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霸王劍(五)
第43章 霸王劍(五)
笑容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她的臉上,那不是那個人的聲音......
“閣下可是不留客棧曲連舟曲掌櫃?”封君柏忽然問道。
聞言,曲連舟颔首,“正是在下。”
得了回應,封君柏接着說道,“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曲掌櫃,诶,曲掌櫃與白老門主也是舊識?”
“我與白門并無往來,與白門主亦不相識。”
“那今日......”
“有件事情想請白門相助,這不正巧趕上老門主壽宴,既不設帖,我便也來湊個熱鬧。”
封君柏笑過兩聲,“既如此,我便不打擾曲掌櫃了,改日定去不留客棧,一嘗神仙醉之妙。”
聞言,曲連舟話鋒一轉,“閣下可也是自建康而來,對酒棧倒是知之甚多啊。”
封君柏一愣,随即說道,“那倒不是,只因神仙醉之名,在下略有耳聞,略有耳聞......”
曲連舟将他的遲疑看在了眼裏,但也無甚在意,“閣下若來建康,酒水我請。”說罷,便作禮離去了。
謝有晴緊盯着那主仆二人,明明不是......可那語氣,又為何如此相像......
似是發現了謝有晴的異樣,封君柏關切道,“怎麽了?”
“這位......曲掌櫃,當真是客棧掌櫃?”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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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不是客棧,是酒棧,曲掌櫃是酒棧掌櫃。”
“酒棧?”
封君柏一笑,很難得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留客棧從不留客,只因那是一家酒棧,不住客的。”
“建康還有這樣的地方......”謝有晴口中喃喃。不過就算那酒棧掌櫃是真,她身旁的仆從,可不一定也是真的。有哪家的小役稱呼自家掌櫃的時候,會以姓冠之。雖不知他們來白門的目的究竟為何,但願不要壞了壽宴就好。謝有晴這麽想着。
曲連舟拱手見禮,微微颔首,“不留客棧曲連舟,特來祝壽。身無長物,唯有兩壇酒,望白門主笑納。”
“酒?難道是......”
“神仙醉。”曲連舟接道。
“兩壇神仙醉?!”白柳驚訝。神仙醉向來都是按壺按瓶在賣,兩壇......恐怕就是白沙原所有的庫存了。
白老門主将木箱打開來,取了一壇聞了聞,臉上便綻開了去,“好酒,哈哈哈,曲掌櫃破費了。”
曲連舟與陸廷回到外院時,白夫人已是坐到了謝有晴的身邊,二人相談甚歡。
曲陸二人近前了去,曲連舟施禮,便也入了此席,陸廷下意識也要坐下,腿剛剛跨出,忽覺有異,以他現在的身份,如何能與主子同席。
“白門沒有那麽多規矩。”白夫人說着,用手作出請的姿勢。
陸廷遲疑,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了看他此時的“主子”。
曲連舟朱唇微啓,“主人家都這麽說了,你便坐下罷。”
“曲掌櫃與白門素無往來,與白門中人又不相識,如何知道我身旁的,就是主人家呢?”謝有晴面帶笑意,聲音溫潤如春風,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犀利。
聞言,桌上之人都看向了曲連舟,如此情景,曲連舟倒也不慌不忙,“與白柳公子長得有七成相像的夫人,還能是什麽人。況且夫人談吐大方,一瞧便是主人家的樣子。”言辭稍頓,曲連舟接着又說道,“若我記得不錯,大約在五年之前,謝大掌門親率有識之士,踏平了碧樓,誅殺惡首孟子語,卻不幸罹難。在那之後,開陽謝氏,便全有一人撐起。輕紗拂眸,笑面素衣,我說的可對?謝大小姐,又或者該稱......謝掌門。”
曲連舟不過是陳述了一個事實,無心便罷,可有心之人聽了去,卻百般不是滋味。
心上的疤,它生生被人揭開來,又是血淋淋的一片,痛得她無法呼吸。
謝有晴,她面上雖不改色,可看那緊握的雙手,指甲已然嵌進了肉裏。
封君柏敏銳的發現了她的異樣,便将手搭了過去,輕握示意,而後對着曲連舟說道,“曲掌櫃慧眼如炬。”
曲連舟輕笑,“封公子過獎。”
時辰到,宴席開,衆人開懷暢飲。
“曲掌櫃不飲一杯?”酒過兩巡時,封君柏舉杯問道。謝有晴微擡眉心,也等待着她的回答。
曲連舟神色微異,她是愛酒的,可是決然不會飲酒,已是多年的戒律了。
白夫人瞧她似有難言之隐,便想打個岔去,将話題引開,哪知剛要行動,曲連舟已是開口在先,“酒棧掌櫃如何不飲酒呢,只不過家中有些事情,攪鬧心中不安,無這心思罷了。”
平複思緒,謝有晴越發覺着這位曲掌櫃不簡單,明明已經看出了他們的身份,方才初見之時,卻還要問是否自建康而來,此舉,究竟有何用意。她與那個人,究竟有沒有關系......
