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察覺

影帝終于找到了萬惡之源, 同時臉被現實無情十八連環抽。

疼。

這是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順風順水身為天之驕子的他最為失态的時刻。準确來說, 從他重逢秦晚後, 他的人生就從天生寵兒這條道路上逐漸偏離了，偏偏他還不想放開誘使這一切發生的那個誘因。

無藥可救了。

沉默再沉默，他打開酒店房間的門, 邀請這個讓他心情萬分複雜的誘因進去。

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

程昱仍在消化秦晚扔出的和□□無異的話, 秦晚則在等候他消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程昱突然站起身來。

“我先去弄點吃的。”他說。

他住的這間酒店套房配備有廚房, 原本還配有私人管家, 但因為他不喜陌生人插足他的個人空間, 因此把人退交給酒店了。

廚房的冰箱塞得滿滿的, 都是每天一換的新鮮食材。

程昱打開冰箱時有一點遲疑，他想起了也上一次動手後的成果。但猶豫只是一瞬間, 他又想起了自己完美吸納的美食教導視頻, 信心油然倍增。

秦晚發給她的那張最愛食物名單他早已銘然于心，他探入冰箱精準地拿出所需食材，然後手法……不太老道地處理起來。

秦晚出現在廚房門口，靜靜看着他動作，順便考察他的廚藝水平。

第一分鐘, 她覺得新奇, 第二分鐘, 她眼角抽搐，第三鐘，她心驚肉跳……

恐再旁觀考察下去, 她會被殃及池魚死于非命，她站不住了。

握住程昱的手腕，她在他回頭看她的時候探手取走了他手上的刀。

“讓一下？”她擡眸直視他。

程昱聞言一頓，讓開了半個身子。

秦晚補位上去，以與程昱對比明顯的賣家秀手法處理起面前的食材來。她手上飛快地動作着，頭也不擡地：“你的臉上沾了東西。”

“……哪兒？”

“臉上。”

“臉上哪兒？”

秦晚停頓兩秒，扭頭看着他說：“你的臉的面積有大到需要我精準提醒？”臉就這麽大點兒，全部抹一遍總能解決了。

程昱：“……”

原本還想借題發揮讓她幫忙擦臉的他頓時偃旗息鼓了。

老老實實抹一抹臉，東西摘幹淨與否他并不在意，他的視線被她靈巧的雙手吸引，它們漂亮，又靈活，幹起活來像場賞心悅目的秀。

和他不一樣。

默了默，他贊道：“你很厲害。”

影帝的誇贊略顯貧瘠，秦晚抽空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因為去過飯店廚房幫過忙。”

那也是她的兼職項目。她的兼職範圍大而廣闊。

程昱一聽這話，神色頓時變得郁沉——

她過于低端又紛雜的兼職環境也是他誤會了她的原因之一，正因為她到處兼職，似乎極端缺錢，因此他才誤會了她。

想到這他就感到莫名奇妙：“秦家需要你到處打工解救財政危機？”

秦晚頭也不擡地回他：“那是興趣。”

“真心話？”

“真假參半。”

程昱：“……”

秦晚打算把處理好的食材分類裝好備用，程昱則從旁為她遞盤子。

秦晚說：“大學時候我的朋友蘇浔缺錢，而我正好有時間，所以就幫一下忙。現在之所以還在做是因為這是習慣的延續。”

程昱把一盤存在跌落危機的食材挪放到安全的位置上，完了之後，問：“真心話？”

“真假參半。”

程昱：“……”

熟悉的問話，熟悉的回話。

秦晚用手肘推開他一點點，去他站的位置上拿東西，接着淡淡手工藝道：“想要幫朋友是真，但更深層的原因是，我欠蘇浔的，所以想想方設法補償她。”

這是愚笨的她所能想到的并不高明的補償。

程昱想起了她在桃花源說的那席話，忽然間對秦晚和蘇浔，以及秦晚的另一個朋友嚴蓁，産生了極大的窺探欲。他想知道她們的故事。

但他不能。

他有財力和能力支撐他去調查秦晚的那段往事，但這樣做太過無禮魯莽，太不尊重人。

他不能這麽做。

秦晚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向他傾訴下去的意思。此時她已經處理好了全部食材，正打算開火燒菜。程昱卻在這時阻止了她：“讓我來。”

他的初衷是為她做一桌她喜歡的菜，而不是主廚權遺失，反倒坐享其成。

秦晚不信任地看他一眼。

程昱固執回道：“我能行。”

