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28】

梁迎進門的時候，何序家是很安靜的。

除了她的腳步聲，沒聽見一點別的動靜。

此刻，暖白燈光将何序身處的空間襯得愈發明亮。

他穿着黑色長袖T恤，蓋着深藍色毛毯，目不轉睛注視着她。

梁迎花了幾秒鐘才接受何序近在咫尺的事實。

篤定他被拔智齒産生的後續反應折磨得不輕，否則，怎麽會連喊她的力氣都沒有。

有些慚愧，梁迎朝何序走過去，在旁邊的單人位沙發坐下。

朝他抱以安撫的微笑，低頭，按動手機屏幕。

【梁迎】：沙發扶手有點高，把你藏得太好了。

【梁迎】：而且我以為，你會在卧室睡，就沒怎麽注意這裏。

梁迎擡頭看向何序，他正按動着手機屏幕。

眨眼的功夫，新消息傳來。

【何序】：你來做客，我在卧室是不是不禮貌。

【梁迎】：你身體不舒服，我能理解啊。

【何序】：更重要的原因，我想早點看到你。

【梁迎】：你現在看到我了，有沒有舒服一些。

【何序】：舒服多了，感覺人都精神了。

【梁迎】：那你有力氣起來吃東西嗎？還是我拿來給你。

【何序】：你吃過沒有。

【梁迎】：還沒，回去随便吃點就行了。

梁迎盯着手機屏幕。

沒有“對方正在輸入”的系統提示，卻聽見動靜從身側傳來。

循聲看去，何序已經從沙發上坐起來，把拖鞋穿上。

梁迎條件反射，起身：“你想要什麽，我幫你拿。”

何序也站起來，含笑回答：“想你陪我吃晚飯。”

縱然有些含糊不清，像是花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梁迎也把這句話聽得明明白白。

她以為，何序說的陪，是他吃，她坐在對面看着，欣然點了點頭。

哪知道，何序沒在餐桌前坐下，徑自走向廚房。

梁迎眉頭微蹙，快步跟上去。

只見何序打開雙開門冰箱，從下方冷凍區取出裝有餃子的保鮮袋。

“你想吃餃子嗎？”

梁迎問，“可是你現在沒辦法咬，要不要過幾天再說。”

何序打開上方櫥櫃門，取出煮鍋，側頭看向梁迎。

“我煮給你吃。”

何序聽梁迎說過，她喜歡荠菜肉的餃子。

剛好小鄭送來的也是。

梁迎愣了兩秒。

何序擰開水龍頭，往煮鍋裏接水：“你來看我，怎麽能讓你餓肚子。”

梁迎仰頭，特別認真告訴他：“可是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上午睡到下午，休息過度對身體也不好。”

何序輕笑，“我需要找點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

那也不能讓病號給她服務呀。

“何序，我們合作吧。”

梁迎突發奇想，“我來煮，你在旁邊指導我。我在家煮速凍，有時候會煮的比較生，有時候又會特別爛，偶爾還進水，吃的時候會被燙到。”

何序把煮鍋底部的水，用廚房紙擦幹，放在燃氣竈左邊，打上火，告訴她。

“前面兩個是火候和時間的把控問題，進水肯定是餃子皮破了，比如你下鍋的時候不小心用筷子戳到它，或者廠家制作的時候，就沒把皮捏緊。”

梁迎“噢”了聲，忽然意識到什麽。

“我去幫你把手機拿過來。”

何序：“？”

梁迎轉身離開廚房，很快帶着手機回來，遞給何序。

“話說多了，傷口扯到會疼，你還是給我發微信吧。”

原來是為他着想。

何序接過手機，放進牛仔褲口袋，莞爾。

“字打多了，手指也會疼，倒不如說話。”

“不然梁工覺得太無聊，又悶得慌，以後都不想來了。”

“我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梁迎打趣說完，煮鍋裏的水開了，“我把餃子放進去。”

梁迎去拿手機的時候，何序把餃子從保鮮袋裏取出放在餐盤裏。

見梁迎興致濃厚把盤子拿起，他沒有阻止：“手別離鍋太近，輕輕把餃子放下去，小心別被燙到。”

何序擡着手，一副想要護住她的模樣。

好在，梁迎動作利落，餃子沉入水裏，水花漸漸不再撲騰。

何序遞給她一個漏勺：“攪拌一下，別讓它們粘在鍋上。”

梁迎照做，順時針攪拌了兩圈，認真而專注。

“這樣嗎？”她問何序。

何序應聲，又提醒梁迎往鍋裏倒入适量涼水。

等餃子全部浮起，漂在水面上，再悶上一小會，順利出鍋。

梁迎端着熱騰騰的水餃放在餐桌上。

和何序面對面坐着，夾起一只。

“感覺怎麽樣？”何序問。

梁迎把水餃咬了一半，細細品味。

“餡不是生的，餃子皮不是爛的，火候和時間把控得相當精準。”

何序笑着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梁迎點點頭：“在你的指導下，第一次把餃子煮得這麽完美。”

何序：“我也是第一次指導別人，過程很愉快，結局很圓滿。”

梁迎又夾起一只水餃，心滿意足吃着。

何序告訴她：“餃子皮是周阿姨手擀的，比外面買的口感好，吃起來也勁道。”

“真的，餡也很鮮美。”

梁迎誇贊，“速凍和它比差遠了。”

又吃了一只餃子，她問何序：“周阿姨是誰啊。”

“小鄭的媽媽。”

何序回答，“幫夏家修空調的就是他。”

