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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特殊需血人群裏面有不少問題人物，為了應對這種情況，現代化的國家裏一般都設立了特殊需血人群教育委員會。委員會成員囊括教育學心理學醫學和軍警人員等各個領域的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個管教所。

一般來說沒什麽大事是不會去委員會的，尤其是像我這種在基層做事的人。上次去委員會已經是五年前了，我不由得有些緊張。

簡單說明了刻格特的情況後，委員會的人雖然沒有立刻給出答複，不過承諾了七個工作日內會給出一個答複。

說句話一個星期也太長了……但考慮到委員會人手緊缺，這已經很快了，大概率是看在我這個好員工的份上優先處理的結果。

得到回複後我趕去醫院，和我預料中的一樣，出來的是我不想要的結果——刻格特的DNA根本就不是人類的DNA。

醫院說采樣有問題，如果我想要再測需要帶着刻格特再去采樣，但我知道沒有那個必要。

要是那些研究什麽時間宇宙平行世界之類的學者們知道了，這件事，怕是會引發學術大地震吧……話說刻格特有這個世界的病毒的抗體嗎？不會得個感冒就出事吧……

真是個大麻煩……

買了幾套衣服和生活用品後，我回到了血站裏，簡單地向刻格特說明了一番。

“……

……就是這樣。你暫時先留在這裏吧，剛剛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你都做什麽了？”

刻格特搖了搖頭。

“什麽都沒做？你總不可能一直坐在這裏吧？”

“嗯。”

不是吧……真的假的？

“我不是說這裏的電腦你可以随便用嗎？書也可以看。”

“不需要。”

“好吧……那你需要什麽？”

“不需要。”

這小子……

我頭開始疼了，真是一個屁都放不出來。雖然不找麻煩是好事，但什麽都不說也很難辦啊。

“除了殺那個叫做惡魂的東西和訓練以外，你平時還會做什麽？”

“吃飯，睡覺。”

這回答，要不是相處了一陣子，我肯定會以為刻格特找茬。

“沒別的了嗎？”

刻格特搖頭。

“你們那個世界惡魂有這麽泛濫嗎，居然忙到沒休閑時間……快退役了都不讓人休息一下？”

“沒有泛濫，已經差不多除幹淨了。”

“那你怎麽不去做點別的事情？”

“不需要。”

“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難道沒有惡魂你就什麽都不做？只訓練吃飯睡覺？”

“嗯。”

“……”

我自認為還算是一個耐心的脾氣好的人，但此時此刻也不禁有種繃不住的感覺了，這簡直沒辦法溝通。

“那現在沒有惡魂了，你要怎麽辦？”

“自我銷毀。”

“……！等等！可別亂來……！”刻格特的神情實在是看不出來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你……你還欠我醫藥費呢！”

“但是矛盾了，長官要我活下去。”

“你的長官不是推你下去的那個嗎？既然要你活下去，為什麽把你推到時空裂隙裏？”

“長官不希望我被銷毀。”

“這樣啊……你的長官只是讓你活下去嗎？”

“……”刻格特難得露出了些許困擾的神色，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長官還給我下了最後的命令——‘要變得幸福’。或許除了惡魂以外還有更強的敵人……”

“等等，這和敵人有什麽關系？”

“長官說幸福會來帶力量。我的确沒有通過這種方式變強過，存在很大的上升空間。”

“呃……我想你的長官大概不是這個意思吧？”

“……”

刻格特沉默了，看樣子他可能多少也察覺到自己的理解有點偏差。

“你的長官就是希望你過得好而已吧？”

“好是指什麽好？”

“就是幸福啊。”

“……？”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很突然地，我意識到一件事——刻格特很可能根本沒有自己需要做除了那些任務以外的事。刻格特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人形兵器，按照他的說法，他這些年的生活除了打打殺殺就是訓練，真的過得像機器一樣。從NEED可以看得出那個特別行動隊對隊員的管制非常嚴格，刻格特的思想很可能已經被養得不正常了……他看起來就沒有任何社交能力，甚至很自然地說要自我銷毀。

“……你的上司有評價過你嗎？”

“沒有。不過人類革新聯盟中央安全委員會的人評價過我。”

“特別行動隊是你們那個委員會的下轄機構對吧？”

“是。”

“具體是怎麽評價的？”

“「最成功的作品」和「安全可控的死神」。”

