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看見我真誠的眼神了嗎
看見我真誠的眼神了嗎
林安實在搞不懂魔尊的腦回路。
既然懷疑兒子和玉郎之間有染,就不應該讓二人有機會見面,更別說是獨處了。
偏偏魔尊吩咐林安留下來伺候,他自己則是一怒之下,甩袖離開了。
醫師雖然被威脅了,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為晏陵清理手上的傷。
這燙傷厲害得很,血肉模糊一片,局部都發黑發焦了,可能是為了更好地恢複,醫師取出一把刀片,先放在火焰上炙烤。
林安知道,這是在消毒,然後就看見醫師在剮晏陵手上的爛肉,吓得他下意識“啊”了一聲。
他一叫,也吓了醫師一跳,忙煞白着臉詢問。
“沒事。”林安搖頭,故作鎮定地問,“一定要這麽做麽?”
醫師:“須得把爛肉剜下,才好敷藥。”
那得多疼啊。
林安不忍,又問:“可有什麽止疼之物?”
哪知醫師卻神情一凜,立馬露出一副驚訝,卻要說不說的樣子。
林安狐疑自己是露餡了,心尖一緊,但依舊佯裝鎮定地問:“怎麽了?”
“魔族人素來以勇武着稱,以畏痛為恥。”醫師說,“魔族人即便受傷,也甚少用藥,除非傷重致命。”
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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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真不知道這一茬兒,在面對醫師疑惑的目光,林安面不改色地道:“廢話!我身為魔界堂堂的魔君殿下,能不知道嗎?”
醫師:“那殿下方才之意……”
“他又不是我魔族之人!”林安理直氣壯,“你看他臉色比鬼都難看,又自絕了靈脈,若是活活疼死了,你覺得你還能活嗎?”
一番有理有據的疾言厲色之詞,立馬把醫師唬住了,忙低頭在藥箱裏翻找止疼之物,結果翻來翻去,也沒翻出半點麻沸散來。
林安見狀,将醫師推開,撸起衣袖,道了句:“我來!”
打算物理止痛,将人打暈過去。
晏陵卻道:“不必麻煩了,直接剜肉便是了。”
醫師擡頭請示林安,如此,林安縱然不忍心,也只能點頭,然後默默把臉撇了過去。
整個處理傷口的過程,晏陵一聲不吭,沉默得如同死人。好不容易處理好了手,林安又指了指晏陵的脖子,道:“一并處理了。”
醫師應是,剛要動手,卻被晏陵阻止了。
晏陵道:“不必了。”
“什麽不必了?”林安故作兇狠地道,“父尊說了,但凡你有個三長兩短,都要拿我問罪!你是不是想害我?”
晏陵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我自己來。”
林安尋思着,可能是傷的位置有些隐秘,晏陵臉皮薄,難為情,也能理解,清冷受嘛,都這樣。索性就讓醫師留下傷藥和幹淨的紗布。
等醫師這邊一走,林安也特別識相地背過身去,他道:“我不看你,你自己來。”
晏陵輕嗯一聲。
身後很快就傳來淅淅索索的響聲,沒一會兒,就聽晏陵道:“好了。”
林安這才敢轉過身來,正尋思着,自己是不是應該搬個板凳,再抓把瓜子,遠遠守着晏陵,防止他再自尋短見。
就忽聽晏陵喚他:“你上前些。”
“幹嘛?”林安十分警惕,低聲道,“晏守玉,我警告你啊,你別再胡來了!”
“過來。”晏陵堅持。
“我若是不過去呢?”林安不進反退。
晏陵語氣平靜:“那麽,我死。”
吓得林安忙三步并兩步竄了上前,幾乎要撲跪在地了,雙手合十,給晏陵作揖,愁容滿面地道:“晏陵,仙君,你別這樣,我求求你老人家啊!”
“……”
“你千萬不要再自尋短見了!你聽我說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正所謂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側畔……”
“手。”晏陵直接打斷了少年滔滔不絕的勸詞,輕聲道,“手心朝上,伸過來。”
“啊?”林安萬分不解,很快就驚道,“為什麽又要打我?”
還打手心?
晏陵是在怨恨他,破陣之時,害死了所有人質?
還是在埋怨他,居然聽從魔尊的吩咐,當真去拿了燒紅的烙鐵,要往他臉上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晏陵!”林安小聲道,“我沒想殺他們,真的,我發誓!”他舉起三根手指,“我若是說謊,就讓魔尊斷子絕孫。”
晏陵:?
“晏守玉,你看看我——”林安湊近,眨了眨眼睛,“看見我真誠的眼神了嗎?”
離得太近,晏陵愈發看清楚了他的醜。
真想拿把刀子,把他臉上的龍鱗剮了。
“手。”
“晏守玉!你怎麽就油鹽不進呢?”林安氣急敗壞,“你腦子被狗吃了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分不清楚嗎?”
