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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以後我的作業你也不管了嗎?”

說這話時,許暮星已經走開了,手裏最後一張卷子是同桌寧儲的,給了他後正好自己在位置上坐下。

寧儲看着一堆紅叉叉哀嚎:“我說老王要不要這麽喪心病狂,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

“批改卷子和面子無關,”許暮星說。

“寧儲,你讓我看看你錯了多少,”身後席亦城又說話,寧儲轉身把卷子給他看,也看了眼對方的卷子,模拟卷沒批分數,但紅叉起碼比他少一半。

“這一題我們都錯了,”席亦城指着其中一道,又問許暮星,“星兒,你呢?”

從側面切入開始找話。

許暮星沒轉身,清瘦的兩側肩膀坐得端正,只是低着頭查閱自己卷面,寧儲在其他方面腦子轉得快,看出來席亦城想搭話,自然是要幫兄弟一把。

他拿了席亦城卷子給許暮星:“許暮星,這題怎麽解?我和席亦城都錯了。”

“我來!”忽然有人自告奮勇,薛沅氣呼呼上陣,“他有什麽不懂的我來教!不要麻煩許暮星了,他剛回來,身體剛剛好。”

寝室裏的事只有他聽見,他也沒有告訴別人,所以寧儲他們還不知道席亦城說話過分,可是他知道了就要挺身而出。

“別啊,許暮星和我們離得近,遠親不如近鄰,”邊說着寧儲還朝薛沅使眼色。

薛沅很直接:“你不用眼睛抽筋,我看不懂。”

寧儲:“......”

“不用了,卷子,”席亦城開口,他也不想逼得太緊反倒惹星兒更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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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儲只好把卷子還給他。

身邊的對話許暮星都有聽見,但不為所動,和席亦城有關的問題、事件他都不想參與,查閱完自己的物理卷子,指間的水筆像往常般轉了轉後開始訂正,才寫兩個字,墨水斷了線。

這筆早就想換芯了,因為寫字斷斷續續,現在終于見了底,但昨天離開時沒收拾桌面也就沒換,他伸手進課桌肚拿筆芯,卻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拿出來一看,是個禮物盒,藍色亮紙包裝。

他下意識去看薛沅:“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放的?”

薛沅順手幫寧儲講了道題,聞言擡頭:“這次我真沒看到。”

倒是寧儲一臉笑眯眯:“還能有誰,當然是席亦城啊,買的時候還發圖讓老秋幫忙選過樣式,你快打開看看。”他有種自己拆快遞的興奮。

許暮道:“讓一下。”

“嗯?不先拆禮物嗎?”寧儲出發一聲疑惑,但還是往前挪了挪椅子給許暮星讓出道。

拿起禮物盒,許暮星往教室後走,直接将禮物扔進了垃圾桶。

後排幾個吵鬧的男生注意到他扔東西,都不自覺靜了靜,因為他們來的早也看到是席亦城塞的禮物。

寧儲啞然,他本來還想說“趕緊拆出來讓我也看看,光看圖片不過瘾”不過話到唇邊已剎住,東西早進了垃圾桶,無奈去瞧席亦城。

席亦城看不出喜怒,只是注視着許暮星從拿出禮物、扔進垃圾桶、然後回座位,他一言不發,斂了下眼睑藏起眼底的痛色,嘴唇微微蠕動,無聲喊了句“星兒”。

“下次看到有人往我課桌裏塞垃圾,麻煩幫我扔了。”他朝薛沅說。

薛沅點點頭:“好。”

許暮星:“謝了。”

換好筆芯,他接着做卷,偶爾寧儲在耳邊唠叨,大部分話題圍繞高三到底還能不能有運動會,時不時還插一句“席亦城要是能參加的話,咱班又能拿好幾個第一”。

許暮星放下筆,一手支了下颌,目光直視寧儲。

寧儲被盯得發毛,舉起三根手指發誓:“我剛真不是故意提的,就是嘴快,話趕話。”

許暮星收回視線。

兩節自習課的時間悄然而過,身後的某人倒是沒打擾他,收拾了桌面正要走,段秋鳴抱着一本練習題往寧儲的位置上一坐,又擋了他的路。

“星星,你給我講講題。”