秦晚無意刺激一頭雄性生物的自尊心，往旁邊挪了挪。

程昱滿意了，連開火的姿勢都充滿自信。

然後……

秦晚從看見鍋裏冒出第一縷黑煙的時候就結束了考察員的工作，默默退出了廚房。

程昱沒覺得哪裏不對，對她的行動頗為贊成：“廚房油煙大，你出去等着就行。”

秦晚：“……”

“确實大。”比正常人的正常廚房要大得多。

她隔着玻璃隔斷門觀看程昱的身影，不知為什麽，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着，連程昱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惱，或是偶爾的一下皺眉都一一捕捉到了。

半小時後，程昱帶來了他的作品。

比秦晚想象中的好。

坐上餐桌，程昱為她倒了杯熱水：

“口味略重，多喝點水。”

雖然表情不多，但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讨好。

秦晚接過水杯，看了他兩眼。他對視她的視線，問她看什麽。

秦晚眸光微顫，停頓兩秒，回說：“辛苦了。”

對面的男人沒有說話，她覺得奇怪，擡頭一看，卻看到他掩飾在茶色眼眸深處的內斂的喜悅。

她霎時定住。

男人給她夾菜，神色看似冷淡：“嘗嘗味道怎麽樣。”

秦晚回過神，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驚訝。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程昱的廚藝水平超常發揮了，做出來的成品面相不夠但并不算太難吃，秦晚給面子地多吃了一碗。

飯後，兩人再次坐回到沙發上，面對面，繼續一開始的話題，“好好談談”。

程昱先開口：“雖然中途發生了一些誤會，導致演變成了眼下這種場面，但我仍希望你好好想想。”

他沒有直接表明心意，因為他從與她的交往中了解到了，她這個人希望得到的是一個理智的可進可退的婚約者，“喜歡”“愛”這種東西并不會成為加分項，反而會成為她的負擔，從而逼退她。

“你大概也發現了，我們彼此挺契合。”他努力展現出他的理性，“所以我不希望錯過了你。”

秦晚不語。

見此，程昱沒有逼迫她，只是說：“我只是想向你傳達我的想法，決定權在你手裏。”他頓了頓，說，“我會給你思考的時間。”

秦晚目光閃動。

許久，她輕輕點了下頭：

“讓我想想。”

聽到她的回答程昱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他還有機會。

有機會就好。

看了眼手表，他朝秦晚提議道：“今晚有蘇浔的夜戲要拍，你要不要去看看？”

蘇浔加入到《怪物》劇組的拍攝已經有兩天了，她的角色決定了她的戲份挺重，容不得她慢慢去消化劇本。今晚的夜戲是這部電影的重頭戲之一，頗有看頭。

程昱想邀請秦晚去看他的戲，但他不能說得太直白，只好轉了個彎說蘇浔在場。

這個時候，他錄用蘇浔的作用之一就完美體現出來了。

秦晚對他說的這件事也抱有幾分興趣，答應了。

于是兩人從酒店出來，又回到了影視城。

他們到時片場已經搭好了景，工作人員們在場地來回跑動确定所有環節不會出現纰漏，演員們則化妝的化妝，研究戲份的研究戲份。

程昱的到來讓所有人停工兩秒，兩秒後，有的朝他打招呼，有的繼續忙自己的，有的則……盯着他身邊的秦晚，眼神數變。

程昱皺眉，視線掃過那些眼神有異的男女，頓時，沒有人再看秦晚，好似一片和諧。

程昱松開眉頭，正想和秦晚說話，扭頭時卻見秦晚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看着我做什麽？”

秦晚錯開與他的對視，道了一聲“沒什麽”。

程昱：“……”

他還想和她聊聊，秦晚卻岔開了話題：“蘇浔呢？在哪裏？”

“……跟我來。”

他帶着秦晚來到一個化妝間，蘇浔就在這化妝間裏化妝。

秦晚走進化妝間，程昱想跟進去，卻被她堵在門口。她擡頭看着他：“我想和我的朋友說說話。”

程昱虎着臉：“我不吵。”

秦晚說：“哦。”

然後……堅定地帶上了門，把程昱關在了門外。

程昱：“……”

化妝間裏。

蘇浔在漫長的化特效妝中睡了過去，秦晚來到她身後時，她沒有一點反應。

秦晚坐到她身後的位置上，靜靜等待她醒來。等待着等待着，她自己卻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碰了碰她的額頭，她以為是蘇浔醒來後發現了她，便用這種方式叫醒她。沒有懷疑，她抓住了碰她額頭的那只手：“蘇浔，我很驚訝，我想……程昱可能喜歡我。”

她擡眸，随着她的目光逐漸清明，她看見眼前的“蘇浔”長上了……影帝的面孔。

她抓住的是影帝的手。

“蘇浔已經出去了。”程昱道。

秦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