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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喲, 都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寒風裹挾着雪花吹了進來,攪動了一屋子的熱氣,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尖利的女人聲音。

阿寶警惕地豎起了耳朵,柳煙凝擡頭看去, 是許久未見的吳桂芬, 她穿着一件東北大棉襖,花面的, 她本人身材非常幹癟, 肥大的棉襖套在她身上顯得很可笑, 頭上頂着雪花片,棉襖也早已髒得斑駁不堪,看起來像無家可歸的老叫花。

柳煙凝沒出聲, 等着沈牧自己去打發。

“媽,你這是有事?”

吳桂芬冷哼一聲,“這馬上都快過年了, 我怕你們太忙, 沒時間給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送年貨過去,自己過來拿了。在哪呢?”

沈牧從衣服裏面取出五十塊錢,這是修路之後剩下的一部分,本來也是要送去給吳桂芬他們過年,這幾天家裏事情太多了,還沒來得及,既然吳桂芬自己過來了, 那就直接給她了。

沒想到吳桂芬那兩個綠豆眼看了一眼, 就冷笑了起來,“沈牧, 你打發叫花子呢?這麽久一毛錢都沒給過,就想拿五十塊錢将我們給打發了?”

沈牧皺眉,“五十塊也不少了,過年能将雞鴨魚肉買齊活。”

吳桂芬指着他們家門口的水泥路,“我可是知道你是掙了大錢的,這麽長的水泥路都修得起,拿五十塊錢給你爸媽過年?你好意思嗎?”

沈牧将五十塊遞過去,“你也看到了,因為修了這條路,錢都已經花得差不多了,這五十塊,你要是不嫌少,你就收下。”

言下之意,要是嫌少,連五十塊都沒有了。

吳桂芬怒目圓睜,“沈牧,要不是家裏人支持你讀書,你能有今天的出息嗎?真是養條狗都比你懂感恩!”

沈牧平靜地說道:“媽,你別說這個話,我這個書是怎麽讀過來的,你們心裏很清楚,逢年過節,或者是你們二老生病的時候,我會盡我兒子的本分,至于其他的生活費,我沒有,我還要養家糊口。”

吳桂芬瞪眼,“你是不是又給你大伯一家寄錢了?我就說嘛,當年他們站出來說要供你讀書,我就知道沒安好心,自己生的兒子不争氣,跑來養別人的兒子。”

柳煙凝嫌她太聒噪,帶着阿寶要進房間,柳煙凝身上穿着一件羊毛長裙,看着氣質得很,那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吳桂芬指着柳煙凝,“你舍得給她買這麽貴的衣服,就拿五十塊打發你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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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這是我家,不允許別人指手畫腳。”沈牧神色依舊平靜,但是話音已經越來越冷。

吳桂芬指着沈牧就要罵,秦姨站在廚房門口,眉頭擰成了結。

吳桂芬是很不要臉,但是她是沈牧的親媽,沈牧和柳煙凝是晚輩,還真是拿她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如果柳煙凝這邊也有家長就好了,吳桂芬的氣焰就不敢那麽嚣張,但柳遠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別指望他會替柳煙凝出頭。

沈牧将五十塊收了起來,“正好,我有段時間沒去看爸了,今天就跟你一塊去看看他。”

他拉着吳桂芬就要走,吳桂芬還沒要到錢呢,不肯走。

“沈牧,你想做什麽,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嗎?這麽對你親媽,你要遭天打五雷轟!.”

“媽,大過年的,你非要這麽蠻不講理?從我上學開始,你跟爸就沒有出過一分錢,你們的生恩,我在大伯家長大,大伯出錢供我上的學,我跟你說了,逢年過節,你跟爸生病的時候我會出我該出的那一份,如果你還是不滿足,那這些也都沒有了。”

“你敢,你要是敢這樣,我就鬧到你們單位去,讓你們單位領導來評評理,身為兒子不贍養老子娘,這是什麽道理?”

“你去吧,我也會寫信檢舉大哥頂替別人名字進入化工廠的事情!”

