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去凡間

去凡間

月光灑滿院落，禹貢打開竹屋門，見小家夥還因為白天的事害羞，躲進靈種內。

安安靜靜待在角落。

她眼睫微斂，彎腰撿起來，指尖微微敲打，靈種沒有半分動靜。

深夜，月華流動，湖水爛漫，院中的石桌上放了一樣東西，白色瓷盆上染着粉色的小花朵，棕色土壤裏，一顆粉嫩的靈種在上面，吸收日月精華。

靈種晃動了一下，待在裏面的鐘醉似乎想出來。

院中傳來腳步聲，鐘醉立馬不動，耳朵貼着靈種內側，認真聽外面的動靜，乖巧得很，腳步聲由遠到近，停在石桌跟前。

鐘醉緊張，從剛才起，仙子就在忙活，不過這是要做什麽？

他又被仙子帶到了哪裏。

禹貢拿出她煉制的銀質灑水壺，悠然澆水。

鐘醉沒有準備，從上而來的，淺青色的衣衫被淋濕，黑色的長發濕漉漉的，緊貼在臉頰，卷睫的睫毛上挂滿了細碎水珠，雙眸迷茫，發大水了！普通的水不可能進入靈種內部，顯然這并非尋常。

鐘醉沒有意識到，猝不及防的水打亂了他的思考，他雙手揉揉臉蛋，拂去臉上的水珠。

靈髓液觸碰過的身體，逐漸改善體質，雜質透出來，提升等級，靈髓液呈透明色，是空中靈氣彙聚而成，靈氣濃郁的地方，千年才能形成一兩滴，而一滴靈髓液可以散發成百上千的靈氣，多數神仙有了它，大概只會放在身邊汲取，而不是暴殄天物直接灌溉。

靈種內的“水”越來越多，他來不及出來，靈髓液彙成的水淹沒他，意外的是，他身體疲倦，卻沒有溺斃的感覺，仿佛回到溫暖的港灣，身心放松，然而下一秒陷入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蘇醒，身體處于極佳的狀态。

他小心穿過靈種，站到土壤上，迎着燦爛陽光，許是好久沒見過陽光，下意識回避，背過身面朝靈種，揉揉眼睛，眼眸一擡，發現自己的靈種變成棕色了！

他遲疑，又軟又小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靈種，“咔嚓”一聲，蒙層的泥土脫落了一塊，露出粉粉的外殼。

鐘醉震驚，迅速往周圍看，沒發現別人，敲碎髒兮兮的外殼，粉色的靈種外層，他拿着一小塊抹布，動手擦掉，一遍又一遍。

擦幹淨的靈種和往日不太一樣，粉色的外殼上勾勒銀色的花紋，以前根本沒有，甚至，在太陽下，粉色的外殼散發淡淡的銀色光暈，像整顆種子得到了升華。

鐘醉雙眸睜圓，懷疑自己沒睡醒，小腳一邁，打算回靈種裏醒醒神。

脖頸後方的衣服被人勾住，他寸步不行。

“回去作甚？”冷淡熟悉的女聲，讓他耳根一紅。

鐘醉想到仙子之前所說，要一口一個他，就滿臉通紅。

他的第二個飼養者，是個年邁、一心想要仙逝的老婆婆。她來靈谷是滿足老伴生前最後一個願望，見見靈種的模樣，她很和藹，有一頂很漂亮的帽子，來靈谷的時候，提着一個小皮箱，準備去凡間度過晚年。

那個時候他被第一個飼養者養得很自閉，稀裏糊塗被靈谷娘娘何東溪塞進小皮箱裏。

婆婆年紀大，沒看見，最後發現鐘醉也只是和藹笑笑，讓他留下。

在凡間那段時間，他會和婆婆一起曬花生，翻看田野土壤，每天會采摘漂亮的小野花，放在木制餐桌上，再由婆婆制成漂亮的花簽，利用樹膠貼在瓷罐上……

他逐漸開朗，像婆婆一樣，認真對待每一天。

“一口一個”是凡間的螳螂小姑娘對着她的夫君所說，特別兇猛，直接把她相公吃掉了，邊吃邊哭。

鐘醉是在蜘蛛網救下螳螂小姑娘，當時聽她哭着說完這場遭遇，還安慰她：“如果能重來，你這麽愛他，肯定不會再吃掉他。”

