沒有那麽糟糕呢。我只希望我們能像從前一樣。就像我們高中的時候，——”

韶杏聽到這句話，忽然覺得無比難受。她用力的掙開了晏浔的手，眉眼難過的像是要哭出來的模樣，看向一無所覺的晏浔，聲音哽咽着：“可是我們都不是高中時候的模樣了。你确定？現在的我就是你想要的人嗎？”

韶杏這句話不僅僅是在問他，也是在問自己，因為她也不确定。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晏浔。就是她想要的人嗎？就是最合适的人嗎？她不知道，沒有人能給她回答。

晏浔很快回過神來，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心疼。

“我無比确信，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愈是人間驚鴻客，愈是斯人不可得。從前怕你知道，現在怕你不知道。韶杏，我們沒有很多個十二年了。”

韶杏就這麽迷迷糊糊的回了宿舍。

手機上是晏浔發來的信息。

晏浔：「到宿舍了嗎？到了記得回我一下。」

韶杏不知道發什麽。只好回了一個句號過去。

晏浔「早點睡。別感冒了，記得喝杯熱水。」

晏浔：「今天是我不好。可我不後悔。晚安」

韶杏沒再回話，她不知道應該回什麽，也不知道以後要怎麽面對晏浔。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似乎比高考查分數的時候還要緊張，其實韶杏還想問晏浔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可是她沒說，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會不小心把自己藏了很多年的愛意暴露了出來。

正如韶杏從未想過在自己順遂的人生裏，會出現如此苦澀的一段暗戀，像夏季的風，聽着很好。吹起來卻滿是燥熱，可是夏天終有結束的時候。

所以暗戀似乎本來就應該以落空結尾。

本來就失眠的她睜着眼睛在床上躺到了淩晨三點。手機在一個小時以前傳來震動的聲音。屏幕上是晏浔的消息。

晏浔：「我到家了，晚安。」

韶杏還是沒回。她第一次這麽想無視一個人。第一次這麽想就這麽逃了吧。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韶杏終于沉沉睡去。

夢裏的她打着傘，夢到了許久未見的少年，他抱着籃球滿身精力的撒野在籃球場上，看向她的眼神，溫柔的仿佛墜入銀河，眉梢綿延萬裏。額角潮濕，軀體赤誠溫柔，嘴邊哼着不知名的歌謠，他的背後——是一整片夏天的夕陽。

他好像在說韶杏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