吳桂芬這段時間就是顧忌着這個不敢來,不過這幾天她想了又想,沈牧應該不會做出這樣大義滅親的行為,如果他能做出來,那他們拿着他工資的時候就應該拿這個來說事了。

柳煙凝從書房走了出來,“什麽冒名頂替,你大哥頂替了誰?”

吳桂芬看到柳煙凝,心裏一突,“沒有那回事,沈牧,你敢亂說,我今天就撞死在這裏!”

沈牧平靜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八三年的時候,沈貴榮參加了化工廠的考試,他當時跟第三名是同名同姓,花了一千二百塊錢,将人家的名額給頂替了。”

當時沈牧都還在讀大學,之所以知道這個事情,是當年吳桂芬給他打電話,讓他跟老師同學借錢,那時候的一千二百塊是一筆巨款。

吳桂芬兩口子這一輩子都偏愛長子,尤其是沈牧的大伯出錢送他讀書之後,對沈牧更加不待見,認為這個孩子以後肯定是個白眼狼。

柳煙凝長長地哦了一聲,“有這樣的事啊!”

她回屋就拿出了紙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沈牧說道:“你給我詳細地講一講,這件事情是在什麽時候發生的,我寫一封信請化工廠的紀檢組查一查。這事可不得了,別人好不容易考上了化工廠,端了鐵飯碗,卻叫別人給頂替了。”

沈牧真說,柳煙凝真寫。

吳桂芬愣住了,咬牙罵道:“你們要是敢寫信,我就死給你們看!”

“行啊,誰沒見過死人嗎?我不怕死人的,你要撞死要幹什麽我們也攔不住啊,像你這樣恨不得吸光兒子血的老妖婆,真死了還是積德行善的好事呢!”

吳桂芬被柳煙凝嗆得啞口無言,她臉色青白交加,沈牧或許做不出大義滅親的舉動,柳煙凝這個女人的厲害她是領教過了的。

柳煙凝很快将信寫完,揚在手裏,“誰讓我們家日子過不下去,我就讓誰家日子也不好過,走着瞧吧!”

柳煙凝那冰冷的神色鎮住了吳桂芬,這個無知且市儈的女人總算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可以拿生恩去鉗制沈牧,柳煙凝可跟她沒有一點關系。這個女人還有一個讓她毫無辦法的地方,那就是她根本就不是靠男人吃飯,看男人臉色過活的人,前面四年,沈牧沒在家,沈牧的工資她也沒有拿到一分,她依舊過得比誰都好。

換句話說,她沒有辦法通過鉗制兒子去鉗制一個這樣獨立的女人,柳煙凝可是什麽都不怕的。

沈牧看出了吳桂芬的遲疑,他上前一步,将五十塊錢塞進了吳桂芬的口袋裏,“回去吧,媽,大過年的,跟大哥大嫂好好地過年去吧。”

沈牧送她出門,穿過那條長長的水泥地,大雪從昨天晚上一直下到白天,水泥路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一直走到家屬院門口,沈牧停住了腳步,“媽,我不送你了。”

沈牧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大步返回。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沈牧的身影在大雪中越發的朦胧,那高大的背影在彰顯着這已經是一個肩上扛着家庭的成年男性。吳桂芬這麽多年都沒有關注過小兒子,她一門心思地培養大兒子,小兒子的成績是很好,但是他不親自家人,反倒是親他大伯一家人,這讓吳桂芬很是惱火,認為小兒子就算讀書出頭了,也是個白眼狼。

而今,沈牧毫無挂念地返家,甚至都不願意陪她等到公交車到來,和她這個母親形同陌生人,出于為人子的責任心,還願意在逢年過節打發他們一點過節費。吳桂芬看着他冷肅的背影,麻木多年的心突然隐疼了一下。她縮了縮脖子,這棉衣已經穿了很多年,早已不暖和,這些年他們老兩口撿垃圾也掙了不少錢,但他們省吃儉用,全都補貼了大兒子。

