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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即使他是真心的,這個時候,她也只能當他在開玩笑。

剛剛被退親的人,沒道理一轉身就跟另一個男人談情說愛,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受世俗羁絆,怕遭人嘲笑。

所以,她只能如此了。眼睜睜看着他離去,再多的不舍也要吞進肚子裏,在微笑中分別。

遙想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和亦誠一相比,她跟他之間倒是親近許多,兩人一同喂野鴨子,一同說着心裏話,他在刺繡大賽上一直陪伴着她,彷佛他才是她的夫婿……

他對她的寵溺不必言表,那眼睛裏、語氣裏的自然流露,讓她的心有春意融融的感覺——從小到大,都不曾有過的關懷。

假如,他真是她的表哥,那該多好……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霸占他的時間,撒嬌耍賴,做再多過分的事也是理所當然。

楊元敏将頭靠在繡屏上,怔怔地想着,回憶與令狐南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不敢眺望未來……

“三小姐、三小姐!”牛二叫道,急切地叩着門。

“怎麽了?”她懶懶回答。

“令狐公子要走了,你不去送送嗎?”

她猛地擡頭,一個冷靜的聲音告訴自己要隐忍。

“不,”她低聲道:“我繡花呢,不能中斷。”

“三小姐,你真不去嗎?”牛二有些詫異,“表少爺此趟回京,不知什麽時候再見了,這些日子你們相處這麽好……總該去送送吧……”

“我沒空。”她咬唇,不近人情地答。

連下人都覺得她應該去,她偏偏退避,令狐南心裏應該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吧?希望他不要怪她……

誰讓他們相遇如此遲,沒能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短暫的緣分,注定了別離,這一生恐怕也不會再見了……

楊元敏的淚水忽然流淌下來,與風亦誠別離的時候有所不同,那時候她是憤怒與害怕,此刻,卻是某種揪心的疼。

為什麽會這樣?實在奇怪,按理她不該如此疼痛,勝過亦誠帶給她的刻骨銘心才是……

門外的牛二沒有再言語,應該是代她去送別了。牛二這人,還是挺講義氣的,雖然跟令狐南不吵不相識,臨別之際,卻也依依不舍,灑了些眼淚。

她就在這裏等吧,等牛二回來告訴她令狐南離開的情景,乘的什麽車,走的哪條路,給她留下了什麽話……

太陽漸漸西沉,她竟覺得無比清冷,拿出夾了棉衣衫披着,也依舊一陣瑟縮。聽聞這幾日就要變天了,今年的大雪似乎來得早了些,他這一路進京去,旅途會順利嗎?

楊元敏笑自己胡思亂想。從前,爹爹也常在大雪天到外地跑生意,她從來不會如此擔心……

令狐南就這樣走了?呵,她不去送行,難道他不懂得過來向她告個別嗎?難道他不知道這可能是他倆永遠的訣別了嗎?

傻瓜……真是傻瓜……

忽然,院中似有腳步聲。難道他折回來了?楊元敏一驚,立刻起身,将門一推開來。

夕陽彤紅的視野中,并沒有她期待的身影,只有牛二垂着頭立在不遠處。

“令狐公子……走了?”她聽到自己微顫的聲音。

牛二點點頭。

“他……說什麽了?”心中肯定是有不甘的,她總希望他能給自己留下只言片語。

“沒說。”牛二簡短地回道。

楊元敏眉心泛起淡淡失落,轉身回繡屏旁坐下,又一陣失神。

“我總覺得表少爺走的那條路不安全。”牛二一邊想着什麽,一邊喃喃自語。

“不安全?”她側眸,心尖一緊。

“聽說最近城郊發生好多起劫掠過往客商的案子,有幾個像表少爺這樣的年輕公子都遇害了。”

“什麽?”她胸中不禁狂跳,“牛二哥,你別吓唬人,這誇張了些吧?”