看着刻格特淡淡地說出這兩個詞，我不由得覺得有些難受。最悲哀的莫過于刻格特本人毫無自覺地接受了這些稱呼了……或許刻格特所處的世界的确需要這樣的極端手段，我無法斷言那個委員會的行為在他們那個環境下到底道不道德。

但，至少以我的價值觀來看，這實在是惡劣至極。

刻格特在那裏怎麽樣我管不着，但到了這裏就是這裏的人。

“忘掉那兩個稱號吧，你已經退休了。”

刻格特點點頭。

“你說你穿越到書的世界裏，也就是這個世界……你是怎麽看到的？”

“委員會讓我閱讀關于新發現惡魂的特點報告，看完後我無法理解，詢問過後發現給錯資料了。”

“這個書是什麽書？有名字嗎？”

“《蝕骨愛憎：惡魔少爺請走開》。”

……這不是網文嗎喂！！！

離譜，太離譜了，居然把網文和敵方資料搞混？還是對刻格特這樣的重要戰力？這真的是正經的機構嗎？

“給你這份資料的是什麽身份的人？”

“委員會主席的女兒。”

……這委員會沒救了，已經腐爛到骨子裏了。

“大概情況我了解了，總之你現在就是不知道該做什麽所以待機的狀态？”

“是。”

“其實你的上司要你幸福我有頭緒。這樣吧，血站最近正好在招募保安，需要守在窗口辦事處工作人員，也就是我的身邊。你先暫時做一下？”

“嗯。”

“……這麽幹脆利落？就不怕我哄騙你嗎？”

“我相信你。”

才相處多久，怎麽就相信了？

……算了，這也算好事，至少這樣可以确保刻格特這樣的危險分子不被心懷鬼胎的人利用。而且，了解了刻格特的情況後，我也沒辦法放心讓他去大街上混……首先得讓刻格特多接觸一下社會才行。

“你應該不知道什麽是手機什麽是電腦吧？”

“知道，看過，沒用過。”

唉……雖然猜中了，但感覺還是沒猜中比較好。

“我帶你去買一部手機，教你怎麽用。”

血站附近就有手機店，我給刻格特買了一部平價手機——畢竟這算是我自己擅自行動，申請報銷鐵定沒戲了，理由過不了審批。

我簡單地教了一下刻格特怎麽打電話，什麽是應用，怎麽下載應用，開了基礎的聊天軟件，還有最重要的是怎麽使用搜索引擎。刻格特上手很快，不過他似乎并不知道做這些事有什麽作用，像是面對應試教育的考生一樣。

“好，現在給我打一個電話吧。”

刻格特依言照做。

“如果有什麽事想要找我但我不在，就給我打電話。”

刻格特點點頭。

解決完手機的問題後我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帶着刻格特去了附近為特殊需血人群開設的餐館。雖然刻格特是血族，不過按照刻格特的說法，既然這裏是那本小說的平行世界，那麽這個世界的特殊需血人群應該就是以那個世界的血族為原型虛構出來的……基于這種猜想，我覺得血族和特殊需血人群的口味應該差不多。

“你要吃什麽？”

“不知道。”

這實誠的真是讓人頭疼……

“好吧，那就我點。”

我點了幾份受到大衆好評接受度比較高的菜，例如蘭芝滑蛋，酸甜骨，風茄馬鈴薯湯，原血布丁之類的。

“味道如何？”

“比以前吃過的東西要好。”

“那有哪個比較喜歡或者不喜歡嗎？嗯……就是如果要你只能吃其中一個，你會選哪個？為什麽選？”

刻格特指了指酸甜骨。

“份量最大。”

“如果不考慮份量？”

刻格特轉而指向湯：“吃起來方便。”

這根本問不出口味來……

“如果只考慮味道？”

“……”

刻格特陷入沉默之中，這種主觀性太強的問題他果然答不上來。算了，這種事情急不來。

“吃完飯就跟我一起回血站吧。保安的工作很簡單，保護我的安全，你應該會做吧？”

“會。”

“還有，站崗的時候注意多看看其他人。”

“嗯。”

總感覺還是有點忐忑不安，但說實話也沒什麽好吩咐的了……刻格特一副正在等待我“下令”的感覺，唉，這樣子怪讓人不放心的，那什麽行動隊真是造孽，完全就是把人當工具看待啊。

