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

【06】

別人提的要求，不涉及自身利益，梁迎大抵都會選擇順從。

和林月說了聲，梁迎把群拉好，和同事去會議室整理調研資料，讓她和何序自己聊。

從會議室出來，已是下班時間。

林月今晚有飯局，把工作帶回家做，人早就沒了影。

同事過來問梁迎，要不要拼單點外賣。

梁迎欣然應允，看向同事的手機屏幕，選了份肥牛飯。

工作的疲憊使得腦海有些混沌。

梁迎捏了捏眉心，趁着等外賣的時間稍稍懈怠一下，拿起手機。

為何序和林月建的群，沒有設置消息免打擾。

梁迎打開微信，幾十條消息彈出來。

為了讓數字提醒消失，她下意識點進去。

也沒別的事做，滑動屏幕翻起聊天記錄。

何序回到苗圃，拍了日本黑松的照片。

共五棵，他也拍了五張，呈現出整體造型。

梁迎挨個戳開，每棵都經過精心修剪和塑形，做主景大氣又不失美感。

林月應該是給趙總看過了，選了其中一棵，問何序什麽時候有空，去苗圃詳談。

同事把肥牛飯送過來，梁迎同他道謝。

打開餐盒蓋，剩下的聊天記錄還沒看，何序發來微信。

【何序】：周三下午，你同事會來青山。

【何序】：你們一起嗎？

工作日外出是要請假的。梁迎按動手機屏幕解釋。

【梁迎】：我們做的不是一個項目。

何序“噢”了聲，大概是明白了，而後告訴她。

【何序】：隔壁苗圃不做了，這兩天在清倉。

【何序】：花卉、多肉和桌面綠植，品質不錯，而且比網上便宜。

梁迎聽出來，是讓她過去撿漏的意思。

【梁迎】：你在幫忙推銷？

【何序】：算是吧，老板經常釣了魚給我送，禮尚往來。

原來如此。

去苗圃可以現場挑喜歡的株型，沒有快遞損耗，比網上便宜很有誘惑力。

可惜植物都招蟲，不然她不會只養發財樹。

【梁迎】：我不太需要，明天幫你問問林月，她有養多肉。

【梁迎】：或者，你在群裏和她說，她應該很感興趣。

【何序】：好，我和她說，你先忙。

【梁迎】：嗯。

和何序聊完，梁迎吃着肥牛飯認真思考，要不要把群退了。

她和項目沒關系，也不參與聊天，只是牽線搭橋的作用。

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林月那邊倒沒什麽，她們很熟了，何序是被她邀請的，是客人，哪有把他撂下的道理。

于是，把消息免打擾開了。

沉浸在項目裏，梁迎再沒把群點開。

到了第二天中午，林月打開購物軟件，想網購幾盆多肉。

把手機遞到梁迎面前，問她哪個品種好看。

梁迎喝着酸奶，說道：“明天就去青山了，這麽等不及啊。”

林月狐疑看她：“去青山和我買多肉有什麽關系，青山又不賣這個。”

梁迎側頭看向林月：“何序沒和你說嗎？”

林月茫然臉：“說什麽啊。”

梁迎打開群聊，最後的聊天還停留在林月和何序約時間去青山。

何序是忘記了嗎？他也挺忙的，或許吧。

“哦，沒什麽。”

何序明天會見到林月，可以當面推銷。

林月哼哼了兩聲，沒深究。

“幫我問何序要個手機號，明天到苗圃我給他打電話。”

“你幹嘛不自己要。”梁迎問。

林月起身：“我要去洗手間，沒空。”

也不急着這一時吧。

林月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充電，梁迎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收回視線撇撇嘴，在群裏@何序。