要過年了,吳桂芬摸着口袋裏好不容易讨要來的五十塊錢,心想昨天大兒子喊冷,她得給他買件羽絨服去。

沈牧回到家,柳煙凝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他回來的動靜也沒有擡頭看一眼。

沈牧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只是一介凡人,不能像三太子那樣剔骨還父削肉還母,只要吳桂芬他們還活一天,他就得盡兒子的本分。

他去衛生間将柳煙凝母子昨天換下來的衣服給搓了,冬天的衣服太厚,秦姨年紀大了,清洗起來很是費勁,沈牧手勁大,搓得很幹淨。

阿寶安靜地在書房組裝着竹節飛機,這是沈牧去家屬院旁邊的那片小竹林給他砍來的竹子,阿寶事先在紙上計算出了拼一個竹節飛機需要的竹筒數量和長度,沈牧按照他給的圖紙,耐心地将竹子鋸出來。

外面太冷了,柳煙凝不許阿寶再去外面玩,阿寶只能在家裏拼竹飛機,毛寧寧大病初愈,他媽媽也不許他出門,兩個孩子只能各自在家裏玩耍。

阿寶早上給媽媽當了小翻譯,柳煙凝看完了兩本時尚雜志,這種雜志的水平确實很高,上面的衣服都是各大品牌當季發布的新品,而時尚專欄作家就是将這些時尚大秀上的經典設計,給看不懂的人做點評。

沈牧不知何時坐在了柳煙凝身邊,默不作聲。

柳煙凝看得太入神沒注意,一擡起頭,沈牧斂手斂腳地坐在自己身邊,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忙完了?”柳煙凝淡淡地問。

沈牧點點頭,“你的羽絨服已經烘上了,明天應該就幹了。”

柳煙凝看了一上午書了,伸了個懶腰,本來就纖長的腰身拉得更細,弧度優雅動人,“行吧,這兩天應該也不出門。”

柳煙凝放下書要走,沈牧拉住了她的手,她低頭看去。

“你是不是生氣了?”沈牧問。

柳煙凝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還是反問他,“生什麽氣?”

“我給了五十塊過節費。”沈牧誠實地說道。

柳煙凝一屁股坐了回去,“談不上生氣吧,生而為人,我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誰是我們的父母,誰是我們的子女,這些都沒有辦法控制。”

柳煙凝确實也談不上生氣,他們不是生活在原始叢林,他們生活在社會上,就必須要遵守社會上約定俗成的一些規則,她跟柳遠平可以鬧翻,可以斷絕父女關系,但是沈牧和吳桂芬不能,吳桂芬的行為确實不配做一個母親,但是她還沒有觸及大衆那根可以打破規則的底線,如果沈牧因此跟吳桂芬斷絕母子關系,不贍養他們,那被大衆譴責的就是沈牧,而不是行為不端的父母。

柳煙凝只是不願意理會世上的一些俗人,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你注意着,別把我的羽絨服給烤壞了,六百多塊錢一件呢!”

柳煙凝來到書房,阿寶的竹節飛機組裝已經進入了尾聲,看到媽媽進來,阿寶獻寶似的将竹節飛機舉給她看,“媽媽,你看我的飛機!”

要組裝這個飛機,起碼要用到幾十根大小不一的竹子,并且鋸成長長短短的竹筒,柳煙凝是親眼看到沈牧做這個工作的,他拿個尺子,邊畫線邊鋸,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是将阿寶的玩具給做出來。

“阿寶真棒!”柳煙凝毫不吝啬地誇獎他。

“我想把這個飛機送給毛寧寧,他才生了病呢。”阿寶說道。

柳煙凝有些驚訝,這個竹節飛機可真的廢了父子倆很多時間,阿寶慷慨地要送給毛寧寧,“可以呀,快點拼裝完成吧,媽媽帶你去看毛寧寧。”

阿寶幹勁十足,沒過多久就拼完了,柳煙凝給他穿上小大衣,自己也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這個天,不穿羽絨服沒法出門。