“真的,最近棠州都在傳說這件事呢,說那些劫匪也不知怎麽搞的,專找年輕公子下手?也不像是劫財,好幾次他們放着大把金子沒帶走,撒得滿地都是……”

“是尋仇嗎?”楊元敏越聽越驚。

“我聽人說,劫匪大概是在找什麽人,看到相似的也不管許多,上來就殺!”牛二越描越可怕。

找人?遙記當日與令狐南初次相識,他負傷的情景,就讓她不得不擔憂。

難道那些劫匪找的是他?棠州最近的兇案與他有關?可能嗎?

楊元敏再也坐不住,順手扯了一條鬥篷對牛二道:“備車!”

“三小姐,你要去哪兒?”他聞言愣住。

“去送送表哥。”她終于道。

“可是……表少爺這會兒應該已經走遠了。”牛二愕然地提醒。

“你只須駕車沿着送他的路途帶我走一回,到了十裏亭,這一路沒遇到什麽狀況的話,咱們就回來。”

牛二瞪大眼睛,忽然笑了。“明白了,三小姐!”

楊元敏不禁有些害羞,但此刻又顧不了這麽多,腦中只牽挂着令狐南的安危,匆匆邁步朝馬廄行去。

上了車,牛二長鞭一甩,她在車身搖晃中,從來沒覺得馬兒跑得如此之慢。早知如此,她就該輕騎出堡,哪怕引起人們議論紛紛,也顧不得了。

“三小姐,你看——”

行到一條僻靜道上,牛二忽然一指,只見叢林深處,似有血跡斑斑,厮殺打鬥過的殘景。一匹馬兒負傷慘死在路邊,馬蹄被人兇猛地砍去。

她奔下車來,倉皇看着四周,滿眼皆是恐懼。

“三小姐,沒錯,這是我之前派給表少爺的馬兒……”牛二撫着馬兒的屍體,有些傷心,“它是我從小養大的,名叫棗紅……”

“馬兒在這,可是……人呢?”不見令狐南,也不見所謂的劫匪殺手,之前肯定發生過混戰,到底誰死誰傷?結局是喜是悲?

楊元敏感到胸口一陣窒息,想到他可能兇多吉少,她就四肢無力,像是要昏厥過去。

“噓——三小姐,好像有人來了!”牛二忽然拉起車,避到樹後。

咬着唇,眼淚滾滾地落下,她狠狠掐着手掌,一想到來者可能是傷害令狐南的劫匪,就恨自己為何不會武功,否則此刻她一定出手,将對方打得滿地找牙!

來者披着黑狐大氅,腳下無聲無息,緩緩劃過草叢林間。

他彷佛在尋找什麽,一花一葉,皆不放過。低着頭,細細地搜索……

楊元敏從樹縫中看到那人的背影,只一眼,便“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沒錯,雖然他換了衣衫,雖然看不見他的容顏,可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彷佛與生俱來,她不會錯認。

“表哥——”未等對方回頭,她就已經飛撲上前,從後面,緊緊摟住他的腰,“表哥,你沒事……”

令狐南沒料到她會忽然出現,身形一怔,俊顏在錯愕之後露出驚喜。

“元敏?”他回眸,大掌覆住她的柔荑,低低地喚,“元敏,是你?”

“表哥,到底出什麽事了?為什麽到處都是血?”她細細打量他,确定他毫發無損,“沒傷了你吧?”

“你擔心我?”令狐南彷佛頃刻間明白了她的心意,俊顏像明朗的星光,綻放異彩,“你是特意來尋我的?”

她頭一低,微風拂過她的柔發,像朵被吹開的小花,兩抹紅潤爬上臉頰,羞怯無聲。

“半路上遇見劫匪,不過,我手下的人已經将他們打發了,你不必緊張,我還好。”令狐南笑道。

“那你怎麽又回來了?”她不解。

“我丢了件東西,回來找。”

“是什麽?”為了這件東西重返這危險之境,就不怕宿敵未清?

