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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一輛锃亮的加長黑色商務車在學校門口停下,先下來七八個壯漢,最後是一個蒼白瘦弱的年輕人,引得周圍經過的學生紛紛注目。

談峤不想麻煩,可星盜團執意要送。其他新生大多由父母陪着來報道,一個人來的也不少,就他這邊清一色的肌肉哨兵,十分醒目。

“小峤啊,這張銀行卡你拿着,平時別省,随便花,大哥有錢。”範滿星遞過來一張卡片,不知道第多少次叮囑道:“受欺負馬上和我們說,我們殺過來。”

談峤知道推脫不得,收下了銀行卡。

這已經是他收到的第七張卡了。

昨天晚上知道他要走,聚完餐後他房門接二連三的被敲響,每個都來送卡的。獨眼哨兵不光送卡,還送了一直帶在身邊的匕首,讓他拿着防身。

對,就是之前割過他喉嚨的那把。

談峤以容易誤傷自己為由婉拒了。

他上網查了一下餘額,大夥給的錢別說上學,十年都花不完。

實在太多了,實在太好了。

“不用擔心我,倒是大哥們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會想你們的。”

光頭哨兵在其他哨兵的瞪視下,第一個沖上前來抱談峤,其他人也不甘落後,他被抱了個遍。

“好啦,那我先進去啦。”談峤拉着箱子,走幾步回頭一次,每次都笑着揮手。

範滿星癟嘴道:“明明也沒多少天,還怪舍不得的。老關,小峤身子骨弱,他一個人沒問題吧?”

他知道,當時關我思問談峤想幹什麽,實際上是看他身體不好,随時可能死,想滿足他的最後願望。

關我思放長目光,一路看談峤消失在人海之中,斷然轉身,“你覺得他弱嗎?”

“當然弱,還重病,不治之症了屬于。”

“老範,如果是你,查出得了不治之症,走路說話都喘,終身無法運動。看十幾二十個醫生都束手無策,你會絕望嗎?”

範滿星一愣。

“你失去了記憶,不知道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會不會恐懼、害怕、茫然?”

見範滿星沉思,關我思冷淡道:“談峤病重,受着我們不知道的折磨,可從沒和我們喊過一聲苦,說過一句痛。大多數病人都疲喪,精氣神都被病奪走,他眼睛卻一直明亮有力。如此逆境之中,還堅定平和,對每個人抱着感恩的善意,他不是弱者。就算軀體抱恙,那又如何?”

範滿星恍然大悟:“啊,你早就……”

早就看穿談峤脆弱外表下的堅韌。難怪不近人情的老關願意接納他,原來就是因為這個,才會喜歡他呀。

老關說的對,要是小峤有健康的體魄,一定會是個了不起的人吧。

還是上午,日頭卻很烈。談峤走了幾分鐘就覺得曬,見路邊樹蔭下有人賣盆栽,蹲下來挑了一盆栀子。

老板喊價十塊,談峤講價兩塊,最後八塊錢成交。

左手拿小小盆栽,右手拖行李箱。進校門不久,他望見了路中間的雕塑。

一頭鷹正抓着一條蛇飛行,連鷹的羽毛都被刻畫得栩栩如生。雕塑下方,寫着“不斷卓越”的校訓,最下方,是“東部三區特殊人種學校”的校名。

東三區貧苦,向導流失嚴重,不夠人數專門開設向導學校,這是一間同時招收哨兵向導的混合學校。

談峤慢吞吞往前,在雕塑後方不遠處立着一塊粉色的“迎新處”招牌,羅馬傘下擺着幾個塑膠紅凳,但一個人影都不見。

迎新的人都不在,管理可真夠松散的。

路上貼了指示牌,談峤沿着樹蔭直走。漸漸的,他越來越吃力,心慌胸悶,口幹舌燥。

不好,要中暑。

他緩緩停下,坐在行李箱上緩神。好在來了一臺代步的小黃校車,停在他面前,把他帶到了招生處。

偌大的大廳中排着幾隊人,各個長得高大,談峤一米七五的個子顯得很小只。

一進門,不少人便轉頭來看,明目張膽地打量他。

昨夜在關我思的提醒下,他才知道自己能散發向導素,學會了用精神力控制氣味不外洩。他推斷,之前之所以讓範滿星等人聞到向導素,一是自己沒知覺,二是病情加重,脆弱的身體無法收住氣味。

既然聞不到向導素,應該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才對。

談峤卻不知道,他蒼白的臉頰和瘦弱得風都能吹跑的身體,讓哨兵們多麽驚異。

“哪裏來的病秧子,臉白的像鬼。不是吧,他是向導?”

“東三區果然是垃圾地方,收到的新生向導就是這種品質,看他走路都費勁,我一根小指頭都能捏死。”

“這種半截身體入土的還來上什麽學?垃圾中的垃圾,別出來丢人啊,弱是原罪,這都不知道嗎?”

談峤沒生氣,也沒避開,而是停下來,一一對視回去,沖他們微笑。

主打一個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幾個說話最大聲的哨兵仿佛被抓包的小學生,哪還有臉繼續看,咒幾句“有病”就閉了嘴。

等談峤排到人最少的向導那隊,才有人紅着臉撓了撓頭,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說:“不過長得還挺好看,笑得好溫柔呀。”

談峤早已失去哨兵敏銳的聽覺,而且,中暑後他開始耳鳴,有些聽不到聲音了。

“你就是談峤?”

