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修）

第 6 章（大修）

修道之人的相貌有時會随着口服丹藥或修為的提升而發生巨大的變化，眼前這黑衣人與少年時的池晝其實并無多少相似的地方，若是換做旁人定不會将兩人聯系到一起，可沈直從前世開始就對風澤真人十分好奇，對他的相貌自然也很了解，所以此刻才會如此震驚。

“你認錯人了。”男子聽到才沈直的話，眼中掠過一絲不自然，垂眼避開沈直的目光，聲音沙啞地低聲說道。

沈直一愣，而後才想起自己有多麽荒謬。自己是死過一次重生回來的，十八|九的池晝就在龍虎山上每日與他共處一室，又哪裏能冒出個風澤真人來？

一個世界怎麽會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況且沈直曾經與風澤真人見過幾面，那人與現在十幾歲的池晝一樣，眉目間正氣凜然，完全不似這黑衣人這般眸色深沉，眉宇之間帶着很強的煞氣，就連眼神都邪性得很。

“抱歉。”沈直尴尬地松開手，帶着歉意笑道：“我确實認錯人了，只是你長得太像我認識的一個人了，所以方才情不自禁就追了上來。”

“嗯。”那人剛一被沈直放開，就趕緊把手臂收了回來，低着頭擡眼偷偷瞄了沈直一眼，而後緊抿着嘴唇迅速別開臉去，依依不舍地轉頭準備離開。

“沈懷容！”就在這時，關玉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沈直轉頭看過去，見到關玉卓帶着杜芳茗不知什麽時候追了上來，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望向沈直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沈直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沒想到自己的幻形符變出來的替身這麽快就被識破了，更沒想到就在關玉卓出現的那一剎那，黑衣人突然動作迅捷地把沈直拉到了自己身後，一副守護者的姿态擋在了沈直面前。

“沈懷容！我好心好意邀請你吃飯，結果你卻變出個替身糊弄我，自己一個人跑了出來，你未免也有些太不尊重人了！”關玉卓好歹也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被沈直這般怠慢自然氣憤非常，一邊朝着沈直走過來，一邊還在大聲吼着。

“你若是真心實意邀請我就不會用這般見不得人的手段了，我是看在芳茗兄的份上才來赴宴的，你以為你的面子有多大？”沈直從黑衣人身後站出來對關玉卓說道。

關玉卓聽罷眯起眼睛，胸口上下劇烈起伏。沈直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他這幾句話在關玉卓看來，句句都是諷刺挖苦，字裏行間頗有些輕視的意味，讓關玉卓如何能受得了？本來就是心胸狹窄善妒之人，被沈直這麽一刺激，頓時什麽也不管了，迅速捏了個指訣，一道看不見的氣刃割破了二人之間的空氣，帶着一陣疾風呼嘯而來。

沈直根本沒有料到關玉卓能這麽大膽，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他現在才只有十幾歲的修為，遇到如此突然的襲擊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任由自己站在原地等待着關玉卓的攻擊。

其實不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偏偏千鈞一發之時，沈直突然覺得有一只手摟住了自己的腰身，同時輕巧的一個轉身将沈直護在了身後，沈直只聽到一聲嘩啦的水聲，面前瞬間憑空出現了一道水幕，将關玉卓的氣刃隔絕在外面。

沈直已經被驚呆了，他的天資在修真界已經算是翹楚，自以為心明眼快，可即使是他也并沒有看清黑衣人是如何出招繞到自己身前的，更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手替他擋住了關玉卓的攻擊。

而此刻黑衣人背對着沈直，雙眼布滿血絲，臉色陰沉得駭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氣連站在幾丈開外的杜芳茗都感受得到，而關玉卓卻還不知死地上前一步，對着黑衣人吼道：“你是誰？做什麽多管閑事！”

黑衣人根本不屑于與他解釋，冷着臉一步步走向關玉卓，擡手便是一道水柱射了出去，快到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看清他的動作，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關玉卓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關玉卓本來長得老高的氣焰被黑衣人懾人的氣勢一下給熄滅了，捂着臉上的傷口連連後退了幾步，表情驚恐地看着黑衣人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黑衣人依舊一言不發，剛想再繼續朝着關玉卓攻去，可沒想到剛一擡手就被沖上來的沈直給攔了下來。

“別沖動！他好歹也算是名門之後，千萬別給自己惹麻煩。”沈直拉着黑衣人的胳膊，踮起腳在那人耳邊輕聲勸說。

黑衣人聽到沈直的聲音之後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臉色緩和了些許，赤紅的雙目也退了些顏色，緩緩放下手掌停了攻勢。