來到毛寧寧家,毛寧寧恹恹的坐在火爐旁邊,毛寧寧家跟他們家也有同樣的情況,供暖管用了多年,裏面結出了厚厚的水垢,水流量變小了,所以就沒有新的那麽暖和。

“阿寶!”看到阿寶,毛寧寧的眼睛亮了起來,連忙站起來,迎上來。

阿寶雙手托着竹節飛機,這飛機很大,有點沉,阿寶要抱着才能拿過來,“寧寧,這是我送給你的哦。”

毛寧寧高興得“哦也”一聲,連忙接了過去,這飛機雖然是竹節做的,但是拼裝得非常的完整,造型也很獨特,毛寧寧還沒有收到這麽獨特的禮物過呢。

“謝謝阿寶。”毛寧寧脆生生地說道。

胡雪華也驚訝極了,這個飛機看起來像是自己做的,但是又那麽精致。

柳煙凝笑道:“只是他們父子倆合力做的,阿寶說寧寧生病才剛恢複,送給他作為新年禮物呢。”

胡雪華戀愛地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阿寶真是我見過最善良大度的孩子。”

毛寧寧還在呢,柳煙凝不附和她這話,笑道:“寧寧也是個好孩子呀。”

胡雪華正在炸春卷,撿了幾個熱乎的出來給阿寶吃。

阿寶并不饞嘴,吃了一個就洗手不吃了,跟興奮的毛寧寧講解這個竹節飛機是怎麽做的。

“我爸爸說等過完年,他就給我找一些零件,到時候就可以做會飛的飛機了。”

毛寧寧驚喜得瞪大眼睛,“真的嗎?我能坐嗎?”

阿寶也瞪大了眼睛,“你要坐玩具飛機嗎?那怎麽坐得進去啊,你這麽大,飛機那麽小。”

毛寧寧有些失望,“我以為你們做的是天上飛的那種呢。”

過了中午,氣溫上升了不少,淩冽的寒風也消停了,外面響起了孩子們的打鬧聲。

毛寧寧是個在家裏坐不住的小家夥,一聽到外面有孩子在玩鬧,他蠢蠢欲動起來,“媽媽,我可以出去玩一下嗎?”

胡雪華瞪了他一眼,“不可以,你又想打針了嗎?”

毛寧寧縮了縮脖子,他胖乎乎的手背上全是針眼,這次感冒發高燒,他輸了三天的液,小孩子手背肉厚,血管又細,就算是經驗老道的護士也沒有辦法保證一次就能紮進血管。

毛寧寧受了不少罪,一聽打針就害怕,老實了。

他跟阿寶一左一右地趴在玻璃窗上呼氣,在玻璃上呼出一個個小小的氣團,在上面畫上各種各樣的圖案,窗戶上貼着喜慶的剪紙,剪得漂亮極了,新年是雞年,剪紙是各種各樣的雞,還有梅蘭竹菊等等。

這全都是胡雪華自己剪的,她手巧,還剪了很多送給柳煙凝。

阿寶在孩子群中間看到了肖童童,他戴着一頂瓜皮帽,跟着其他孩子跑來跑去,放鞭炮,鬧着笑着,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潤的氣色,看起來很高興。

阿寶也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呀,阿寶?”毛寧寧不解地問。

阿寶指了指外面的孩子們,“肖童童也在呢。”

毛寧寧看了一眼,依舊不解,是啊,肖童童在,阿寶為什麽要笑呢。

柳煙凝沒坐多久,帶着阿寶回了家。大院的孩子們還在打鬧,他們在沈牧修的那條水泥路上放着鞭炮。

柳煙凝也看到了肖童童,這段時間肖童童似乎又和以前一樣自由了,幾乎每天都跟着其他的孩子跑來跑去,變化是從元旦節過後開始的,肖童童在航天院的元旦聯歡晚會上表演了一曲鋼琴獨奏。

據說彈得很好,單位領導給了特別的獎勵,好像是一筆過節費。

從那天過後,肖童童就經常出現在大院裏,臉色也好看了很多。

不過這不是柳煙凝關心的,明天就過年了。

每逢過年,不管窮人富人,都要好好地收拾家裏,準備年夜飯,辭舊迎新,不管舊的一年如何的不如意,新的一年一定要讨個好兆頭。

柳煙凝是不操心過年的事的,以前家裏有秦姨,現在有沈牧幫忙,秦姨輕松不少,要準備的年糕,丸子,春卷等等全都已經備好了,今天一大早,秦姨就去了菜市場買了溫棚出産的嫩韭菜,明天包韭菜餃子。

阿寶悄悄地問媽媽,“媽媽,爸爸會不會給我準備壓歲錢呢?”