“剛剛你喚我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了——”他牽着她的手,踱到一叢荨草旁,拾起了什麽。

荷包?

原來,他回來尋的,就是她送的荷包?

彷佛看見冰雪消融的春天,她眼眶裏本來凝結的淚水化為溫泉,暖暖的,蜿蜒而下……

“不過一個荷包而已,弄丢了有什麽打緊的?”她嗔怪道:“為了這個若有個閃失,我……我會……”

“你會難過嗎?”令狐南含笑凝視着她,“會為我傷心嗎?”

她扭過頭去,深秋的樹林,卻猶如初夏般溫暖。

“沒想到,這裏也能看到楓葉……”她打岔問題,大概,是為了化解尴尬。

“這荷包是你送我的臨別禮物,”他卻執着這個話題,“我想着,将來恐怕再也沒機會見面了,若弄丢了,我拿什麽想念你?”

這句話,這樣直白,教她臉紅得沒法回答。

“表哥,你今天穿得很不一樣呢!”她偷偷瞧他,“好華貴的黑狐大氅,在我家的時候,可沒這樣的穿過。”

他這一回京,恢複自己太子的身分,當然穿着不同了。

“還有這腰帶、這玉佩,”楊元敏努了努嘴,“我送的荷包相比之下,顯得太寒碜了,哪裏配得上呢?”

“我家中有如花美眷,要回去見她,當然得穿得漂亮些了——”令狐南故意逗她說。

她一怔,沒有言語,嘴角卻泛起微酸。

“生氣了?”他湊上前,攬住她的肩,“假如……我真的有妻子,你會不會從此就不理我?”

這句話,像玩笑,卻也是在試探。

楊元敏搖搖頭,不置可否,出神半晌,方才答道:“表哥,我心裏很亂……你一離開綠柳堡,我就心裏難安。昨天晚上,我又開始作惡夢了,已經好久好久,沒作過那樣的夢了……”

呵,他記得,她說過自己從小到大都被夢魇折磨,苦不堪言。

“我一直以為,亦誠的到來讓我安心,擺脫了惡夢。”她擡起亮晶晶的雙眸,一字一句說得真切,“現在,我終于知道,是因為你。”

“我?”令狐南一愣。

“表哥,是你帶給我心境和平。還記得那晚在湖沼邊,你對我說過的話嗎?從那天開始,我彷佛有了勇氣,即使亦誠退親,堡內風言風語,我也不像從前那般害怕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就在剛才,我才徹底領悟——表哥,是因為有了你的緣故。”

他該說什麽?這一刻,彷佛最美的星光落入了他的掌心,喉間堵塞,什麽也說不了了……

他只是力臂一收,将她緊緊的、緊緊的,擁入懷中。

這樣的擁抱,在夢裏似乎渴望過千百次,如今實現,卻如此順其自然,彷佛早已體驗過千百次,她與他,是前世的情侶。

“表哥……”楊元敏的小臉貼着他的胸膛,緋紅滾燙,“我舍不得你離開……要嘛你留下,要嘛就帶我去京城,好不好?”

呵,她終于說了,坦露了心底的秘密,深深舒出一口氣,她覺得整個人都輕盈起來。

“還叫我表哥呢?”他不由得笑了,笑得自在,“我單名一個南字。”

“可我喜歡叫你‘表哥’——”她用一種撒嬌的口吻,“我就這樣叫你,叫一輩子。”

“好,”他寵溺地道:“幾輩子都成。”

表哥,好親昵的稱呼,今生今世恐怕再無人這樣叫他了。他是太子,是殿下,将來,是聖上。

假如,她要一個專屬的稱呼,他願意給她。

這比叫他的名字似乎更意味深長,一聽就能想起,他與她的初識、相知、相戀……心裏有種回旋的甜蜜,彷佛在溪澗中激揚。

他也喜歡“表哥”這個稱呼。

一旁的牛二愣愣地看着這一切,不由得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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