“曲掌櫃若方便的話,或可告知一二,說不定我們能幫上些什麽。”謝有晴緊追不放。
封君柏心中不解,今日這是怎麽了,他的妻子接二連三一反常态,現在竟還追問起他人隐私。
是啊......她今日是怎麽了,明明聲音不同,氣息也不同,就因為心間的那一絲感覺和那相似的語調,竟叫她失态如此。
其實她根本就不懂,如此執着,不過是在尋求一點希望罷了,一點......那個人還活着的希望。
“此事......的确需要勞煩一下白夫人。”曲連舟作遲疑狀,而後開後說道。
“哦?需要我做什麽,直言無妨。”白夫人快人快語。
“前些日子,我與家中小妹起了口角,哪知小妹賭氣,說話便離家出走了去,有可能來了貴地。我呢,在這裏也是人生地不熟,故而想請主人家幫忙,找尋一二。”
聞言,白夫人思索起來。
曲連舟補充道,“小妹年芳二十有二,性格機靈古怪,很是讨喜,這個年紀原是要與她說門親事了,哪知她抗拒非常,說她幾句,便就賭氣出走。”
聽聞此言,白夫人恍然想起了什麽,“聽你這麽一說,你家小妹倒是與我前些日子遇到的一個小姑娘有幾分相似。”
曲連舟與陸廷對視一眼,又聽白夫人接着說道,“她說她叫七七,我與她很是投緣啊,那時見她孤身一人,便将她招待進家,住了幾日。不過就在兩日前,她家兄長來尋,就跟着回去了。”
“兄長?”
白夫人點了點頭,“穿着一身的黑衣,不大愛笑,瞧着是個冷峻的人,我看他腰間還別着橫刀,應當還是個習武之人。”
聞言,曲連舟皺起眉頭。白夫人口中的七七應該就是伍七七無疑了,那帶走她的黑衣刀客,冷峻兄長,莫非......
“家中并無兄弟,如此看來,這位七七姑娘應不是小妹。”收回思緒,曲連舟說道。
見她一臉失落之色,白夫人安慰道,“姑娘家的心思做姐姐的應該容易明白得多,對婚事若是百般抗拒,怕是心中早已有人,你需理解溝通才是。若有需要,我可以派些人手,幫你出去找找,也好過一人大海撈針。”
曲連舟颔首,“夫人一語真如醍醐灌頂,我是該好好反思一下。尋人之事,連舟就先行謝過了。”
謝有晴不露聲色,卻一直暗暗觀察着。
宴罷,散去。
“接下來去哪裏?”
曲連舟眼色一冷,“哪裏都不去。”
相識不過幾日,陸廷也是第一次見到曲連舟這幅神情,那雙眼睛,寒色刺骨。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那模樣卻是叫他不寒而栗。
“白柳,明日随我出去一趟。”
“是,母親。”白柳知道明日要去做什麽,每年的這個日子,他們都是要出去一趟的。
客棧闊窗旁落座兩人,點了三兩小菜,看着像是快用完的樣子。正在這時,一駕馬車自街中行過,微風吹來,掀起側簾一角。客棧中的兩人放下銀錢,只道一聲,“不用找了。”
白柳驅着馬車,在一片石林外停了下來,車內之人覺出動靜,知道應是到了地方,便睜開了雙眼,動身下了馬車。
“有晴,來。”白夫人回身向馬車內說道。
聞言,謝有晴探身出了馬車,白夫人伸手将她扶了下來。“走吧。”說罷,一行人便進了石林。
這裏的路他閉着眼睛都能找到,畢竟年年都會來走上一次,白柳手中抱着盒子,走在前面,謝有晴攙着白夫人的胳膊,兩人走在後面。
走過一陣,白柳漸漸慢下腳步,站定。他打開手中的盒子,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仔細擺放。
白夫人走到近前,摸着那冰冷的石碑,緩緩開口,“前些日子,我遇到了個小姑娘,與你啊,像得很,不管是樣貌還是秉性,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你。”
點香,供上,“你的女兒長大了,也該是這般年紀。”白夫人斟過一杯酒,倒了去。良久,又開口說道,“我不會為你報仇的,放心。”
“竹姨......她是怎麽走的。”謝有晴問道。
白夫人換過哀色,眼神忽而憤恨,“都是那魔頭,伍石三。”此一句,字字清晰,冷硬利落。“他騙走了你竹姨的一顆心,也要了她的命。”白夫人深吸進一口氣,接着道,“伍石三到底施了什麽邪術,叫她心甘情願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決心赴死。”
“情之一字,向來難說。”這話自謝有晴嘴裏說出來,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若那魔頭當真有情,就不會放任你竹姨去死,若那魔頭當真有情,這麽多年,又豈會瞧都不來瞧上一眼,若那魔頭當真......”說到後面,白夫人的聲音漸漸顫抖起來,“只可憐了那孩子,剛出生就沒了娘,還要跟着那麽一個無情無心的爹。”
謝有晴走到身旁,握住她的手,“伯母,那孩子定然是平安長大,竹姨在天之靈,絕然保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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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