媽媽每年都會給阿寶一筆壓歲錢,平時阿寶沒有零花錢,只有這筆壓歲錢他可以自由的支配,秦姨也會給他壓歲錢,今年多了一個爸爸,阿寶很期待。

柳煙凝笑道:“那我不知道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晚上,沈牧忙着将所有的雞鴨魚肉給處理了,明天就要正式過年了,提前将這些東西準備好,忙到十點半才睡了。

柳煙凝早就摟着阿寶睡熟了,現在家裏暖和了,她摟着阿寶就夠了,忘記給沈牧留空位,等沈牧來睡覺,只能在阿寶身邊睡下了。

大概是晚上忙得太晚,這幾天太累,沈牧這一覺竟然睡到了七點鐘都還沒有醒。而七點鐘是阿寶準時睜眼的時候。

他先和往常一樣,看了一眼身邊的媽媽,媽媽還睡着,他準備悄悄地下床,一腳就蹬在了一條堅硬的腿上,他扭頭一看,沈牧放大的臉靠在他身邊,被這一腳蹬醒了。

父子四目相對。

沈牧這些天一直在主卧睡,但是他睡得比阿寶晚,起得比阿寶早,阿寶一點都不知道他這幾天睡在主卧。

沈牧被兒子濕漉漉的眼睛盯着,心裏竟生出驚慌感,不知道該怎麽跟兒子解釋爸爸媽媽就是應該睡在一張床上的。

“爸爸?”阿寶眨了眨眼睛。

“阿寶.”沈牧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阿寶果然接受不了,大聲喊柳煙凝,“媽媽!”

柳煙凝也驚醒過來,對看到了父子倆大眼對小眼。

“媽媽,爸爸怎麽會跟我們睡在一起啊?”阿寶問道。

柳煙凝瞪了一眼沈牧,“寶貝,爸爸在沙發上睡很冷啊,外面下着雪,爸爸睡沙發會凍壞的。”

沈牧連連點頭,“對對,阿寶,爸爸睡沙發太冷了。”

阿寶眉毛往中間擠,他沒有睡過沙發,不知道沙發到底冷不冷,可是他相信媽媽不會騙他,爸爸是因為睡沙發太冷了,才來床上睡的。

“好吧。”阿寶小肩膀往下聳了聳,有種無奈的喜感,他翻過沈牧,滑下了床,開門走了出去。

沈牧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沒想到柳煙凝這麽一句話就搞定了阿寶,那是不是前面她本來也可以幫他哄住阿寶,但她卻沒有幫忙?

沈牧看向柳煙凝,柳煙凝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麽,“看什麽呀,還想睡沙發嗎?”

柳煙凝翻了個身,将後背留給沈牧,她就是故意的,之前不僅是阿寶不想跟沈牧睡到一起,她也不想,所以她故意不幫忙,現在一來是沈牧表現還不錯,二來她這幾天抱着沈牧睡确實也比一個人睡着舒服,她才肯哄阿寶。

除夕夜,秦姨起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早,一年四季的飯菜都可以湊活,唯獨這兩天不行。

沈牧起床就去幫忙了,現在他再幫忙,秦姨也不像最開始那樣阻止,她看出來沈牧确實是個持家顧家的人,她想通了,現在讓沈牧做這些事做習慣,如果她有一天不能繼續照顧柳煙凝母子了,沈牧能挑起這面大旗。

柳煙凝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現在的男人誰會允許家裏的女人什麽家務都不操持呢,至少秦姨活了這麽大半輩子是沒有見到過,可沈牧回來這麽幾個月,家裏有什麽活,他看到了他就做了,從來不會當沒看到,更不會指使柳煙凝去做。

