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謀定

第50章 謀定

或許是因為生過一次, 二胎的突然降臨讓程婉蘊沒有驚慌太久,雖然想起當初生娃的痛多少有些心顫肝抖,但她還沒荒唐到想打胎流産之類的。

額林珠已經九個多月, 她身子早已恢複如初可以随意打架, 這隔三差五就跟太子爺打架一次,不中都很難啊!

唉,可太子爺過來, 又不能把太子爺往外頭推,那不成大傻子了麽?何況,皮肉可口, 咳,她也甚是沉迷……

她隐隐有些心理準備,因此鎮定地否了高興過頭的青杏、碧桃去請太醫的決定。

“日子還短,太醫不一定能把得出來,”程婉蘊讓她們倆在外一切如常,“什麽都等太子爺回來再說……”

程婉蘊不知為何, 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萦繞心頭。

有關遴選太子妃的傳言、婉荷留在宮中等候複選以及毓慶宮裏有關李側福晉的一些小事,組合起來都讓她有種風雨欲來的擔憂。

淩嬷嬷出宮後, 宮裏各處的總管都換了一批, 唐格格領了新差事, 專門打理新建好的院子,近來忙得很起勁,最近都只能抽空過來說八卦了。程婉蘊這裏也還好, 一切如舊, 沒受什麽影響, 但李側福晉那頭卻開始屢屢碰壁。

三寶昨個照例來玩,就無意間提及, 李氏跟膳房額外要的什麽點心,遲了有半個時辰才送,但也不能說怠慢,因為昨個太子爺有客,膳房掌勺太監都緊着前頭,不得空也正常。

還有一回,唐格格來說的小八卦,說是李側福晉前陣子讓人送去浣衣局縫補漿洗的氅衣袖口開了線,但現在內務府總管大臣又不是毓慶宮的人,浣衣局說來時便是這樣的,送衣的小宮女百口莫辯,為這點小事大吵大鬧只會丢自己的臉,李氏只好吞了這口氣。

另外,太子爺去送三公主出嫁不在家的那幾天,期間下過一次雨,李氏身邊的親信太監辦差雨天腳滑摔了一跤,恥骨摔裂了,在床上躺到現在都還起不來身。

內務府很快重新撥了個太監過來伺候,但李氏卻閑放着,也不用。

還有……小阿哥咳嗽不好,李氏被太子爺很嚴厲地訓斥了。

總之,李側福晉最近犯太歲,事事不順。

程婉蘊在宮裏呆久了,也學會從這些看似不相幹的蛛絲馬跡裏發現“華點”了。

Advertisement

借着淩嬷嬷出宮新舊“領導”交接的時機,毓慶宮的各房總管全被清洗了一遍,但後院女眷是李氏代管,這動作總覺着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然後李氏身邊得力、親近的人也發生意外被撤換。

就針對性挺明顯的。

李氏在毓慶宮不說根深蒂固,但也經營了那麽多年,何況程婉蘊一直覺得李氏是很有手腕的人,但這次她吃了那麽多虧卻一聲不吭,是在醞釀大招,還是她知道是誰對她不滿而不敢反抗?

就讓人細思極恐啊!

她好想變回當年那個剛進宮傻呵呵的自己,有時候看得太清楚,反而徒增煩惱。程婉蘊撫着肚子暗暗嘆了口氣,雖然距離上次生産才八個多月,但她竟然有些慶幸自己這二寶懷得正是時候,到時若真有什麽大事發生,她就可以捧着肚子關門養胎。

不得不說,程婉蘊身上是有點玄學在的。

她直覺特別準。

烏雲翻卷,悶了好幾日的天終于又要降下大雨。

豆大的雨滴落到胤礽肩頭時,他正好在乾清宮門前下轎,一眼便瞥見殿前檐廊下,梁九功親自在門口等他,胤礽不由微微蹙眉,連忙加快腳步。

“太子爺。”梁九功躬身走上前來,眉目慈和,“皇上在西暖閣等您。”