關玉卓這才松了口氣，他吃不準黑衣人到底與沈直是什麽關系，只是這人修為必然不低，說不定還是沈氏的什麽大人物，若是繼續跟沈直起沖突，吃虧的必然是他自己。權衡了一番利弊，關玉卓最後只是憤憤地看了沈直一眼，然後就捂着受傷的臉掉頭跑了。

沈直長出一口氣，搖頭無奈道：“這人心胸狹窄睚眦必報，這樣的性格如何能修道？”說完又看向面前的黑衣人，乖乖地作揖鞠躬，笑眯眯地說道：“多謝方才出手相助，只是對方不過是個半大的少年，兄臺犯不着下這麽重的手。”想起方才黑衣人一身凜然的殺氣，沈直甚至懷疑若不是他出手攔住，恐怕現在關玉卓已經死了。

“他想傷你！”沒想到黑衣人居然冷然地吐出了這麽四個字。

沈直一愣，旋即笑道：“他也未必就能傷的了我。”他好歹也是活過幾百歲的人，區區一個關玉卓還不至于放在眼裏。

“懷容！”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杜芳茗見到關玉卓走了，這才叫着沈直的名字大步跑過來，“抱歉，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差點害了你。”

“不關你事，是關玉卓欺負人在先的。”沈直倒是很通情達理，反過來安慰杜芳茗。

杜芳茗臉上一陣發燙，其實他心知肚明，若不是他被關玉卓威脅，沈直今天未必會來赴宴，還差點被關玉卓所傷。杜芳茗又看向黑衣人，由衷地說道：“多謝兄臺出手相助，敢問高姓大名？”

“對啦，還沒問你怎麽稱呼呢。”沈直也是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

黑衣人本不想理會杜芳茗，可沈直偏偏也開口問了，他頓時臉色一僵，面露難色，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

“啊……是不是不方便說？”沈直恍然大悟，黑衣人修為不低，氣勢不俗，想必也定是有什麽身份的人，恐怕還背着什麽要事在身，不方便透露姓名行蹤。

黑衣人聞言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也無所謂，反正名字不過就是個稱呼。”沈直倒是不在意這些細節，想了想又說道：“但我們總也得有個稱呼叫你，看你一身黑衣，不如就稱呼你做‘如墨’，如何？”

黑衣人也不反駁，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沈直心中一喜，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黑衣人看起來冷若冰霜難以接近，沒想到卻是個樂于助人很随和的人，沈直頓時覺得心中好感倍增，立刻開口邀請道：“剛才多謝你出手相助，我請你到前面的飯館吃一頓如何？就當是感謝了。”

如墨似乎有些遲疑，似乎在努力想理由拒絕，可是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走吧，我們既然這麽有緣分，不坐在一起喝一杯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吧？”沈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誠懇地邀請。

終于在沈直懇求的目光中，如墨敗下陣來，只好輕輕點了點頭。

“芳茗兄，一道去吧！”沈直十分高興，拉着杜芳茗一起，三人便又回到了方才關玉卓請他們去的那家飯館裏。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可方才出手相助的時候卻身手不凡，修為怕是已經突破煉虛了吧？”三人剛一落座，杜芳茗就忍不住好奇地問如墨。

龍虎山上的弟子修行至煉虛便可從山中離開，可煉精、煉氣、煉神、煉虛皆為修煉的最初等級，再往上還有化氣、化神、還虛、合道，在修真學堂中修行的道行不過只是些皮毛，其他四個境界還需自身參悟，可不過便是前四個境界，也有很多人在山中修行百年還未突破，而面前的男子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便已經有了如此境界，實在令杜芳茗這等資質平庸之人羨慕不已。

“嗯。”如墨竟也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沈直見他一副不願意提起自身情況的樣子，便知道他定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因此也不想讓杜方明再打聽下去，連忙給如墨倒了杯茶，笑着開玩笑：“方才你見到我先認錯了人，然後我又把你錯認成了旁人，你說我們之間是不是很有緣分？”

如墨輕輕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

“不過不知道我長得是像你的什麽人？方才見你看我的樣子十分惶恐，難不成是什麽親近之人？”沈直好奇地問。

如墨放在桌上的左手緊緊握成了拳，輕輕點了點頭。

“是什麽人？”沈直又問，對于世界上另一個跟自己長相相似之人，他确實十分感興趣。

“是——”如墨有些遲疑，頓了頓才接着說道：“是我摯愛之人。”

“啊……”沈直搖了搖頭，好笑地說道：“那我們相差的還挺大的，你将我錯認成摯愛，而我偏偏将你認成了讨厭之人。”沈直想起池晝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子還覺得心裏不痛快，哪怕對方聽不到，背地裏也要在嘴上出出氣。

如墨一聽到他這句話，頓時面色一暗，拳頭捏得更緊了，只聽到咔噠一聲悶響，面前的實木方桌突然從中間碎裂開，帶着桌上的茶壺茶碗噼裏啪啦地一股腦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