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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2)

“我這個人怪得很,請我吃飯可難了。”玄铎看着她起伏不定的表情,竊笑地逗她。

“怪?”東瑩信以為真地瞪大眼睛,“怎麽個怪法?”

“我呢,不喜歡大魚大肉,山珍海味亦不放在眼裏。”他擺出一副臭架子。

“那……你喜歡吃什麽?要吃龍膽鳳肉嗎?”東瑩睨他一眼。

“非也非也,”玄铎呵呵直笑,“我呢,喜歡清晨才掐下的菜尖,枸杞芽兒也行,南瓜花兒也行,就着這股新鮮勁,用素鹽一炒,或者清湯一炖,吃在嘴裏最覺可口。”

這不是在故意為難人嗎?這是王府,又不是菜園,哪裏來的新鮮瓜菜?就算這會兒派人去郊外采買,也來不及了!

“罷了,改天再請你吧,”他心裏不禁有氣,“偏我做的就是大肉大魚,想必不合你胃口,我倒省了事!”

說着端起那瓷盤,回頭就打算倒到門外。

“那豈不可惜?”他一把拉住她,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今天就将就着吃些,改天公主再請我吃頓可口的。”

這是什麽鬼話?她做的膳食,就算不是新鮮瓜菜,難道就不可口了?

“我怕委屈了貝勒爺。”東瑩狠狠地瞪他。

“自從娶了你,我的委屈還少嗎?”他故意回嗆她,弄得她一時間無法言語。

愣怔中,他已經拿起筷子,夾起瓷盤裏的佳肴嘗了起來,不料,只嘗了一口,他的臉色竟微變,又繼續嘗了另一口,倏忽沉默。

“不好吃嗎?”東瑩看着他古怪的表情。

“這是……魚?”他有些難以置信地道。

“對啊。”

“怎麽沒刺的?”嘗進口中,滿是鮮嫩的魚肉,不見半根卡喉的細刺。

“你不知道吧,”東瑩瞬間得意起來,“這個叫魚釀——将整張魚皮剝下來,掏出魚肉,挑去魚骨魚刺,剁碎了再釀回皮中,過程複雜得不得了。”

“這是……你親手做的?”玄铎深深地瞧着她。

“對啊,本公主厲害吧?”她自豪地笑起來,“我這道菜,比宮裏禦廚做的都好,他們只知道将魚肉剁碎,拌以瘦肉、生,口感太瓷實了,我則用魚肉,拌了豆腐、水菇,又鮮滑又爽口,一般人我還不讓他吃呢……”

話未落音,她的雙頰不覺又緋紅。

一般人不讓……偏讓他吃了,這說明什麽?是否表示,他與她之間,已經跨近了一大步,不再似陌路人了?

“堂堂公主,還有這手藝,真沒想到。”玄铎低聲道。

“以前在宮裏閑着無聊,學的東西也多。”她垂眸,不好意思起來。

倘若她是正牌公主,也不會這樣勤奮好學了……正因為知道自己尴尬的身份,才肯時時刻苦,多學一樣本事,以保護自己。

“東瑩——”他忽然伸手撫了撫她垂落的發絲,“你知道嗎,這世上最最賢慧的女子,恐怕也沒有你這做菜的手藝。”

她一怔,随之而來的,是一種暖融融的感覺,在心湖四周蕩漾開來。

世人都說她可惡,誰又能料到她背地裏聰慧能幹的一面?唯有他,唯有他看到了……

若換了從前,他敢這樣擅自觸摸她的發絲,她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但這一刻,她卻全當什麽事也沒發生,就如此自然而然地,沉浸在一種暧昧的氣氛中……

“公主、公主!”一大清早,便見她的婢女冒冒失失地撞進來,臉上盡是興奮的表情,氣喘籲籲。

“怎麽了?”東瑩對鏡梳妝,懶懶的還沒完全睡醒。

“您聽說了嗎?”婢女粲笑如花,“額驸告訴您了嗎?”

“額驸到禮部供職的事?”東瑩一猜便跟此事有關,“既然他請得董先生入府,王爺應該不會食言吧?”

“那不過是小事。”婢女卻道,“眼下,還有一樁更為重大的,公主你聽了保證喜出望外。”

“哦?”她莞爾,“我倒想聽聽,如何教我喜出望外。”

“額驸真沒告訴您?”婢女詫異,“哎呀,惠福晉跟王爺都吵翻了,昨晚王爺還獨自在書房睡呢。”

“究竟怎麽了?”這倒讓她錯愕,一直聽聞查哈郡王夫婦伉俪情深,怎會如此?

“王爺想立世子。”婢女神秘地湊近她的耳際道。

“這有何稀奇?”她不解其意,“王爺本就該立世子啊。”

“王爺……想改立額驸為世子。”

“什麽”東瑩頓時清醒了大半,“你這額驸是指……玄铎?”

“當然是指咱家額驸啦,”婢女連連點頭,“奴婢只會稱外頭的為納也貝勒。”

“王爺想立玄铎為世子?”東瑩刷地一下站了起來,“讓他承襲郡王爵位?我……不是在作夢吧?”

雖然她不并在乎這些,但一想到他将會有光輝燦爛的前途,便替他興奮。

她知道,他只是假裝吊兒郎當而已,若無宏圖遠志,怎會成為那間政論曲館的常客?又怎會常與董思成把酒暢談?