【梁迎】：你手機號多少呀。

何序沒在群裏回，戳了梁迎私聊。

【何序】：有急事找我？

梁迎認真解釋。

【梁迎】：不是我，是林月。

【梁迎】：也不是很急，她說明天到苗圃給你打電話。

【梁迎】：這樣聯系比較方便。

何序回了“好”，發來十一位數字。

梁迎納悶，他為什麽不直接發群裏。

但是沒有明說，轉發給林月。

——

收到梁迎消息的時候，何序在隔壁苗圃挑盆栽。

聽說有人在社交平臺上發了清倉的消息，露天場地和大棚裏都來了不少客人。

老何喜歡蘭花，阿姝喜歡茉莉，何序打算挑幾盆晚上送去老宅。

老板姓高，何序稱他“老高”，本來是不打算收他錢的，何序覺得這怎麽能行，掃了他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碼。

錢付完，手機上彈出群消息@，梁迎發來的。

何序和她私聊完，想了想問老高：“什麽盆栽适合送女孩子。”

下一秒，他又補充：“是個設計師，經常坐辦公室畫圖，看到讓她心情特別好的那種。”

老高自诩是個粗人，沒有探尋何序話裏的彎彎繞繞。

收集到的信息就是，他要送人，女的。

老高從場地裏拿了盆仙人掌：“這個，好養活易打理，搭配不同的品種配上白瓷盆，很多姑娘都喜歡。”

仙人掌全是刺，萬一不小心紮到她……

何序搖搖頭，問老高還有沒有別的。

“栀子花。”

老高又拿起一個小型盆栽，“香香的，多好聞，哪個姑娘能抗拒。”

太香的容易招薊馬，蟲害不少。

有幾位客人過來找老高結賬，何序讓他先忙，自己在場地裏逛。

溫室大棚裏，何序注意到一盆蝴蝶蘭。

淡淡的粉色，抽出兩支花劍，清新淡雅，和梁迎氣質相仿。

他俯身端詳片刻，把蝴蝶蘭拿起托在掌心裏，唇角微揚，去找老高付錢。

“仙人掌你真的不要啊。”

老高問，“剩最後幾盆了，拿回去随便擺擺，不用給錢了。”

何序抱着蝴蝶蘭思忖幾秒：“行，幫我做個拼盤吧。”

——

周三下午，林月去青山苗圃。

梁迎在公司畫着悅城天地的設計草圖。

林月坐在趙總的車上，給梁迎發消息。

吐槽趙總還在白日做夢，給的預算想買日本黑松，等同于用五菱宏光mini去買BBA。

看着手機屏幕，梁迎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日本黑松市價擺在那，何序不可能冒着虧本的風險把苗賣出去。

林月和他聊的的時候，故意沒說趙總預算，注定不可能成功的買賣，還讓他花時間接待，是不是有點坑人啊。

梁迎握着鉛筆沉吟片刻。

林月告訴她到青山了，之後便沒了聲。

再有消息，林月已經從青山出來了。

梁迎以為，林月會告訴她，趙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何序那邊不肯讓步，二人僵持不下，砍價以失敗告終。

孰料。

【林月】：何序長那樣，在你眼裏只配得上一個“還好”？

完全和正事無關，梁迎按動手機屏幕。

【梁迎】：哪樣。

【林月】：典型高富帥，就是皮膚稍微黑了點。

【林月】：不過你仔細想想，現在也不流行小白了臉吧，硬核帥哥才是風向标。

做苗圃要經歷風吹日曬，皮膚黑點很正常。

梁迎說“還好”，只是不想随便評價去一個人的外貌。

【梁迎】：這不是重點吧。

【梁迎】：趙總那邊現在怎麽說。

【林月】：回去告訴你。

【林月】：太精彩了，一時半會說不清。

梁迎：“？”

五點半，林月回來了。

梁迎畫着圖，身旁腳步聲傳來。

循聲看去，林月一手握着蝴蝶蘭盆栽，另一只手拿着組合仙人掌，滿面春光，好心情寫在臉上。

林月把蝴蝶蘭放在梁迎辦公桌上：“何序給的。”

