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黑甲龍麟(三)

第26章 黑甲龍麟(三)

明眼人都看得出,若放任他這個狀态繼續下去,不僅在場的所有人都難逃一劫,就連他自己恐怕都會因血暴竭力而亡。

血珠順着劍脊滴滴答答落了下來,空氣的濕度越來越大,這天便是像要壓下來了一般,沉沉的......

轟隆隆......雷聲乍起,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道白色閃電,正正劈在了打鬥的兩人中間,白光閃動,映在兩人身上,有幾分一決生死的意味。

雷聲又起,兩人身形同時一動,再度沖撞在一起,“铮”......冷兵相交,兩端劍鋒齊齊飛出、落地,兩人的兵器均是斷裂。

龍麟軍首扔掉殘劍,換作肉搏之勢,對面之人見狀,也仍掉了手中的劍柄,兩手舉起,成掌式,一左一右擺在身前。

雨滴漸落,不一會兒,便成傾盆之勢。兩人在雨中搏擊,你來我往,左一拳,右一掌,但誰都打不穿那厚重的铠甲。

沉重的呼吸聲被埋沒在雨中,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聽見了吧。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明顯,頻率也愈發快了起來,龍麟軍首的身體逐漸顯露疲态,這一景象,被将士看在了眼裏。

趁着他一瞬間脫力的機會,将士近身繞後,一腳踢在了後膝處,軍首腳下一軟,單膝跪地,将士不待他反應,扣住其後領,猛地用力,将其向後提起托倒,重摔在地上。

龍麟軍首的頭盔摔落一旁,等他再站起來時,已是跌跌撞撞,搖搖晃晃。雨水滑近了鐵面之中,模糊了他的視線,将士再度近身,一記手刀,重重砍在肩頸處。受到重擊,龍麟軍首便要癱倒在地,将士順勢一接,将軍首攬住,輕倒懷中。

昏倒之時,龍麟軍首口中喃喃,“陰陽......紫河車......”

将士将軍首帶進了昭韻殿,見到盛王先是行禮,而後自懷中取出一個被黑布包裹的東西,呈給盛王,盛王一手抱着趙佶,另一只手接過黑布,打開一看,那是一枚黃金魚符。盛王一見此物,便知龍麟軍背後之人意欲為何,将士随後禀告一二,盛王便點了頭。

大盛歷啓元七年,七月

“哇哇......哇......”

睡夢中,公子越仿佛聽見有嬰兒的哭聲,這聲音在半夢半醒間,便像極了一道驚雷,喚醒沉睡的人。公子越醒來時,嬰兒的啼哭聲便逐漸清晰,他的眼珠轉動,眼睛顯得有些遲鈍,緩慢得眨動,感知身體的蘇醒。他開始動起手指、小臂、大腿...不知怎麽回事,這手腳像是有些日子沒有用了一般,生疏得很。

他笨拙地催動身體,下了塌,如初生一般,蹒跚走步,一步一停。好不容易終于走到了門口,一時間,雙腿卻好像被卸去了力一般,撲通一聲便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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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的人聞聲回頭看去,便看見只穿着裏衣的公子越倒在門口,其中一人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公子越感知到來人,擡頭一看,是墨姚,再向前看去,一個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幼嬰,正看向自己。

一陣微風吹過,掠起女子一縷青絲,只見她眼中微波流轉,兩行清淚涓涓而下。她臉頰微揚,嘴角擒着笑容,是開心,是慶幸,是…...失而複得。

“阿謹......”

墨姚将公子越攙扶起來,“莊主,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人了。”

阿謹抱着孩子走了過來,剛到近前,便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阿謹......無以為報。”

公子越見狀,想要讓她快些起來,可身體偏就不聽使喚,只能道,“你快起來。”越着急就越心亂,一個踉跄,眼見又要摔倒,幸好墨姚還攙着他的手臂,便沒有倒下。

阿謹見狀,不想公子越着急,便不再跪着。懷裏的嬰兒早已停止了哭泣,阿謹側身,将孩子的臉轉向公子越,孩子不哭了也不鬧了,看着公子越,便笑開了。

這孩子的笑聲清脆響亮,那綻開的笑臉,便如春日之和風,冬日之暖陽,仿佛能夠治愈一切傷痛,叫人心頭敞亮。

公子越瞧了瞧阿謹的小腹,有瞧了瞧她懷中的孩子,心中暗自感嘆,“我竟睡了這麽久麽......”

他用手指輕撫嬰兒眉心、鼻尖,跟阿謹像極了,小手乍起,一把握住了公子越的食指,他感受到了,那是一只有力的小手,這孩子,很健康,他這麽想着。

“孩子......叫什麽名字?”