那裏是康熙讀書寫字的書房,看來這麽急叫他過來不是國事。

他點了點頭,進了大殿沿着西面回廊走去,梁九功陪侍在身側,忽然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八月十五那日,看完漢軍正白旗,萬歲爺翻看了許久秀女花名冊。”

胤礽腳步一頓,心下千回百轉,面上卻沒漏出來半分,只是略一颔首示意知道了。

梁九功之後再未發一言。

胤礽懷着一個難以置信的揣測進了西暖閣。

西暖閣裏擺着當初胤礽特意學着阿婉庫房打的大書架,康熙正坐在那巨大的書架前,一手拿着卷餅吃,一手在看書,聽見他的腳步聲才擡起頭來,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笑道:“保成來了,坐,用膳了麽?”

胤礽打了千坐下,羞赧道:“回皇阿瑪,還沒呢。”

“梁九功,讓膳房再進一盤卷餅。”康熙心情不錯,還打趣他,“你的那個格格程氏,沒別的好處,倒是在填飽五髒廟上頭有些天分。”

“她心思單純,聽說兒子不愛吃東西,便想着法子調理兒子的毛病,”胤礽含笑道,“正好她這樣的身份,本本分分的才好。”

“嗯,你說的是。”膳房進上剛烙好的卷餅,康熙将盤子挪到他眼前,溫和道,“先吃吧,朕用了兩個已經飽了。”

胤礽便也吃了兩個,但因為提着心,他全是囫囵吞下,根本沒吃出味兒來。

等他吃飽漱完口,康熙才狀似無意地将一本花名冊遞給他:“今早榮妃、宜妃相邀過來催朕,讓朕抽個空把老三、老五的婚事定了,朕瞧過了,都是名門閨秀,連同老四的福晉一塊兒,預備過兩日就下旨指婚。”

胤礽接過那名冊,翻看了裏頭被圈起來的幾個人名與出身,與傳言分毫不差,看來這些消息都是康熙有意漏出去的。

“既然你幾個弟弟婚事都定了,沒有做兄長還沒着落的道理。”康熙取過帕子擦了擦手,慢慢地說,“朕前幾年就有了屬意的幾家閨秀,只是你的福晉與其他兄弟的不同,以後是要母儀天下的,她的德言容功都要按照皇後的标準來選,要十二分的賢淑恭孝才行,朕派人仔細打聽了幾年,最後挑來挑去,能瞧上的就也就只有一個……”

康熙又從書桌上翻出另一本花名冊,封皮上赫然寫着“漢軍正白旗”。

“皇阿瑪選的,自然是好的。”胤礽笑着強裝鎮定,但伸手接過那花名冊的一霎,指尖還是不由顫抖了一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都聽皇阿瑪的。”

康熙卻擺擺手:“你先瞧瞧。”

胤礽掀開了冊子裏折了角的那一頁,一個被禦筆朱砂圈中的名字映入眼簾:“石箬姄,漢軍正白旗人,都統、三等伯石文柄之女,年十五。”

這懸在頭頂的閘刀終于落下,胤礽反而冷靜了。

“她的曾祖父可是石廷柱?”胤礽擡起頭來,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康熙,似乎想從他已生有些許皺紋的面容上窺見曾經的慈愛,但他只看到了幾分考量與試探。

心又墜了下去。

“石家有從龍之功,出身這樣的人家,”胤礽心底如破了洞的風口,源源不斷的悲涼湧了出來,他卻只能将所有情緒都強壓下去,依然笑道,“果然毓質名門。”

胤礽掩飾得很好,康熙聽聞果然頗為欣慰:“還是保成知朕。”