“你确定是要我講題?”許暮星拿眼尾掃了眼後座,對方已經起身離開座位出了教室。

“真的,”段秋鳴道,“最近我爸盯我學習盯得緊,我自己也想上進一點,就這題,從原點出發的某質點M什麽什麽的,太複雜了,你給我講講,我現在上自習都沒同桌,前座也是學渣,我沒地方問去。”

“好,”許暮星坐下來。

段秋鳴的冊子基本都是基礎題,其實不難,但他理解能力确實差了些,許暮星認真教他,下了自習課後人走得快,他才講解完一題教室便只剩下了他們倆。

“歐了,我懂了,”段秋鳴自信滿滿選了個C。

許暮星:“.....”

C是錯的。

“好了,星星,謝謝你給我講題,”段秋鳴本子一合,咧嘴笑了笑。

許暮星眉心一跳,他這才講了一題而已:“如果我的記憶力沒出錯,你剛才勾選了一打需要我講解的題,這麽快就不想聽了?”

“講題要緊,但是作為咱們寝的寝室長,我認為我們寝室的和諧也很重要。”

什麽意思已很明顯,又是個說客,許暮星也知道自己上了當,假裝離開的席亦城不知不覺又回了教室,就站在他身後。

席亦城走到自己座位邊,離他不遠,段秋鳴主動撤離,但也沒撤得多遠,許暮星往後頭看了眼,連寧儲和張延都沒走,就在後門外。

“霸淩?”許暮星冷臉。

“不是,我是怕回寝室太吵,所以讓他們幫個忙,”席亦城開口,從星兒毫不猶豫地丢掉禮物那刻,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對不起,星兒,我是真知道錯了,你給我一個你可以消氣的辦法,不管是什麽我都照做。”

許暮星正視他,清冷的目光裏有的不只是涼,還有陌生。

席亦城見不得他這樣,像掐緊了自己心髒,嗓音不自覺往下沉,也有些啞:“星兒,你說話。”

良久,許暮星開口。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不是你想收回就能收回的,你認識我多久了,你不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席亦城動了動唇,無力反駁。

許暮星用不疾不徐的語氣接着說:“不是你錯了的問題,是你說出傷人的話時你就在否定我,侮辱我,我為什麽要和這樣的人做兄弟?”

“我是一時氣話。”校外打架很的人此時氣勢卻弱得一批。

“而且你總說要聽我的聽我的,你真的聽了嗎?說到底也不是願不願意聽我,是你脾氣有問題,這次無緣無故打了顧臨舟,下一個會是誰?是陳臨舟還是張臨舟?是不是誰和我多說兩句你都要用拳頭解決?”

“小時候有人欺負我,你幫我出頭,是因為別人有錯在先,但顧臨舟得罪你什麽了,你沒發現最近一年多你越來越霸道了嗎?”

人非草木,許暮星自認為收拾好了心情,卻也依舊紅了眼。

見他眼睛紅了一圈,席亦城的心髒又狠狠鑿了下,一陣鈍痛,伸手想撫摸那眼尾,許暮星卻退了退,躲開了。

“別碰,別髒了你席亦城的手。”

“不髒,”喉嚨哽了哽,席亦城呼吸微窒,緩了緩說,“我可以改,你覺得性格沖動我可以改,但我上次不是無緣無故揍他,你們靠得太近,我以為....”

“以為什麽?我脖子被蟲咬,他幫我看一下怎麽了?”

“我....”席亦城噎住,喉結滾動兩下,那句話卡在半路上不來下不去,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你應該不會懂。”

“既然我不懂也就是沒法交流了,你讓開,我回寝室。”

“你讓他打我一拳,我還他。”席亦城着急。

“所以你的方式還是用拳頭解決?”

席亦城再一次啞口無言。

許暮星繞過他,從後門出了教室,寧儲、張延、段秋鳴不自覺靠牆根排成一排,張延身邊一團小小的黑影跟了上去,連薛沅也沒有走,他害怕許暮星又被欺負所以跟着留了下來。

“哎,”張延抓了下,小影子已經跑了,他抓了個空,“這小跟屁蟲完全是站許暮星一邊的。”

“可是我覺得星星說的沒有錯,說得我都羞愧了,”段秋鳴拍了拍出來的席亦城,“亦城,能幫的我們也幫了,你別着急,多道歉幾次等星星消了氣興許就好了。”

席亦城沉悶地嗯了聲。

許暮星回寝室前先去了趟超市,手機在昨晚就沒了電,而充電器又在學校,寝室裏沒有充電插座,但是超市裏有,充電一次五元,閃電快充半個小時就能滿格。

“給,手機、充電寶,”老板從抽屜裏取出東西。

許暮星收好後與薛沅一起出了超市,順便問道:“你周末回過家嗎?你爸的事怎麽樣了?”