“手。”晏陵擡眸定定地看他,不容置喙地道,“這是最後一遍。”
“我偏不給你!”林安調頭就走,“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不管你了!”
他才走出一步,就一步!
餘光一瞥,竟見晏陵右手并指一劃,似要自刎,吓得林安一個飛撲,兩手抓住他的雙腕,重力将他狠狠往床上一按,力道之大,震得床板發出沉悶的響。
“別死!我怕了你了!”
“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只要別死就行!
真要死,那也行。
別死在他面前,要死,也死在魔尊跟前啊,要不然林安可就百口莫辯了!
晏陵默然,他方才并沒有想自殺,只是想施法,将魔尊之子捆起來而已。
他天生靈脈便與常人不同。
常人只有一根,而他有數根,還藏得非常之深,極難窺探。自絕一根靈脈,不算什麽。
靈力也并沒有完全被封。
不過是想借此,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可魔尊之子卻非常緊張他,生怕他死。
亦或者可以說,魔尊之子貪生怕死,生怕自己受到牽連。
無論哪樣都好,皆不重要。
兩人挨得太近,姿勢也異常暧昧,林安很快就發覺這樣不妥。
忙松開了手,趕緊退到床邊了。
滿臉尴尬地撓頭,林安誠懇道歉:“我剛剛只是一時情急,勿怪,勿怪。”
晏陵起身,什麽也沒說,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林安無可奈何,只好哆嗦着把左手伸了過去,心想,如果晏陵真的很氣憤,非得讓他償命的話,有很多種方式。
以魔尊對晏陵的寵愛程度,但凡晏陵說一句“我要他死”,那麽,林安必死無疑。
眼下卻讓他伸手,可能只是想廢他一只手。
雖然,林安很無辜,但他也知道,這可能是最輕的一種懲罰方式了。
咬了咬牙,他逼着自己把左手獻了上去,林安忍不住又小聲辯解:“真的不是我,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嗎?”
晏陵依舊油鹽不進,淡淡道:“兩只。”
“靠!我他媽冤枉死了!”林安立馬不樂意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道,“真的不是我!到底要我說多少遍啊?晏守玉,你別太……啊!疼疼疼!”
話音未落,晏陵二話不說,抓住他的手腕,飛快地往他掌心狠抽了一下。用的還是那只才燙傷了,又剜了肉的左手!
林安震驚:“你,你都不疼的嗎?”
“疼。”晏陵語氣很平靜,臉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痛苦,他說,“但如果這樣能讓小殿下記住,在我面前應當謹言慎行,那麽,再疼也是值得的。”
林安:“……”
這跟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有什麽區別?
他正腹诽,原本火辣辣的掌心驀然一涼,他一愣,定睛一瞧,晏陵竟在為他上藥。
“你……”
“別動。”
晏陵低聲道,将用剩下的傷藥,仔細塗抹在林安的掌心,塗好一只,又讓他換一只手。
發覺自己誤會了晏陵之後,林安立馬就乖乖換了手,看着為自己上藥的晏陵,又想起動不動就訓斥他,對他要打要殺的魔尊,林安鼻子一酸,差點就哭了。
親爹還沒後娘好,這逼日子一點不能過了。
“晏陵,你其實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晏陵未言。
林安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就知道,你那麽冰雪聰明,一定早就猜到,不是我故意殺人的。”
“可箭終究是從你手裏射|出的,陣也是你破的。”晏陵面無表情地說,“我只是答謝你,收斂了那些弟子的屍骸。以及……”略頓了一下,“方才在金籠之中,你不忍傷我之情。”
“可是,晏陵,道理不是這樣的啊。”林安忙道,“照你這麽說的話,那箭也有錯,弓也有錯,束縛着那些人的鎖鏈,也是有錯的,可你怎麽不把錯,怪它們身上,就非得怪在被魔尊操縱之下的小傀儡,也就是從小就失去母親,被親爹虐待的可憐小黑蛟蛟我呢?”
邊說,邊吸着酸澀的鼻子,往晏陵跟前湊,眼巴巴地擡眸望他,聲音軟糯糯的,眼神明亮還天真。
晏陵看他一眼,緩聲道:“弓箭也好,鎖鏈也罷,都是死物。”
“可你也可以當我是死的啊。”林安很認真地道,“我只是會喘氣而已。”
晏陵:“死物可不會像你這般巧舌如簧。”
“那死物也不能像我這樣,從旁伺候你啊。”林安滿臉真誠,“留着我,我以後還能給你養老送終呢。”
晏陵:?
林安掰手指頭算:“我什麽都會幹,洗衣服做飯,算賬奶孩子,樣樣精通。”想了想,他又道,“吃得還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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