“石氏雖在漢軍旗,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滿洲大姓出身,她阿瑪雖官位不高,但在杭州、福州任官時,官聲極好,這石氏自小跟着石文柄輾轉多地為官,蕙質蘭心的名聲廣播,朕也特地着人去杭州、福州打聽,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極為孝順父母。”康熙指着那石箬姄的名字侃侃而談,“你恐怕不知道,她母親是代善曾孫女,祖父又是和碩額驸,一家子與宗室很有淵源,你可明白朕的苦心了?你娶了這個漢軍旗的滿人、皇室宗親之後,自然方方面面都有所助益。”

胤礽仔仔細細聽了,十分高興:“這樣的人家,又是這樣的才名性情,虧得皇阿瑪能尋得着,兒子能得如此賢妻,全賴皇阿瑪拳拳愛護之心,兒子很知足,多謝皇阿瑪!”

康熙見太子十分歡喜,便也松了口氣,這婚姻大事他可以不告訴保成就下旨,但石氏出身漢軍旗這件事不解釋清楚,容易招人閑話,他也不願保成心裏誤會,因此康熙才有此番召見與諄諄之語。

他是真的覺得石氏不錯,也很得意自己能尋到這樣好的兒媳婦。

石家與滿人漢人宗室都有牽扯,可謂是面面俱到的妻族勢力了,用得好,未來一定能給太子帶來助力。更重要的是,石文柄的父親石華善已死,石家在朝堂上再沒什麽高官了,甚至留在京城裏的族人都少得夠嗆,選這樣出身的太子妃,既不會打破現有朝局的平衡,也不會讓滿蒙八旗有厚此薄彼之感。

康熙遴選太子妃,自然比選其他皇子福晉要考慮更多。真要選了滿洲勳貴裏的某個重臣之女,豈不是又要生出個索額圖?可他卻沒有第二個明珠!

石家祖上雖然榮耀,但如今的确有些沒落單薄,這也沒什麽大礙,等以後……太子有朝一日登臨大寶,再加恩扶持妻族就是了。

當初佟佳氏在先帝一朝不也默默無聞?佟國綱、佟國維都是他一手扶持提拔上來的。

康熙又想了一遍,覺得算無遺策。

這太子妃甚好!

“朕跟榮妃商量過了,你是兄長又是儲君,你的好日子當然得選在他前頭,老三就明年年底再完婚,”康熙繼續絮絮叨叨,“正好讓他和老大一起出宮建府,挨着一塊兒把宅子建了,省得勞煩兩次。”

胤礽笑容不變:“都聽皇阿瑪的。”

康熙對今日夜談十分滿意,本來以為保成骨子裏有幾分驕傲,他說服他得花些功夫,誰知談得這樣順利!他卻了心事,便有心情繼續挑燈夜戰一籮筐奏折了,見宮門都還未下鑰,幹脆讓胤礽回毓慶宮休息去,不留他住下了。

胤礽行了禮,拒絕了梁九功相送,帶着何保忠獨自穿過長廊、走出乾清宮,直到上了肩輿,他臉上凝固的笑容才随着夜風消散。

他轉過頭,視線越過一重一重的宮牆,猶如山海連綿,最終還是望不到盡頭。

他這個太子,終究要變成滿宮的笑柄了。

但胤礽回了淳本殿時,激蕩不已的心情已經平複了。

他經歷過夢境之事以後,頗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在了。

想起康熙先後給自己看的兩本花名冊,胤礽苦笑。

太子妃的出身也就略比老五的福晉好些了。

康熙說了那麽多,卻沒有提及,石廷柱是開國功臣不假,但他也是前明降将。

石家氏族為蘇完瓜爾佳氏,為何卻被分到漢軍旗如今又為漢姓,根子便在這裏。石家先祖世居蘇完,祖上便任明朝建州左都尉指揮佥事,遷居遼東後,改了漢姓。

石廷柱及兄長都是前明武官,甚至石廷柱早年降了大清之後,還因未追擊從間道逃走的前明士兵而被皇太極降罪、降爵;後來清軍攻打松山時,面對昔日前明袍澤,石廷柱攻打仍不盡力,又被皇太極罷任、罰锾。