她也沒有見過沈牧在家裏發過脾氣,有時候她都覺得柳煙凝說話有些過分了,沈牧依舊能維持好臉,這已經很不容易。

光是這兩點,他就已經排得上好男人的名號了。

秦姨暗中觀察了沈牧這幾個月,不由得從心裏感嘆,柳煙凝挑男人的眼光确實是厲害的,萬裏挑一,選出了這麽個好男人。

一直到忙完了最後的重頭戲,年夜飯,聽着外面齊鳴的鞭炮聲,一家人坐上飯桌。

家裏是沒有酒的,今天柳煙凝特意出去買了一瓶燒酒,年夜飯,總得意思意思。

柳煙凝站起來給秦姨倒酒,秦姨受寵若驚,連忙捂住杯子,她這幾年的年夜飯都是跟柳煙凝他們一塊吃的,平時吃飯都在一張桌子上,雖然這幾年她跟柳煙凝母子處得像親人了,但她說白了也只是幫傭,所以柳煙凝家裏的大事小事她幾乎從不插嘴,都是柳煙凝自己拿主意。

“煙凝,我自己來。”

柳煙凝笑吟吟的,“秦姨,這幾年多虧了你照顧我們母子,雖說我們是雇用關系,但是幾年下來,我已經将你當成了我最敬愛的長輩,這杯酒,我是一定要敬你的。”

秦姨聽着柳煙凝嘴裏難得的軟和話,手也不自覺地移開了,讓柳煙凝給她滿上了一杯。

柳煙凝又看向沈牧,沈牧非常識趣地将自己的杯子遞上去,“有勞。”

柳煙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再給自己滿上,她舉起酒杯,“今天是大年夜,我們一家人坐在一塊,多少得喝兩杯,祝我們都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阿寶敲了敲碗,着急地說道:“媽媽,我的呢,我的小杯子呢?”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柳煙凝笑道:“對了,忘記我們的小阿寶了,那媽媽給你倒飲料好不好呀。”

三大一小,四只手舉着酒杯碰到了一起,窗外響起了驚天的炮聲,家家戶戶都在過年了。

柳煙凝酒量一般,只喝了兩杯,粉色就浮上了她的雙頰,明媚的大眼蓄着淡淡的水霧,眼裏染上了某種不同尋常的嬌媚。

沈牧舉着筷子,一時間竟然看得癡了。

“爸爸,你看媽媽做什麽呀?”阿寶不解地問。

沈牧如夢出醒,掩飾地夾了一小塊魚肉。

柳煙凝擡眼朝沈牧看來,輕笑一聲,“看着魚肉吧,小心別吃了魚刺。”

秦姨将兩人的眉眼交流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欣慰,兩人都是極好的,就算沒有感情,生活在一起,總會磨合出來的,果不其然吧。

吃了飯,沈牧幫着秦姨刷洗了碗筷之後,柳煙凝拿着紅包出來,大的是給秦姨的,小的給阿寶。

阿寶歡呼起來,他不會亂花錢,都将壓歲錢存了起來,媽媽特意給他買了個存錢罐了,那個存錢罐是匹小馬,他可以将錢從馬背上的小縫塞進去。

柳煙凝看向沈牧,她沒有特別提醒沈牧,但是她覺得沈牧應當知道給阿寶準備壓歲錢的。

好在沈牧也沒有讓他們失望,他早就給阿寶準備好了,抽出紅包遞給阿寶,“阿寶,這是爸爸給你的。”

“謝謝爸爸!”阿寶高興得朝沈牧舉起雙手,沈牧愣了一下,才一把将阿寶抱了起來,阿寶撅着小嘴,沈牧驚喜地瞪大眼睛,連忙将臉頰湊了過去,他感覺到阿寶柔軟的小嘴在他臉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

這個小小的親吻,讓沈牧的心都顫得快跳出心房了,他一臉的驚喜,問阿寶,“阿寶,爸爸可不可以親親你呀?”