我伸出手，揉了揉刻格特的腦袋，他的頭發有些刺刺的，摸着手感很特別：“不用想太多，你的長官的吩咐其實不難理解，生活個兩年三年的你自然就懂了。”

“我的頭上有東西？”

“嗯？”我移開手掌看了看，“沒有啊。”

“那為什麽要摸我？”

啊，原來是問這個。

要說為什麽的話，好像也說不上為什麽……就是下意識地自然而然地做了？

刻格特很強，很高大，但意外地聽話，讓人覺得有點像是在面對一只很乖的巨型肉食獸一樣，該怎麽說呢，莫名地可愛？讓人心底柔軟？說實話我有些恐懼高大的人，但刻格特不會讓我害怕。

“表示鼓勵……”

……和喜愛？

好、好像有點奇怪……

不不不，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

我可沒有抱什麽可疑的心思。

這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說出口的喜愛，嗯。

“還有喜愛。”

“喜愛？”

“怎麽，有什麽意見嗎？不行嗎？”

……啊，不對不對，态度不太合适。

咳咳……冷靜。

“不，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麽？”

“為什麽你會喜愛我。我并不需要被喜愛，而且按我身上并不存在被喜愛的要素。但我卻追問了下去，我也不理解這個。”

“……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沒有被人喜愛的要素？誰告訴你的？那個什麽委員會和行動隊？”

刻格特點了點頭。

……雖然猜得到，不過這是不是太過分了？欺負刻格特是孤兒從小被他們教大不懂事？哈，也是啊，反正他們就把隊員當工具看待，能殺惡魂就好，多餘的心思都不需要是吧？

……有夠惡心的，什麽東西啊。

“你繼續追問下去是因為你喜歡被喜歡，所以想要知道為什麽。”

“但是我并不需要——”

“他們說的是作為特別行動隊隊員的你不需要！你現在不是了吧？”

“……”

“……現在你退役了，之前那些人跟你說的都通通忘掉，那個長官的可以信一點。聽好了？沒有人不需要喜歡，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也一樣。”

“我不明白。”

“暫時記住就好，對不對有沒有道理你以後自己去想。”

“你為什麽突然變了？”

“什麽變了？我沒有變啊。”

“性格變了。”

……啊，因為刻格特太讓人捉急了，不自覺地着急了起來，說話語氣都變強硬了不少。

“抱歉，有點着急了。你不喜歡嗎？”

“現在比較好。之前在說謊，我不理解。”

原、原來被發現了嗎……也是，刻格特雖然不谙世事，但他作為一個特種兵一樣的人觀察力和感受力一定比一般人還要強得多，他不懂不代表他感覺不到。

……和刻格特相處，或許反而不需要考慮那麽多。

“是嗎。”

“嗯。”

“我想揉一揉你的頭，可以嗎？”

“……？”

刻格特有些疑惑，但還是伸了過來。

“你是個好孩子。”刻格特顯然不是孩子，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想這麽說了，一邊揉着他的頭發，我一邊碎碎念起來，“有很多讓人喜愛的要素。例如說，你長得很不錯，五官很硬朗，而且全身上下都很整潔，要知道很多人都很邋遢；你很強，卻不濫用力量，這很難得；你犧牲自己的青春幫助你的國家消滅了很多的惡魂，沒有為此索要什麽，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

“這麽多……？”

“嗯。如果要我列舉的話，或許還能列舉更多？即使我不太了解你也知道你是個優秀的人才，絕對會招人喜歡。”

這麽說是不是有點太蒼白了？要補充那句話嗎？

“……至少我就覺得你挺招人喜歡的。”

咳咳，太久沒說過這樣的話了，怪害臊的……尤其是刻格特還用那雙好像會發光的金色眼睛沉默地看着我，實在是讓我不太好意思。這麽近距離地直面帥哥……停停停，可不能這樣啊林越清。

“知道了沒有……！”

我別過頭去，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有些不耐煩——啊，又這樣了。這大概算是我的個人習慣吧，我沒辦法像刻格特那樣坦率的表示自己的心情，忍不住放大音量加快語速蓋過去。

“嗯。”

刻格特突然朝我伸出手，我感覺到臉頰被一雙粗糙且溫熱的大手觸碰，突然的肌膚接觸吓得我忍不住縮了縮，刻格特就收了回去。

“你的臉很紅。”刻格特看着自己的手，又擡頭看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