這是皇阿瑪口中石氏祖上的“功績”。

可有這樣事跡的人,又怎麽會被滿洲八旗勳貴接受?且從自先帝起,石家便沒有女兒入宮為妃、在朝中六部也無人任要職便可見一斑!那石家在漢人這頭又能讨得好了麽?漢臣裏頭比石家更有名望的人多了去了,李光地、陳廷敬、周培公,何必選石家滿不滿漢不漢的家族?只怕漢人寧願選明珠也不會選石家。

至于宗室親緣,石箬姄的祖父石華善是多铎這個“荒唐王爺”的額驸,當年多铎可是和阿濟格一起跪勸睿親王多爾衮繼承大位,太皇太後和先帝都恨他入骨!

她母親雖說是代善的曾孫女,卻連個封號、诰命都沒有,京城裏随手抓一大把都是多羅格格,別說這樣的閑散宗室。

妻子有這樣的宗室關聯,胤礽寧願不要。

細細數過他這位太子妃還算拿得出手的祖上,那到了石文柄這一代,石家已經沒落得沒眼看了。石文柄之前更是被康熙從杭州打發到福州,為什麽?

江南漢風盛行,文化大盛,但白蓮教等反清複明之賊子多出于江南,而石文柄一個滿洲人在杭州官聲極好,十分受人愛戴。胤礽知道,康熙一下就聯想到了他祖上與前明的瓜葛,又怎能放心繼續讓他領兵駐守在杭州?

胤礽嘆氣,不讓何保忠幫忙,自己研墨鋪紙,提筆慢慢寫了一夜字。

他要讓自己心靜下來。

在皇阿瑪口中,石家滿漢兼得還有宗室血脈,是極大的優勢,但這是對皇阿瑪而言。

對胤礽來說,一個合格的太子妃,應當像老四的福晉烏拉那拉氏那樣,出身正經的滿洲大姓,祖上也沒有什麽污點,父兄皆身居高位、手握實權、深受康熙信重;而她本人最好自己自幼長在京城,從小跟随宗室出身的母親結交京中貴族命婦乃至後宮妃嫔。

烏拉那拉氏五歲上下就能被孝懿皇後看中,自然也有她母親姓愛新覺羅,時常能進宮請安的緣故。

而石家卻截然相反。

石文柄遠離京城派系,非朝中心腹重臣,在前朝能幫助他的地方實在太少。而石氏自幼長在福州,對京城裏那些因姻親關系盤根錯節的家族兩眼一抹黑。

胤礽又想起那個夢。

夢裏他身陷囹圄,太子妃攜其他女眷也被圈禁在撷芳殿。

他身邊唯有阿婉。

孤家寡人,莫過于此。

胤礽已經看清了他會走到那悲慘結局的最大劣勢便是沒有助力。

他的母族赫舍裏氏也不算一流的滿洲大族,除了索額圖憑借自身軍功才幹跻身領侍衛內大臣一職,赫舍裏氏再無其他能與之媲美的年輕子弟。

叔公那幾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兒子,真是不說也罷。

明珠就有一個好兒子,納蘭容若驚才豔豔,替他籠絡了多少文人漢臣的心,可惜也早早死了,但他還有納蘭揆敘、納蘭揆方兩個兒子。

揆敘在禮部當侍郎,之前與徐雲夢一般任過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讀,為天子近侍,現在在禮部不過熬資歷罷了,胤礽知道他很快就會被康熙賞識重用。揆方娶了康親王傑書的八格格,正式做了和碩額驸,又為納蘭明珠結了一門好親。

老大運道怎麽這樣好?胤礽嘆氣。

除了赫舍裏氏,胤礽再沒了能信重的家族。他自小就知道,身為太子,他的婚事就是籌碼,不會有更多風花雪月的情愫了。有這樣清醒的認知,他将所有情愛給了阿婉,期望的太子妃是堅韌剛強,能與他并肩作戰、托付後背的袍澤。