“回過,我回去拿了些衣服,”薛沅說,又算了算時間,“他應該快放出來了,如果再對我動手我就接着報警,你們那麽幫我,要是再挨他打就太對不起你們了。”

“這件事上首要為自己考慮,而不是照顧到我們的心情。”

“嗯,明白,”薛沅重重點頭,“我想過了,我爸那樣的人沒人會再嫁給他,又是酒鬼又是賭鬼,沒人管,所以他要拎得清,再對我動手将來不給他養老送終,我可以拿這個威脅他。”

“前提保護好自己。”

“會的,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

“我找到可以周末兼職的工作了,給高一的同學做家教,這樣自己也多複習了一遍。”

樓道裏,薛沅語調輕快,聊了沒幾句也到了寝室,而而短短一段路,許暮星兜裏的手機已經跳了N多條信息,有未接來電提醒和微信信息幾十加,幾乎都是席亦城的消息。

全是認錯。

将席亦城的消息和群消息劃過,還有一條顧臨舟的,問身體狀況如何,其實只是收拾心情罷了,許暮星不想再撒謊,回了條。

【偷懶,回家睡大覺了。】

放下手機,他拿上衣服洗澡,等洗完澡出來,席亦城也已經回了寝室,就坐書桌邊目露兇光地盯着他手機。

彼此對視一眼。

席亦城收起剛才的神态,柔和了眼神。

“偷看我信息了?”冷幽幽的視線在對方臉上停留兩秒又轉回了自己手機上,他竟然忘了,自己修改了微信的登錄密碼,但是沒修改手機鎖屏密碼,而鎖屏密碼席亦城清楚得很。

席亦城道:“我沒偷看。”

“所以手機是自己擺歪了?它長腿了?”許暮星的語氣比冬夜裏的雪還冷。

段秋鳴朝其他人招招手,示意哥幾個一塊兒到外面乘乘涼,室內硝煙味兒太重,但在掩上門前,他還是幫着說了句:“我淺淺做個證,他沒看。”

“我真沒偷看。”席亦城再三申明。

進寝室時他是看見手機亮了下屏幕,出于習慣想知道誰這麽晚還找星兒,一開始想到的是星兒小姨夫,因為有升職事件在先,出于擔心,但段秋鳴及時摁住了他手,後一秒他才聯想到顧臨舟,不過被提醒他及時克制了自己,他們還沒有和好。

按照段秋鳴的提醒,和好了也不能再亂看手機,不尊重星星。

然後,席亦城裝作若無其事地擦了擦外殼放了回去,當時寧儲還在背後偷笑他竟然會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了。

許暮星姑且信他一回,拿起手機查看簡訊,一共三條新消息皆來自于顧臨舟。

【身體沒事就好。】

【今晚我就不問問題了,早點休息。】

【明天見。】

“是顧臨舟嗎?”席亦城忽然問,“他說什麽了?”

許暮星頭也不擡:“他說你是個屁!”

“......”席亦城微微垮下肩膀,這誰聽不出來是星兒自己在罵他。

為了少看見這人,許暮星早早上了床,單手枕着刷了會兒網頁,關注了最近的時事新聞,有國家大事也有雞毛蒜皮的生活小事,還有不大不小的事,比如某大型游樂場正式開放等,而刷新聞時,時不時跳出一條消息。

【我錯了。】

隔三分鐘,又是一條。

【我錯了,星兒。】

難得熄燈後安靜的寝室內,大家各自玩各自的手機,席亦城在發出信息後等了十分鐘,接着發送。

然,這次不是沒有回複。

有。

提示: 星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

他被删除了好友。

這一夜,席亦城又沒睡着,早上天還沒亮就坐了起來,而等許暮星起床時,他的床鋪已經空了。

許暮星進廁所洗臉刷牙,順便在窗口目測了下三樓的具體高度,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直接從陽臺跳出去,而不是洗漱完出門後看見席亦城買了早飯又在樓道堵他。

“食堂的板栗銀耳黑米粥,還有你喜歡的肉包,”席亦城遞上早飯。

許暮星沒接,無視他後自己下樓梯。

席亦城要跟上去,有人在背後扯了下他衣服,回頭一看是薛沅。

薛沅再次挺身而出:“我幫他吃!”