梁迎恍然大悟“噢”了聲，何序繼續道：“小鄭隔三差五就給我送東西，我吃過周阿姨做的湯圓、水餃、馄饨和粽子，都挺不錯的。”

梁迎将餃子蘸醋：“那些你也會做吧？”

“會是會，但是很少動手。”

何序回答，“我寧願炒菜，也不想擀面和包粽子，想到就覺得麻煩。”

“可是明明處理小龍蝦更麻煩。”

梁迎說，“那天我看你弄，要把龍蝦身上刷幹淨，要剪蝦頭，還要從尾部抽筋，換做是我，肯定沒有這份耐心。”

“或許是因為那是在你家？”

何序陷入沉思，靈光乍現，“等端午節到了，我試試去你家包粽子，你喜歡吃什麽樣的，我比較愛鹹蛋黃肉粽。”

在餐桌前坐下的時候，梁迎把食品袋遞給何序。

何序一直沒有拆開，托着下巴注視眼前人，姿勢始終沒有變過。

梁迎放下筷子，把餐盒從袋裏拿出來，在何序面前放成一排。

“別想那麽遠，先把這些吃完。”

“到時候傷口疼得厲害，餓着肚子，想吃都吃不了。”

何序乖乖點頭，把三份餐盒的蓋子依次打開。

“嗯，好像确實容易反複，特別是半夜。”

梁迎：“不過你還好，臉沒有腫，比較幸運。”

何序慶幸：“臉腫了就不讓你來了。”

梁迎笑了：“偶像包袱這麽重。”

何序用勺子舀了一勺皮蛋瘦肉粥，放在眼前觀察。

“怎麽了？”梁迎問。

“第一次見到這麽碎的皮蛋和瘦肉。”

“我讓店家切的，想着你可以直接喝。”

何序又看向右邊的黃盒子：“腸粉和豆腐腦也是？”

同樣是碎狀。

梁迎點了點頭：“如果不根據患者的實際情況處理食物，那就是無效探病了，我來也沒有意義。”

何序懂了：“梁工只做有意義的事。”

梁迎：“你不也是。”

“可是有一件，大概我一輩子都不會想明白。”

“什麽？”

這麽好的女孩，要如何放棄對她的喜歡。

梁迎被好奇心勾着，何序笑而不語，一口氣把愛心粥喝完，又拿起腸粉。

“你回去是不是還要畫圖。”他問道。

梁迎：“嗯，有兩張節點的細部，明天得給楠哥看。”

何序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腸粉：“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叫車。”

梁迎婉拒，“你這樣，我還怕你把油門當剎車踩。”

何序苦着臉：“我開車十年了，能不能對我有最基本的信任。”

梁迎笑言：“一個躺在沙發上我都沒察覺的人，不能。”

話音落下，窗外一陣電閃雷鳴。

夜色如墨，頃刻間亮如白晝，很快又黯淡下去。

瓢潑大雨轉瞬而至，敲擊着玻璃窗，聲響巨大，恍若要将整座城市撕裂。

何序手機上彈出短信提醒：“氣象臺說，今晚有大暴雨，提醒大家關好門窗，謹慎外出。”

雷聲雨聲交互摻雜，雨勢迅猛。

這個時候，先不說車難打，就是從屋子裏出去，也很不安全。

梁迎托着下巴沉思，何序問她：“你的圖是手繪還是電腦？”

梁迎回答後者。

“有時候天氣預報也不準，先等等，過會看雨會不會變小。”

何序說，“我的筆記本先給你用，軟件我幫你裝，這樣不至于耽誤進度。”

目前的最優解。

梁迎點了點頭，何序問她：“你想去書房還是就在這。”

陌生的空間還要重新适應。

梁迎指了指餐桌：“就這吧，不挪了。”

何序把筆記本搬來，安裝軟件，梁迎把餐桌收拾好。

等何序把筆記本交給她，從網盤裏把備份的圖紙下載下來，認真開始工作。

期間，梁迎擡了幾次頭，雨都沒有變小的趨勢。

何序幫她熱了杯牛奶，手裏還有另一杯，梁迎看着他走到沙發前坐下，抱起平板。

“何序，你不用陪我，先回房睡覺吧。”梁迎看着他的背影說道。

何序轉頭看她，揚了揚手中的平板：“不是只有景觀人需要加班，我們苗木人也要，最近苗木行情變動太大，需要時刻關注。”

那行吧。

梁迎提醒：“你記得吃顆消炎藥，疼的話，再加顆止痛。”

何序高舉雙臂，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到了晚上十點，梁迎把圖畫完，揉揉眼睛，倦意湧來。

她伸了個懶腰，看向落地窗，無情的雨，還在噼噼啪啪下個不停。

梁迎合上筆記本電腦，長長嘆了口氣。

何序聽見聲響，起身走去，抽出梁迎身旁的椅子坐下。

“雨還在下，你現在是怎麽考慮的。”

梁迎打了個哈欠，在桌上趴在，側頭看向何序。

男人的身影，朦朦胧胧落在視線裏，姿态随意，還怪好看的。

梁迎眨眨眼，輕聲問詢：“可不可以申請，在你家沙發上睡一夜。”

何序撐着一側臉頰，垂眸看她。

“不打算走了？”

“外面不安全，我惜命。”

梁迎回答，轉而問，“是不是不方便啊。”

“傻瓜。”

何序投去寵溺的目光， “沙發哪有床舒服，我家還有空房間，這就去給你收拾。”

何序起身，梁迎抓住他的手臂。

等何序側身過來，她搖了搖頭：“那多麻煩。”

注視着那只白皙的手，何序淡笑着回答。

“為你服務，我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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