“公主,這下您可要揚眉吐氣了,”婢女一笑,“不不不,咱們這一房都要揚眉吐氣了,今天廚房送來的早膳都比平常可口,我說要吃嫩嫩的芙蓉蛋,她們馬上做了,不像平常,得催三催四的。”

呵,看來玄铎的榮辱,不只關系他一個人,還有她和這屋裏所有的人……

“可是,王爺不是一向認可長子的嗎?”東瑩迷惑,“怎麽忽然改了主意。”

“還不是因為咱們額驸請得董先生出關,”婢女平素愛打聽,消息比她靈通多了,“自從董先生入住查哈郡王府後,聽說替朝政出了不少好主意,皇上都嘉獎呢。王爺現在對董先生特別倚重,立咱們額驸為世子的事,也是董先生提出來的。”

真的?看來,這董思成待玄铎非同一般……

但如此一來,卻讓她更覺得詭異,憑什麽董思成如此盡心盡力幫輔玄铎?只因為兩人從前在一起青梅煮酒嗎?

“現在府中上下是什麽态度?”東瑩低吟問。

“惠福晉是氣得病了,趕王爺去睡書房。大房那邊,不知是什麽動靜,聽說和婉公主關起門來與納也貝勒商量了一宿。咱們額驸倒奇怪,一大清早叫了壺酒,在房裏自斟自飲呢。”

他在喝酒?

男人喝酒,一般有兩種解釋,或者太興奮,或者太愁苦……此刻的他,屬于哪種?

“我到額驸屋裏看看。”第一次,東瑩如此說。

成親這麽久,她從沒主動去他屋中探望,兩人分房而居,她甚至連他住的位置也沒怎麽搞清楚。

但這個時候,她必須去看看,心中有一種難言的湧動,讓她不得不去。

出了院門,往西南方向,有水榭數間,他便獨自住在那裏,取了名字叫“退思塢”,頗有世外隐士的意味。

東瑩行了數步,卻忽然覺得,這裏真是查哈郡王府最潔淨的地方,或許因為一池活水自腳下流過,帶走所有的混濁。

“玄铎——”

門扉未掩,一眼便能看見,此刻他正伏在案上,似已醉倒。東瑩連忙上前,一把将他扶起來。

“你看看你,大清早的,就喝成這樣,像什麽話?”忍不住責怪。

她若不提醒,他便會被父親責怪,此刻她與他已經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她不能置之不理。

“福晉,是你啊……”他擡眸,醉眼迷離地笑道,“稀客……沒想到,這輩子你還有主動來看我的一天。”

“我有這麽冷淡嗎?”她輕嘆,“你倒說說,大白天的,喝什麽酒啊?”

“阿瑪要選立世子一事,你聽說了嗎?”玄铎沒有半分應有的欣喜,反而澀笑。

“聽說……是董先生建議的。”她小心翼翼道。

“董先生一心想助我,可從沒問過我的意願。”

“怎麽?”她一驚,“你……不想當世子?”

“從沒想過,”玄铎坦率地搖頭,“有哥哥在,我這輩子也不會跟他相争的……”

她挨着他坐下,默默聽着。

她知道,此時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一張聒噪的嘴,而是一雙聆聽的耳朵。

“我是妾室所生……”終于,他開始傾訴衷腸,“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她患有肺痨,而我小時候也是個病秧子。大夫說,母親的病傳給了我,恐怕我是養不大的,建議到廟裏撫養,沾些佛光,或可痊癒。阿瑪曾經想過把我送走,但大哥卻執意留下了我……”

這些關于他的故事,她還是頭一次聽聞。

“那時候,大哥也才只有六歲,他抱着四歲的我,一直不肯撒手,生怕阿瑪把我送走。我哭鬧的時候,他就哄我睡;我餓了,他就親手喂我湯飯。其實,他自己也只是一個孩子……”

他的一雙醉眼似乎閃動着淚光,而她,亦被深深打動。

“我的身體居然從此漸漸好起來,所以我打小就發誓,不與大哥相争。其實,論文論武,我并不輸他,但每每在外人面前,我就假裝什麽都不懂,一副頑劣浪蕩的模樣。如此,才會突出他的才華,世人才會對他稱贊。”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處處隐藏、時時退避,她還一直覺得納悶。

“這一次,我破了例,”他澀笑,“禮部侍郎一職,我從他手裏搶了去,可我斷不能再搶了……再搶,我還是人嗎?”

她懂,一切,都是因為她。

難怪古人說紅顏禍水,若非她的存在,他們兄弟依舊和睦,他永遠也不會如此內疚……

“玄铎,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世子,”東瑩聽見自己忽然道,“你沒必要——再破例。”

他為她做的,已經夠了,不能再繼續泥足深陷,讓他背負自責的罪名。

“可是,我若非世子,将來你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他深深地凝視她,“唯有丈夫強大有力,妻子才能過上舒心的日子,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我不需要,”東瑩感到淚盈于睫,嘴角,依舊保持微笑,“玄铎,沒有這一切,我也會過得很好。”

她哭了嗎?為什麽而哭?

她知道,只為他眼前的一句話——為他關愛她的心情。

“來,”他忽然伸出手,“過來,坐這兒。”

這片刻,她的思維是麻木的,一片空白,卻可以清楚知道,他是指讓她坐到他的膝間。

什麽都不願去想,轉身,投入他的懷抱,而他幾乎在同時,雙臂緊緊摟住她的腰。

“不要怕……”他在她耳邊低語,“我不會做什麽……只想抱抱你……”

她并不畏懼,此時此刻,叫她做什麽,估計她都會願意。

他的身軀深深環抱着她,暖暖的體溫觸燙她的背心,讓她雙頰發燒。

從小到大,沒人這樣抱過她,印象中,甚至母親也沒有——他,是第一個與她如此親近的人。

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像是傳說中的相濡以沫、比翼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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