回過神來時,他停在了招生導師面前,一看桌卡上寫着“童躍”。

童躍上下看他,聳了聳肩,伸手問:“錢呢?”

什麽錢?關我思沒和他說過要交錢。

談峤狀态實在不佳,條件反射往兜裏摸,摸出剛買盆栽找的兩塊錢紙幣,放在桌面上。

童躍看着皺皺巴巴的兩塊,一口氣噎住,人都氣笑了。

他罵了一句“操”,一拍桌子,怒道:“這他媽叫錢?”

排談峤後面的學生見談峤不停冒汗,好心拉了拉他的衣擺,低聲說:“你不知道嗎,要想在入學的天賦測試順利通過,就要給童導師。”他兩指搓了搓,用口音說“錢”。

談峤猜測貧困區貪腐定然不會少,但沒想到這樣明目張膽,成了約定俗成。也沒想到,關我思和童躍打過招呼,但對方只管入學,該收的錢還是要收。

他從衣服內兜摸錢,眼前忽然一陣白光閃過,不得不停下動作。

在其他人看來,這就是半天掏不出錢,不想給的意思了。

童躍的火這一下真上來了,直接把他的檔案往地下一丢,“廢物給我滾……”

還沒說完,嘴唇毫無血色的談峤身形一晃,就要摔倒。

身後的同學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看他腦門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急道:“導師,他好像不行了!”

童躍吓了一大跳,趕忙走到桌前,飛快把檔案撿起來。

他就是想吓吓談峤,不是真想怎麽樣。已經入了學籍,要是人在他這有什麽三長兩短,他麻煩大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天賦測試一欄寫下“E”級,在精神體一欄寫“無”,嘴皮子快得不行,“行行行不用測了準你進了,趕緊回宿舍休息!那邊剛做完測試的哨兵來一個,把談峤背過去!”

有個白發哨兵走過來,不費吹灰之力地背上他,拿起他的箱子,“導師,哪個宿舍?”

童躍在宿舍表裏看了一圈,在最上部寫下談峤的名字,“送去翁和風宿舍,403。”

圍觀這一幕的同學們在大廳裏還忍着,一出大廳就讨論開了。

“天啊,翁和風!那可是學校最厲害的A級向導,也是最大的刺頭,平時動不動要和哨兵叫板,被稱為向導一霸。聽說他有潔癖,喜怒無常,無法接受和任何人同住,之前學校給他安排過五六任室友,不出三天就會被他逼走。這病秧子連精神體都沒有,區區一個E級,恐怕在翁和風手下撐不過半天。”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翁和風脾氣火爆,喜歡用拳頭說話,手下好多向導小弟的!”

“病秧子不是活該是什麽?摳摳搜搜不願意給導師錢,到頭來還不是自己吃苦。童躍估計想的是,我治不了你,就把你弄到校霸的宿舍去,讓別人來磋磨你。”

“說是這麽說,但這病秧子真的好勇,掏半天給導師兩塊錢,這放在哪都是炸裂的存在啊!你們沒看童躍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嗎,笑死我。”

“真的挺解氣,導師伸手就要錢真他媽煩。那病秧子叫什麽名字來着?看着軟塌塌的,還挺有個性。”

“你瘋了?那種垃圾貨有什麽好問的?E級的精神力,沒有精神體的殘次品,笑掉我大牙。”

幾分鐘後,正主翁和風接到了導師硬給他塞了個室友的消息。

在向導中,他身量算高,比例很好。他穿着簡單的白T黑褲,褲子紮入靴子中,顯得腿極長。更顯眼的是,他留着一頭長發,束成了高高的馬尾,并不顯得女氣,反而更顯俊逸。

好多新生女生提前來學校,就是為了看他。

是校霸沒錯,帥也是真的帥啊!

他正無比輕松地吊着單杠,手臂肌肉紮實,一看就知道爆發力十足,不是好惹的對象。

“真他媽晦氣。”翁和風從單杠上下來,從跟班手裏接過毛巾擦汗,“回去。”

“老大,要幹什麽?”

“幹什麽?誰他媽允許導師給我安排人的?他安排多少我趕走多少,不服就給他打服。”

談峤被哨兵送回宿舍,那哨兵見他狀态實在差,麻利替他鋪好了床,又買了藿香正氣水喂他吃。

他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囫囵剛睡下,被子忽然被掀開,一股大力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談峤的眼皮像黏了膠水,這樣都無法睜開。

“喂,給我起來,滾出去聽到沒?換到別的宿舍去,別逼我用手段。”

翁和風見他不理人,火氣蹭蹭上冒,“別給我玩綠茶花樣,別在我面前裝柔弱,我最厭惡弱小的人。”

他不是個例,哨兵向導天生追求實力,極度慕強。在許多人看來,弱者連活着都不配。

“給我醒來!”翁和風用力搖談峤,可怎麽都遙不醒人。

能平複哨兵情緒、能感情共鳴的向導,通常自身情緒都很穩。翁和風卻截然不同,脾氣暴躁。

“還裝睡?還敢在我面前裝?”

見談峤軟的不吃,他怒不可遏,雙目圓睜,揚起拳頭,就要砸在談峤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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