阿寶平時只肯讓媽媽親親,今天竟也格外的大方,将肉乎乎的小臉蛋湊了過去。

阿寶的皮膚和柳煙凝一樣,白嫩的小臉像塊小豆腐,沈牧臉上雖然沒有胡茬,但他也擔心會親疼了阿寶,也只是輕輕地挨了一下。

他将阿寶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扛着他在屋裏走來走去,阿寶舉着紅包,開心得唱起了迎春歌,這幾天收音機裏面幾乎都是各種各樣的歡慶春節的歌曲,阿寶學會了很多呢,每天唱的都不重複。

除夕是要守夜的,但是秦姨早早地就睡了,阿寶到了時間也困了。

沈牧打開了黑膠唱片機,外面時不時地響起煙花聲,舒緩的音樂徐徐地流淌出來,柳煙凝閉眼聽了一會兒,回了房間,再出來,她已經換上了那套舞裙。

沈牧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寬松的毛衣,對柳煙凝笑道:“等我一會兒。”

柳煙凝披着毯子坐在沙發上,沒過多久沈牧就穿着那身他顯貴的西裝出來了,這套西裝沈牧只穿過一次,就高懸在衣櫥裏,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帥氣挺拔的沈牧朝柳煙凝做了一個标準的跳舞邀請手勢,“這位美麗的女士,我是否能榮幸地邀請你共舞一曲?”

柳煙凝矜持地站起來,定定地看了沈牧一眼,才将手交給了他。

音樂聲響了半夜,柳煙凝不知疲倦地舞動着,大汗淋漓又暢快不已,這晚,她好像找到了十八歲之前的自己,那種自由恣意。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開始拜年,沈牧得去給父母拜年,他大清早就提着一網兜水果出門了,柳煙凝也沒管他。

等到十點,家裏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安娜拉着查爾斯登門拜訪,讓柳煙凝意外極了。

阿寶高興地拉着查爾斯去書房玩耍,安娜則給柳煙凝送上了新年禮物,一件高奢外套。

“凝,我請你考慮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柳煙凝已經看完了那幾本雜志,她确實可以寫,但是她缺少素材,國內沒有這樣大型的走秀活動,更沒有幾家公司有這樣經典的設計。

她跟安娜講出了自己的顧慮。

安娜笑道:“這都不是事,時尚編輯就是需要出席現場活動,如果你接下了這份工作,以後你可能就需要經常出國,前往各大秀場,獲取第一手的時尚資訊。”

柳煙凝的眉頭一下就擰起來了,“那不行,那這份工作我做不了,如果需要出國的話。”

“為什麽?”安娜疑惑地問道,猛地想到了原因,“你是不舍得你的孩子?”

柳煙凝點頭,“他太小了,需要媽媽的陪伴,我不可能放棄孩子,這份工作我做不了。”

安娜也是作為母親的人,她也能理解柳煙凝的苦衷,她的本意是柳煙凝如果能接受出差那更好,如果不能接受的話,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她必須要找一個中國作家,她如果招聘外國人,那寫作的語法跟中國人閱讀的習慣會有所相沖,沒有那麽入鄉随俗。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想看.”安娜沉吟了一會兒,“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到時候派人去給你拍照片,記錄素菜,将素材給你,由你來編纂文章。”

這樣的條件已經很寬厚了,柳煙凝甚至都不用像其他的時尚編輯那樣滿世界跑,但是有利有弊,柳煙凝沒有到達秀場現場,她拿到的只能是別人給她記錄的東西,那有可能會造成她的工作沒有競争力,随便來個人都能取代了。

柳煙凝非常清楚這一點,她看向安娜,“為什麽要找我呢?”

安娜笑道:“因為我相信你能勝任這份工作,而且中國的時尚行業在未來的幾年一定能蓬勃發展。”

“如果你同意的話,薪資還是我之前給你說的,三百美刀,另外還有員工福利。”安娜笑了起來,“我相信你能做好。”

到底接不接這個工作,柳煙凝這幾天已經考慮清楚了,她關在家裏的這幾年,阿寶是她唯一的樂趣,除了阿寶她什麽都沒有。

她最終還是點頭,“好,我願意試一試。”

安娜高興極了,“那太好了,凝,我就知道你肯定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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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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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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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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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