粉嫩的蝴蝶蘭，很美很仙，淡淡的香氣。

梁迎不解：“他給這個幹嘛。”

林月把組合仙人掌放在桌角，在椅子上坐下。

“感謝我們幫他促成一個大單，我這盆也是。”

促成大單，意味着。

“何序把日本黑松賣給趙總了？”

林月不假思索：“對啊。”

梁迎眉頭微蹙：“趙總這麽厲害。”

這價砍的，何序虧本打骨折吧。

林月擺擺手：“不是趙總厲害，是何序厲害。”

“怎麽說。”

“以一己之力提高趙總預算，你敢信？”

梁迎猛然搖搖頭。

林月開始聲情并茂的講述。

“何序開着大G把我們帶到日本黑松種植區，說和我們朗柏有着深厚的合作，可以給趙總一個友情價。何序把價格報出來，比市價低一些，但是肯定超出趙總的預算。”

“趙總就在那打人情牌，說全國那麽多苗圃，別家都沒看上，只喜歡青山的，希望能再低點。何序問他心理價位，趙總說完，我感覺何序人都傻了，沉默好一會兒。”

梁迎：“然後呢？”

知道結果，必有轉折。

“何序很坦白地講，價格和品種稀有度以及苗木品質挂鈎，如果趙總實在想要，他可以折下一根枝條，讓他帶回去自行扡插繁育，過個十年二十年，再經過上百次修剪，就和他們苗圃裏的差不多了。”

梁迎輕笑：“趙總也傻了，沒想到培育一棵樹這麽費時費事，乖乖掏錢了？”

林月：“我跟你說，何序特別貼心，把扡插步驟、适宜的生長環境、水肥管理都和趙總說了。”

梁迎：“趙總一個外行人，聽得明白嗎？”

“我都頭大，別說他了。”

林月說，“所以啊，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趙總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割舍不下日本黑松，心一狠買了。其實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星期的收入而已。”

“聽你說完，好像是挺精彩的。”梁迎評價。

“現場觀摩更精彩。”

林月強調，“何序表現得太真誠，我都不知道是銷售策略還是他真的沒打算賣，說話也很沉穩，不急不躁，我模仿不出來，早知道給你錄音了。”

“沒關系，你的問題解決就好。”

梁迎輕松道，“何序給趙總上了一課，他以後應該不會給你出難題了。”

林月悄悄告訴她：“回來的路上，趙總說我做事也很專業，主動把設計費漲了。”

梁迎端詳着蝴蝶蘭：“那你得好好感謝何序。”

“我也是這麽想的。”

林月轉而問，“你看群消息了嗎？”

梁迎搖搖頭，在林月的眼神示意下，把群消息打開。

【何序】：謝謝二位給我介紹了一個大客戶。

【何序】：周末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們吃飯。

【林月】：這麽客氣。

【何序】：應該的。

【林月】：我就不用了，你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咱們扯平。

【林月】：你請梁工吧，是她把你介紹給我的，最大功臣。

【何序】：那我晚點問問她。

翻完聊天記錄，梁迎睜大眼睛，看向林月。

“你不去，我怎麽可能跟他單獨吃飯啊。”

“我去你就會去？”林月問。

思緒卡了兩秒，梁迎回答：“也不一定。”

緊接着解釋：“我是覺得，何序能把苗賣了是他自己的本事，和我們沒關系。”

“站在何序的角度，我們給了他機會，才能充分發揮所長啊。”

“不是送盆栽了嘛。”

對梁迎而言，當謝禮已經夠了。

“他可能認為吃飯更有誠意。”

林月回答，“你周末宅在家，不是點外賣就是吃泡面，我想着給你改善下夥食，你不去，和何序說一聲，他不會強人所難的。”

梁迎毫不遲疑戳開聊天框。

打了幾個字，同事過來看方案草圖。

梁迎和他說了幾句，再度拿起手機，何序先她一步把消息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