他不怕太子妃有野心,甚至希望她不要困于內圍,有遠見有膽識。

卻沒想到這條路也被斬斷了希望。

胤礽提筆寫下“強幹弱枝”四個字,随後又将寫了字的紙都燒了。

皇阿瑪不希望他長硬了翅膀,他唯有示弱。

要忍。

但胤礽也不想就這樣吃了這大虧,幾個兄弟一道指婚,唯有他的太子妃人選如此古怪,難保不會有人看出皇阿瑪在防備他這個太子,他也将被徹底推上風口浪尖。

而今晚康熙提前将他叫來密談,是為了安他的心,也是愧疚。

胤礽決定要利用這幾分愧疚,為阿婉謀一個側福晉之位!

或許皇阿瑪也很清楚吧?若是赫舍裏皇後還在世,絕不會同意他為自己兒子選漢軍旗出身、幾乎等同于家道中落的妻子。

莫說是他,若皇阿瑪給老五定個這樣的妻子,恐怕宜妃早拉着六妹妹、老九一起到乾清宮大哭特哭、大鬧特鬧來了。

誰讓他沒有額娘呢……

桌上的燈燭已經許久沒剪了,燈火昏暗,那豆大的燈芯在風中搖曳,将胤礽的臉照得忽明忽暗,胤礽擱下了筆,自嘲地笑了,只能怪他生而不祥,克死了額娘。

#

乾清宮。

太子走後,康熙又将這兩日等候複選的秀女名冊都看了一遍。梁九功在一旁伺候筆墨,就見康熙在“漢軍鑲藍旗”一冊上皺了眉頭。

“程世福之女?”康熙不悅地念叨出聲,“這是誰圈中的?”

“回萬歲爺的話,”梁九功連忙彎腰上前,飛快地看了一眼,他這幾日防着萬歲爺問話,早讓小太監将大選留牌子的所有秀女當時是什麽情狀都記了下來回禀,這時也是略回憶了半晌便回道,“八月十八那天只有兩位秀女留牌記名,均是鈕祜祿貴妃娘娘做的主。”

康熙冷哼一聲,已看透了鈕祜祿氏的意圖,“她以為朕是個瞎子聾子不成?”

這話就說的很重了,梁九功連忙跪了下去,低頭不敢聽。

“鈕祜祿氏……”康熙提筆将那程家女的名字用鮮紅的朱砂重重劃去,聲音已隐隐透出怒氣,“心也養得越發大了。”鈕祜祿氏竟然想在保成身上下注,怎能不讓他心驚膽戰?

好一個鈕祜祿氏!

康熙眼神越發陰晴不定。

他沉着臉思忖片刻,随後又挑出其他幾冊,一并除名幾個,交給梁九功,淡淡道:“拿去永壽宮給貴妃,她會明白怎麽做的。”

#

毓慶宮,淳本殿。

胤礽寫完了五十張大字,心情也平複得差不多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何保忠在外頭跪下磕頭:“太子爺,幸不辱命,您之前交代的差事,已經查得差不多了。”

胤礽疲倦地揉了揉額角:“進來。”

何保忠面色也不大好看,弓着腰遞上兩沓血淋淋的供詞。

“奴才把李側福晉進宮到現在五年的大小事情全查了個底朝天,內務府裏淩總管留下了不少得力的人,多審幾個,就有眉目了。”見胤礽垂眸看着手上的供詞,何保忠小心翼翼地說下去,“從林格格患病,到楊格格患桃花廯棄貓、王格格難産一幹事情均已水落石出,奴才還讓人尋到了宮女柳兒的下落……”

“柳兒是誰?”胤礽正好看到那名康柳兒的供詞。

“她原本是林格格的宮女,後來應當是被李側福晉收服了,又安排給楊格格伺候。”何保忠已經弄明白了所有前因後果,“後來楊格格沒了,她身邊所有宮女太監都打發回了內務府,柳兒也不例外。但奴才為了查楊格格的事兒,特意留心查了查她那些宮女太監的下落,發現其他人要不分去伺候別的主子,要不在內務府幹雜活,唯有柳兒一人順順當當出宮,還回了河南老家,買了田地宅子,招了個贅婿還生了個孩子,過得舒舒服服。”

