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血色曦曜

血色曦曜

2479年9月27日,上午8點25分,雲漢陪都曦曜發生一場震驚世界的慘案。

全城三十萬人在瞬息間死亡。

原定于第二日召開的高級別軍政會談被取消,政府內閣與各大軍團分別派出調查組,緊急趕往這座死亡之城。

由特戰精銳組成的征原軍調查組于當日下午率先抵達。

下午3點55分。

嘩——

雙腳落地的同時,鼓足風的傘衣掠過頭頂,姜川就地下蹲并飛快解開搭扣,來自身後的拖拽力瞬間消失。

他站起身,擡頭看向天空,還有一些零星傘花飄在上面,從數量判斷大部分人應該已經着陸。

顧不得被風吹跑的傘衣,他低頭看了眼手表,這是款專為特戰隊員配備的表,除了計時,還有指向功能。

“姜副!”有人從後面跑過來。

姜川轉身看去,見是陸赫城的警衛員彥林,便問:“見到少帥了嗎?”

“沒有。”彥林搖頭。

摘下挂在腰間的輕型步|槍,做個簡單的檢查并裝好彈匣,姜川道:“那就按照約定,去市中心吧。”

眼前是條路況很糟糕的郊外公路,路邊種植着尚未收獲的春小麥。

兩人步伐很快,不久之後又遇上另外一名同伴,那人雙膝着地伏在路邊的溝渠旁,不知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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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兆生,你怎麽——”彥林跑過去,愕然發現這位隊友正沖着水溝在嘔吐。

聽到聲音,陳兆生擡起淚流滿面的臉,“我剛剛去看了那輛車,想着要是還能開就好……”

陳兆生所說的車是一輛停在不遠處的農用小貨車。

姜川在那兩人對話的時候走過去,駕駛室的車窗開着,遠遠可以看到有個戴帽子的身影伏在方向盤上,好似正在休憩。

走近了,才發現那并不是一個打盹的農夫,而是一具倒伏的骨架。

這人的全身血肉都已分崩離析,只剩下骨骼勉強支撐着衣物,車廂地板堆滿破碎的肉塊和內髒,血腥味撲鼻。

姜川有一瞬間眩暈,他也是上過戰場,見過很多血的人。

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殘肢斷臂、腸穿肚爛都稀松平常,但眼前的景象還是給了他無法言喻的沖擊。

天氣晴好,微風吹拂,金色麥浪延綿不絕,停在路邊的小貨車,血肉分離的農夫。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死神用梳篦理過一回,看不到一只飛鳥,聽不到一聲蟲鳴,更不用提活動的人類。

“姜副,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彥林走過來問。

“沒有任何現有武器會達到這種效果。”姜川搖頭,回身看眼已經爬起來的陳兆生,道:“走吧。”

陳兆生抹了把臉,跟在後面嘀咕道:“不像人為的,難道是妖魔鬼怪?不會吧,沒聽說什麽鬼怪會這樣殺人……”

三人開始小跑前進,不久之後,更多隊友加入他們,接近入城口的時候,他們彙合上了一個背着步話機的通信兵。

“聯系上少帥了嗎?”姜川問。

“聯系上了,”通訊兵道:“少帥讓姜副把人員集中起來,到市中心彙合。”

“好。”姜川點頭,目光四下逡巡一圈收回視線,努力壓下反胃的沖動。

越靠近市中心,死的人就越多,死狀也越徹底。

所謂徹底,指的是血肉分離的程度,如果說郊區還能看到些人形殘骸,那麽市中心便只有分解成泡沫的人體組織。

那些濃稠的暗紅色流體自地面攤開,在低窪處彙聚成象征死亡的泥沼,皮靴踩在上面,有種詭異的黏着感。

雖然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此刻姜川覺得,或許只有陳兆生的鬼怪論才能解釋這場發生在曦曜城的劫難。

後面的進城過程中,他們發現了一些幸存者。

這些人是居住在遠郊的農民,或者在北面礦場工作的礦工,因為距離市中心太遠而幸免于難。

幸存者們的精神狀态都很不好,比較脆弱的已經陷入癫狂,保留神智的也是一邊發抖、一邊流眼淚。

這些人對發生在市區的慘案一無所知,只知道上午8點半左右地面驟然震動一下,一些電氣設備出現了故障。

開始他們沒在意,然後因為各種原因,他們決定進城一趟,于是他們就看到了這猶如煉獄般的景象。

下午4點30分。

姜川一行終于與陸少帥彙合,他們來到曦曜議事廳廣場。

附近建築物的窗玻璃碎了很多,顯然這裏不止是曦曜城區的中心點,也是這場災難的風暴眼。

廣場南端的地面發生塌陷,一根巨大的長杆傾斜下來,在風中搖搖欲墜。

姜川聽說過那根長杆,那是仿照太武帝的馬槊制造出的雕塑,是曦曜的城市地标。

除了這根倒伏的雕塑,他們還在西北角那邊發現一塊被死神之鐮掃蕩過的地方,血沫中散落着很多衣物,大部分是金翎軍制服。

“這些人聚在這裏幹什麽?”陳兆生撓頭。

“除了金翎軍,還有一些工人。”彥林指指旁邊尚未完工的觀禮臺。

“這些士兵是翊衛營的,隸屬金翎軍皇城警備團。”姜川說:“聽說明天有閱兵式,看樣子這些人正在進行隊列練習。”