兇猛的螳螂小姑娘止住淚水：“不，我還要一口一個他。”

鐘醉被吓住了，愛他，就要吃掉他嗎？

仙子怎麽會染上螳螂一族的習性，想要吃掉他！他糾結，不知該如何回複，要怎麽和仙子說話，才會比較矜持。

“小魔君，跑這麽快作甚？”一道聲音插進來。

黑暗遮蓋，一個袖子将他席卷進去，鐘醉軟軟地在裏面摔了一跤，他沒意識到這是在仙子袖子裏，還以為是什麽法寶，往前走，越來越寬闊，但又從一個口子裏鑽出來的時候，發現空間特窄，還容易觸碰到溫熱柔軟的柱子，下意識兩只手抱着，省得掉下去。

在聽小司命講廢話的禹貢渾身一僵，他怎麽從袖裏乾坤爬出來了，軟軟的手勾着她的胳膊，整個身子貼着她，平穩纏綿的呼吸聲，貼近她的皮膚，引起莫名戰栗。

小司命看她臉色不好，如竹筒倒豆子：“小魔君再考慮考慮，下凡除去魔氣乃不二之選，您之前已經失控一次，如果此番不配合，怕會引起仙域恐慌，畢竟已有好事之徒，将您之前失控的畫面傳到各位仙家跟前。”

下凡除魔氣說得好聽，實際上，只是平穩魔氣。或許魔氣的構成和凡間有一定聯系，以毒攻毒能起到一定效果，這是近些年他統計仙人健康狀況，得出的結論。

又小又軟的手指很不安分，點點她的皮膚，似乎在确定什麽。

禹貢垂眸想。

“小魔君？”小司命再次試探呼喊。

禹貢擡眸，冰冷的眼眸掃視他，小司命屏住呼吸。

就在小司命緊張，小魔君是不是要殺了他洩憤，禹貢終于點頭。

小司命松口氣，正準備告辭，卻聽見一聲秀氣的“打噴嚏”聲，他狐疑轉身看向面色冷淡的禹貢，他客氣：“也就這些天的功夫，還望小魔君早做準備，若身體有不适之處，盡管找我，不用于我客氣。”

“嗯。”

見小司命離開，禹貢指尖掂起來袖子裏的小人，一眨不眨瞧着正在揉通紅鼻尖的鐘醉。

鐘醉動作一僵，被盯得不好意思，雙手捂着臉，露出一條指縫：“仙子我……”

禹貢冷笑：“耍流氓？”

鐘醉臉色通紅，突然正經，手背在身後，視死如歸仰起臉，大聲道：“我會負責的！”

“呵。”禹貢面無表情。

這邊，湖綠色眼眸心虛眨了眨，揚起一口漂亮的小白牙：“仙子？”

禹貢瞧了他一眼，纖細睫毛微垂，似乎将他從頭打量一邊，眉峰一挑：“你掉色了。”

鐘醉連忙低頭，伸出嫩嫩的小手，發現只掉了一點顏色。

“仙子又騙小精怪！”

但鐘醉又害怕，漂亮的顏色會一去不複返，雙眸緊張望向禹貢，卻見她眉心的朱砂痣依舊鮮豔明亮。

“無礙。”禹貢看着緊張兮兮的小精怪，淡淡道。

又可以重新上色，禹貢平緩的嘴角稍稍有了起伏。

鐘醉不吭聲了，他想起之前在袖子裏，有個小神仙說，仙子要下凡除魔。神仙執掌的下凡分兩種，一種進入輪回，投胎轉世；另一種自封記憶，除魔衛道，也有例外，比如瀕死的神仙和仙力微弱的精怪，這些于凡間命數并無太大影響。

小神仙一直在說除魔事宜，鐘醉以為是後者。

“仙子去凡間，要帶上我嗎？”鐘醉緊張捏着衣角，擡眸瞧着她。

禹貢黑眸深沉，一直看着他，末了搖頭。他靈力微弱，性情未定，很容易被凡間事物迷惑，無法脫身，于修行無礙。

鐘醉失落垂眸，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