“阿寶。”

“阿寶......小阿寶。”公子越口中喃喃,逗趣着襁褓中的嬰孩。

“阿寶是乳名,正名還未取,阿謹想......請公子給他取個名字。”

公子越沒有想到,起名這事竟還輪得到他,仔仔細細在腦海中搜尋,想了幾個,但都覺得甚不如意,突然,腦中一閃,“人生難得一相遇,母子情分亦是緣,叫他緣君可好。”

阿謹細細品味,看着懷中的孩子,“緣君,好名字,今後你就叫緣君啦。”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是他沒有說出口的,名字的另一層含義,亦是他,最隐秘的告白。

大盛歷啓元七年,元月,末。

将士将龍麟軍首打暈後,徑直帶離了皇宮,龍麟軍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去處,心情是即急切,又無可奈何,若不是盛王告訴他們不必找尋,他們不過是找了一療傷之地靜養,恐怕這一群人便是要将整個建康翻個底朝天來。

深夜,風雨如磬,建康城內家家戶戶關緊了門窗,但即便如此,風雨仍是拍打着木板吱吱作響。

“邦邦邦......”有人不停地用力敲打着木門。

“來了來了,別敲了,大晚上的,還不讓人睡覺了。”聞聲,店內夥計一邊穿起外衣,一邊提着鞋子,一步一跳跑去開門。

“吱呀…...”門被打開了,夥計看見兩個着黑衣的人站在外邊,其中一人好似受了很重的傷,被另一人架着胳膊才勉強站立,下垂的指尖不停地有血滴落。

這時,只見一人向他扔來一物,夥計慌忙接住,定睛一看,是一支赤簽,心下了然,便讓二人進了門。

“秦大夫可在?”抛出赤簽的人問道。

“不......不在。”夥計顯然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說起話來慌慌張張。

聞言,那人眉心一皺,按理來說柳秦風應該是在藥鋪的,出了什麽岔子...柳秦風不在,那麽能救命的人,還能去哪裏找呢...不,還有一個人,或許可以。想到這裏,他便問夥計要了箬笠,又出門去了。

雷雨天總是會叫人心神不寧,被這一擾,便是睡意全無,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隆冬,按說應當下雪才是,可偏就下的是雨,如此大雨,很是罕見。

阿謹抱着暖手爐,站在窗前,心緒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忽然,身後一道風吹過,“滴...答...滴...答...”是水滴落下的聲音。阿謹轉過身來,便看見一個頭戴箬笠,全身着黑的人站在面前。雖是看不清臉,但光看身形,她便知道這人是誰。

“阿慎......”這黑衣之人,便是碧波煙雨樓,司徒慎,也是她的親弟弟。

司徒慎見阿謹小腹隆起,并沒有覺得意外,只是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未等阿謹說出下面一句話,他便搶先直言此行之意,“我來,是為公子越。”

阿謹聞言,扶着腰上前兩步,“公子何事?”

司徒慎別過身去,不再面對她,“他用了搏天血祭,命懸一線,需要大夫。”

阿謹一聽,便知司徒慎來找自己是何用意,搏天血祭本就是一險招,若不懂控制,便會暴血而亡,這種情況,恐怕一般的大夫是難以應對的。阿謹放下暖手爐,取了傘,便要出去。

未等踏出房門,便被司徒慎一把拉住,給她披上了一條皮氅,“春禾藥鋪,他在等你。”手間緊握,阿謹匆匆而去。

冬日的雨水很是滲人,若要形容起來,便是有如冰窖之寒一般。

伏一看見阿謹時,心中起先便是狐疑,可自她口中說出的有關小莊主的事情,應是不假,她不會拿小莊主的的性命開玩笑,她沒有理由這麽做。況且在這冬雨天,深夜中,身懷六甲大步流星來找他,不顧身體和腹中胎兒,就為了騙他一騙,怎麽可能......就算是被騙了一下,一趟他也該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所以,他思量再三,還是跟着去了。兩人秘密出莊,來到春禾藥鋪,而司徒慎,早已等在這裏。

走進裏屋,她看見公子越,滿身是傷,奄奄一息躺在那裏,緊握的雙手止不住得開始發抖,越是抖,她攥得越是緊,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公子越對她來說有多麽得重要。那一刻,她是害怕,是恐懼,她怕會真的失去他,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相隔兩地,是真真正正的生死之別。

伏一為公子越仔細查驗傷口,确定沒有傷及要害,便診起脈來,只見他眉間緊鎖,因為那脈相已然弱到微處,只憑一口氣撐到了現在,以自己現在的能力,若說要治好小莊主,恐是為難,只能施針用藥,将這口氣護住,僅此而已。

認清現狀,伏一施下銀針,為公子越護住心脈,而後便想為他處理其餘的外傷傷口,正欲為其脫衣包紮的時候,卻被阿謹攔住,“還是我來吧。”

伏一看着阿謹,“謹姑娘有孕在身,不可勞心勞力,若有好歹,小莊主可是要怪罪我的。”

但顯然,阿謹主意已定,伏一拗不過她,便将要領教于她,而後阿謹便叫其餘人出了房間去,關上房門,只餘她與公子越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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