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我的身份

我的身份

霄晖城,大帥府。

這個時節,位于雲漢西北高原上的霄晖城要到7點45分才能見到日出。

7點30分,當風塵仆仆的陸大帥穿過帥府正門的時候,天邊只露出半邊魚肚白。

收到消息的章映月匆匆趕來迎接,陸靖忠在一米外就止了步,道:“我身上寒氣重。”

章映月白了陸大帥一眼,上前幫丈夫脫那身厚重的毛呢軍大衣,問道:“怎麽突然回來了?”

“慕危山風平浪靜,我估摸着這回納達人不會有什麽動作,加上這邊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就回來一趟。”陸靖忠閃爍其辭。

章映月并不追根究底,将大衣遞給身旁的侍女,又問丈夫,“早飯想吃什麽?”

陸靖忠揮揮手,“讓廚房随便弄點熱的,我吃完就要去開會。”

“這麽急?”章映月擡頭看了眼窗外,“天還沒亮呢。”

抱怨歸抱怨,抱怨完,陸夫人還是立馬轉身去了廚房。

陸靖忠走進一樓的書房,打電話給參謀部通知緊急會議事宜。

他回霄晖城,當然不是因為慕危山風平浪靜,也不是因為這邊有什麽非處理不可的要事,而是因為發生在曦曜城的那個陰謀。

如果陰謀參與者只限雲漢皇室也就罷了。

可事件涉及金翎軍督帥周延仲的侄子,同時事件中的重要道具——那顆危險的核彈——也來自金翎軍,征原軍就不能等閑視之。

得到長子送過來的密電後,陸大帥就開始着手安排工作,将前線基地交給信任的手下,自己脫身回到霄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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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還在考慮要不要親赴曦曜,畢竟這麽大的事情,兒子可能鎮不住場,需要他自己出面才能确保征原軍獲得最大的利益。

是的,這麽一場危機對征原軍來說,可能也是一個機會。

曦曜城,行宮酒店。

伴随早餐被送到風淩軍督帥馮昕面前的是一份石破天驚的秘密報告。

饒是馮大帥見多識廣、人老成精,也被驚到血壓飙升。

拍着桌子,馮昕大罵:“荒誕!這種事百年不遇,不,千年不遇!反了天了!簡直就是雲漢之恥!”

對着空氣一番輸出後,馮大帥氣順了些,轉頭問他的副将:“征原軍是怎麽說的?”

副将回答:“那邊說同樣的報告也給了白岩軍許帥一份,另外林首相和周帥也剛剛知悉此事。”

“那就是攤在明面上了,這下周延仲想隐瞞都不行。”

馮昕冷笑一聲,“征原軍倒是好手段,陸靖忠人雖沒來,但他們征原軍對曦曜和金翎軍的滲透都不可小觑啊。”

與馮大帥所處位置直線距離不超過兩百米的另一棟建築裏,白岩軍督帥許丞正與他的親信商讨同一件事。

“又是苦主,又是始作俑者,周延仲肯定很頭疼。”許大帥絲毫沒有對那位金翎軍督帥的敬意,幸災樂禍道:“陸靖忠謀劃這麽久,所圖甚大,怕是不朝金翎軍咬上一大口不會罷休。”

“大帥,那我們怎麽辦?”參謀長肖信道:“要不要與金翎軍聯合?”

許丞擡手做了個止住的動作,緩緩道:“白岩軍也是受害人,我們承受了這麽大的風險,要點補償不過分,征原軍胃口再大,也不能獨吞所有好處,正所謂見者有份嘛。”

肖信不安道:“周延仲會同意嗎?曦曜可是他的地盤。”

“周延仲空有枭雄之姿,實際行事瞻前顧後,沒有決斷魄力,能讓他那大侄子搞出這種事就是證明。”許丞譏諷道:“諒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對三大軍團動手。”

“大帥高明,分析得鞭辟入裏。”肖參謀長趕緊送上真誠的恭維。

7點45分。

在霄晖城迎來第一縷曙光的同時,蔣健康帶着一支隊伍包圍了曦曜行宮。

除了仍在行宮酒店、市長官邸,以及議事廳大樓值班的翊衛營官兵,蔣營長帶了剩下将近五百人,另外還從曦曜基地調了兩千士兵,足足一個獨立團的規模,聲勢相當浩大。

內廷詹事傅文博一臉驚恐地趕到行宮南門口,向占據此處的蔣健康了解情況。

蔣健康公事公辦道:“蔣某只是奉命行事,現在還沒有新的指示,傅詹事少安毋躁。”

“皇儲問起來,下官沒辦法回複啊。”傅文博一臉為難,“蔣營長,您是知道皇儲殿下的,那位急出個好歹可不得了。”

蔣健康皺眉,“事情與皇儲無關,我只能說這麽多。”

“多謝。”傅文博趕緊拱手。

打探到消息,傅詹事卻沒有着急回去彙報,而是左右張望起來。

蔣健康問:“看什麽呢?”

“那個,”傅文博陪着笑道:“沒有見到周營長。”

話一出口,傅詹事就發現蔣營長的神色有明顯的變化,那是一種很複雜、很糾結的情緒。

“周營長啊,”蔣健康似笑非笑道:“你見不到了。”

傅詹事暗暗心驚,不敢追問為什麽,匆匆告了罪,跳上行宮內部運行的小型敞篷車回去複命。

曦曜行宮,熠光殿。

還沒等到內廷詹事傅文博回來,皇儲梁祯已經摔了茶盞。

“周延仲這是做什麽?想趕盡殺絕嗎?我們已經退讓如斯,難道他還想學納達那等蠻夷,把皇室成員全部吊死?!”