席亦城黑臉:“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你!”

“只要你不纏着許暮星,或許就不會再注意到我了,因為我的存在感很渺小。”

席亦城将早飯往他手裏一塞,快速下樓,到了樓下,眼前畫面直接加重這幾日的陰霾,星兒和顧臨舟正并肩一起去往食堂。

一個走讀生竟然不在家吃完早飯?

“你再打他一拳吧,打完後許暮星可能就直接轉學了,”薛沅咬着包子從他身邊經過,諷刺的話也給席亦城提了個醒,瞬間靈臺清明。

“顧臨舟。”

清晨校園裏短暫的寧靜被打破,喊聲摻了一絲懶散三分跋扈,而在看見某雙丹鳳眸瞥來時,尾音又收得正兒八經。

雖然現在還早,去食堂的學生零零散散,但說少也不少。

聞聲,周圍的人駐足了一瞬或放慢了腳步等着看戲,因為此時的主角很明顯,有席亦城、新來的轉校生和清冷校草許暮星。

且席亦城打了顧臨舟的事在第二天就傳開了。

校園流傳版本不少。

說他們以前就認識,有私仇。

說席亦城當時天黑沒看清,別看他平時拽拽的酷酷的,其實有夜盲症。

還傳席亦城和許暮星兄弟情鬧翻是為了争奪新來的轉校生,不過這是女生私下的版本,大多男生聽完很懵逼就是了。

但迄今為止,公認最靠譜的版本是這樣的:

校花淩霜雪和顧臨舟早就認識,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後來被迫分開,盡管席亦城是在他們分開後奪愛,但他仍舊是把橫刀,見了淩霜雪舊愛恨不得刀了對方,又加上最近淩霜雪跑1班比較勤快,席亦城就更來氣了,後來,許暮星也沒把持住加入了奪愛行列,但席亦城太橫,于是他只好和顧臨舟聯手先滅了席亦城,再和顧臨舟公平競争。

所以,成了如今這般對峙狀态。

“席....”

“許暮星,”突然又想起一道女音,同時也打斷了許暮星想開口的質問,淩霜雪正巧在這條路上,原本在和好閨蜜聊天,被席亦城這麽一喊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顧臨舟,從而注意到了許暮星。

“許暮星,你們不要打架,”淩霜雪松開閨蜜沖上去。

“.....”閨蜜一時啞口無言,看你腳步輕快的,席亦城喊的是顧臨舟又不會打許暮星。

“誰說我要打架,”席亦城在淩霜雪蹦跶到許暮星面前時,也已走到了他們跟前,對上顧臨舟迎視的目光道,“上次動手是我不對,我請你吃早飯。”

一衆八卦之光頓時蔫兒了一半。

“這麽好心?我以為你又要請我吃拳頭。”顧臨舟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抹挑釁。

“怎麽會?我不是那麽莽撞的人。”

“這話你自己信嗎?”

“甭管信不信,敢不敢進食堂?”

“我不信你,但我相信食堂阿姨肯定不會被你收買。”

“這年頭你覺得我還能當衆下毒?”

“毒不至于,可觀你的人品難保不往食物裏加料。”

兩人争鋒相對,一來一往接話緊密,空氣裏彌漫硝煙味,席亦城還想争辯,突然被許暮星踢了一腳。

“席亦城,你又想做什麽!”

怼人的話暫且一擱,席亦城收斂鋒芒解釋:“星兒,你說的做事不能總用拳頭解決,所以我請他吃早飯表達歉意,誠心的。”

“沒看出來,我只看出來你一臉兇相,”許暮星再次擋在兩人中間,免得席亦城又突然發瘋。

“我....”席亦城摸了把臉,“星兒,長相沒法改。”

“整形有醫美。”

淩霜雪小小的來了句橫批:“你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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