“奴才就奇怪了,她出宮那會兒剛到歲數,怎麽也得幹到第二年滿了這二十五歲才合乎規矩啊?雖然給敬事房孝敬些銀子也能有這好事,但她哪有那麽多銀子啊?”何保忠滔滔不絕,講得忘乎所以,“所以奴才一下就抓住了這其中的關竅,肯定有人替她四處打點!這再順着挖下去,果然就挖到了李側福晉……”

“哦?那打點敬事房得花多少銀子?”胤礽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何保忠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回答:“這少說也得幾百兩呢……哎呦!”

他頭被硯臺砸了。

完了,這說過頭了。何保忠顧不上疼,連忙跪下來瑟瑟發抖地請罪:“奴才……奴才可沒收過這麽多銀子……”

胤礽知道何保忠沒那麽大膽子,但太監裏私相授受、收受賄賂顯然已成了風氣。敬事房也歸內務府管轄,這根子還在淩普身上,他之前自個就帶頭貪,底下的人怎麽能不效仿!革職查辦打他二十大板都輕了!

“你接着說。”胤礽忍下怒氣,這些事他現今還管不了,皇阿瑪也不希望他去整頓內務府,因此他又将心神拉回現在的事情上。

就從那供詞上看,李氏比他想象中還要猖獗、陰狠!

“李側福晉将柳兒送出了宮,還給她一大筆安家銀子。那柳兒祖籍河南栾川縣人,奴才就派人去把她一家子都抓到京城看管了起來,沒費多少力氣,柳兒就招了。”何保忠說到這兒又有點心虛,連忙賭咒發誓,“奴才沒傷人命,就分開關着。柳兒一開始抵死不說,後來把她兒子提到她門前,她聽見幼子哭聲,便招了。”

胤礽抖了抖供詞:“這血哪來的?”

何保忠不好意思地笑笑:“是雞血,用來吓唬人的,審這個的時候就說那個受不住刑已經招了,審那個就說這個招了,其實奴才哪敢濫用私刑呀,借奴才十個八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呀,就這辦法好使……”

胤礽看不上他那副樣子,又把毛筆扔過去。

何保忠下意識捂着腦袋躲了一下。

“你還敢躲?”胤礽出離地憤怒了。

何保忠連忙回來跪好:“奴才不敢,勞太子爺再扔一次,奴才指定不躲!”

“……”胤礽十分無語,“那柳兒一家子呢?”

“還關着呢,”何保忠賠笑着膝行過來,“等爺吩咐。”

胤礽沉默了會,這事來得正好。他便将那供詞扔還給何保忠,站了起來:“你将柳兒親筆畫押的那份拿給李氏,她看了就明白了。若她聰明識時務,你就把柳兒放了,讓她回家去。若李氏還有別的不該有的念頭……”

話意未盡,但何保忠聽懂了,連忙道:“奴才明白。”

“你下去辦事吧,動作小點,我去後罩房睡了。”胤礽擺擺手,竟然奇異地不大生氣,或許是這個結果與他心中猜測的大差不離,又或許,他對李氏早已失望透頂,便也生不出旁的情緒來了。

他自顧自出門去,對何保忠吩咐道:“你事辦完了,明兒再來回,別驚着程格格。”

花喇立刻出現在屋外,亦步亦趨地跟在太子爺身邊,小心伺候着太子出去時,還回頭沖何保忠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把何保忠看得牙癢癢。

憑什麽他累死累活幹髒活,那花喇就天天陪太子爺泡茶啊!

不行,他不能讓花喇出這風頭,趕緊辦完事,他要奪回太子爺的心!!

何保忠氣得捏着那供詞,火速飚進了李側福晉的東配殿。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