皇儲妃錢曼玲耐着性子勸解丈夫,“前兩天的會談很正常,周延仲完全沒必要對我們下手,所以應該不是為了這個。”

“那還能為什麽?”梁祯捶胸頓足,“父皇還在位上,雲漢江山還姓梁,這些亂臣賊子就敢如此嚣張,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錢曼琳深吸一口氣,“殿下,別氣壞了身體。”

“還管什麽氣不氣壞身體啊?”梁祯號哭了起來,“吾只欲安穩了此殘生卻不得……”

錢曼琳別開臉,口中道:“禦醫怎麽還不來?”說着她不再看她丈夫,徑直朝門口走去。

雲漢皇儲與皇儲妃沒想到的是,掀起今日波瀾的源頭,此刻正在行宮西南角的攬翠殿。

集結在攬翠殿的征原軍官兵有四十多人,當然,更多的力量在外面,一部分在城區,一部分在路上。

加上在九天坪基地待命的戰機,可以說目前曦曜範圍內的軍事力量,除了金翎軍,便是征原軍。

蔣健康抵達宮門口的時候,行宮的電話線路就被切斷,但征原軍有渠道可以與外界保持聯系。

“目前酒店那邊一切正常,電話也打得通。”姜川報告說:“我們收到霄晖城的消息,大帥已經回到司令部,預計下午會親至曦曜。”

陸赫城道:“請大帥等我們的消息,确定解決了那顆摩洛彈再過來。”

姜川領命去傳話,陸赫城對站在旁邊的葉行言道:“這邊交給你,我先帶人去議事廳廣場。”

接下來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那顆摩洛彈并且運出城,只有那樣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我也去吧。”葉行言說。

見陸赫城有些意外,他又補充:“我在這件事情中參與極深,終究是藏不住的,就像你說的,事情結束後我必須離開金翎軍,所以沒必要對外隐瞞。”

聽了這話,陸少帥抿了抿嘴,深邃的純黑眼眸中有些迷惘、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葉行言牽起嘴角,在極近的距離凝視對方雙眼,“你想讓我跟你去霄晖城?”

“我、我當然想,”巨大的喜悅沖擊得陸少帥話都說不連貫了,“你、你願意嗎?”

“我願意。”葉行言鄭重點頭,又道:“那麽,你想好讓我以什麽身份站在你身邊嗎?”

“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拉起葉行言的手,陸赫城将其貼在自己胸口,為了讓對方感受自己的心跳,也為了完成征原軍的起誓禮。

“我父母都是開明的人,我會說服他們接受我們的關系。

“而且我後面還有兩個弟弟,征原軍少帥之位不是非我不可,事實上,我二弟比我聰明多了。

“我在霄晖城外養了幾匹馬,那裏的草場廣袤無際,将來我們可以一起……”

語無倫次說了一大通,陸赫城驀地住口,伸手托起心上人的面頰,輕柔地吻過去。

他親得無比小心和虔誠,唯恐這仿若夢境般的美好會因為太過用力而消散。

“葉行言……”一邊親,他一邊呢喃,将那三個字含在唇齒之間反複念誦,聲音低啞而纏綿。

葉行言反手抱住陸赫城的腰,心中最後一點顧慮跟着煙消雲散。

上午8點15分。

一隊征原軍官兵憑空出現在曦曜行宮。

等候在行宮南門的蔣健康瞪大眼,因為他發現一名自己手下的軍官居然混在那幫征原軍之中。

“行言你怎麽在這裏?”

“營長。”那位一向懂分寸的手下說:“屬下現在需要陪同陸上校去議事廳廣場,詳細情況随後會向您彙報。”

說得理直氣壯又義正詞嚴。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內情一知半解的蔣健康也不敢問,只板着臉點了個頭。

早上集合的時候他就發現葉行言不在基地也不在議事廳廣場,原以為小年輕貪玩,跑去城裏厮混,沒想到這人居然在征原軍的隊伍裏。

周大帥要他配合征原軍找到那枚危險的核彈,卻沒有說裏面有葉行言什麽事。

見葉行言與陸赫城上了同一輛車,蔣營長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疑窦,讓手下人趕緊跟上。

一長排車隊啓動,沿着行宮大道一路向南。

街道兩旁的建築不斷後退,青銅驚飙在視野盡頭逐漸顯現。

“其實我應該感激那些死而複生的經歷。”充當司機的葉行言突然開口。

坐副駕駛位的陸赫城轉頭看過來,葉行言與其對視,誠摯而認真地道:“否則我會繼續待在翊衛營混日子,而且還會錯過你。”

“那麽我也應該感激。”

陸赫城說,他伸手撫向葉行言的面頰,秋日晨光在其身後躍動,映襯着明煦的笑容。

然後,那笑容在瞬息間消失,變成了毫無意義的血沫。

不斷旋轉并升高的視野中,葉行言看到自己身上的金翎軍制服滑落于座椅,與陸赫城伸過來的衣袖交疊在一起。

疾行的汽車失控沖向路邊,滿座血液飛濺而起,在車窗上劃出猩紅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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