“看看……有沒有少校軍銜。”對着血泊沉默良久的陸少帥突然開口。

收到指示,衆人都行動起來。

這裏面大部分人都是當年跟着少帥從第十三特勤營出來的,心理素質比較強悍,現在已經可以用槍管挑開那些人類殘骸而不會當場反胃了。

手下們幹活的時候,陸少帥就一直那麽站着,也不知在想什麽。

十幾分鐘後,姜川彙報:“少帥,沒發現少校軍銜,這裏最高就是個上尉。”

“我們去議事廳大樓。”陸赫城說着轉身朝廣場北面的穹頂建築走去。

前方那棟原計劃将召開一場決定整個帝國命運走向會議的建築,此刻大門洞開,門前是順着臺階拾級而下的暗紅色瀑布,看起來還沒有徹底幹涸。

圓形穹頂下的建築也發生了部分坍塌,最嚴重的是那間主會場,不過裏面并沒有人類殘骸。

不久之後,賀從軍帶着他的隊伍到了。

湍流比陸少帥的隊伍晚一刻出發,他們從東郊入城,路上遇到一名征原軍安排在曦曜的情報人員。

幸存者叫常沣,是劉執的助手,上午他因為要去東郊的農場辦事而躲過一劫。

“其他人都在城裏。”常沣痛苦地說:“雖然早上接到示警電話,但組長不肯這麽簡單就撤離,只知道可能有陷阱,誰能想到是這樣的陷阱……”

“關于那通電話,你們有查到什麽?”陸赫城問。

“查到分機號的大致範圍,就在曦曜基地的一號營區裏。”常沣吸了吸鼻子,“組長說要找機會去确定使用者,但從時間看,應該是沒來得及。”

“我要去曦曜基地。”陸赫城說。

他沒有同剛才那樣說“我們去”,而是用“我要去”,仿佛現在這個決定只是他的私人行程。

對于少帥的這點異常,除姜川有些察覺,其他人都沒有發現。

最後賀從軍領着湍流成員繼續在議事廳廣場周邊尋找線索,其他人随同他們家少帥去金翎軍第九師位于曦曜城南的軍事基地。

曦曜基地建得早,雖說也算城郊,距離議事廳廣場卻相對比較近,因而也在這場死亡風暴的勢力範圍內。

常沣在曦曜待了幾年,經常混進農場的運輸隊給這個基地送牛羊肉和果蔬,對裏面的區域分布了如指掌。

日暮時分,他們找到了那臺電話分機可能存在的位置。

“A棟是宿舍,房間裏沒有電話,只在每個樓層配備一部公用電話,B棟是生活配套樓,主要是廚房、餐廳和洗衣房什麽的,裏面應該會有好幾部電話。”常沣分析道:“C棟是行政樓,有一些軍官辦公室和會議室、接待室,電話數量也比較多。”

隊伍一分為三,姜川、常沣和另外兩名警衛員跟着他們家少帥檢查C棟。

他們從走廊第一間開始搜索,辦公室的房門雖然關着,但這些普通門鎖在他們眼中形同虛設,根本無法構成障礙。

這個房間裏沒有人,确切地說是沒有人類殘骸。

靠牆的半人高鬥櫃上放了一些曦曜特産禮盒,櫃子裏很幹淨,抽屜也是空的,除了辦公桌上的幾份文件,沒有其他可以表明使用者身份的物品。

陸赫城拿起文件檢查,姜川從旁邊看過去,發現是明天閱兵式的流程表。

“看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是來自翊衛營的軍官。”姜川說。

常沣點頭:“大概是為了把地方騰出來給帝畿來的翊衛營使用吧,所以辦公室才打掃得這麽幹淨,一點雜物都沒有。”

放下文件,陸赫城轉身前往第二間辦公室。

第二間辦公室面積大很多,裏面的物品也多很多。

各種各樣的曦曜特産禮盒,星光石、花草茶、幹果蜜餞、羊絨制品,品種異常豐富,所有盒子上都細心貼了紙條,寫明這些禮物将要送到何處。

“這應該是翊衛營營長蔣健康的辦公室,”常沣道:“組長調查過,這人很得周延仲信任,果然他送禮的對象都是周延仲身邊的紅人。”

沒有多做停留,陸赫城轉身去了第三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小一點,沒有存放任何曦曜特産,只在辦公桌上有些散落的文具——幾支筆以及一沓背面朝上放着的信箋紙。

姜川他們去檢查抽屜和櫃子,陸赫城拿起那沓信箋紙。

這裏的抽屜同樣很幹淨,一無所獲的姜川擡起頭,看到陸赫城還維持着剛剛的姿勢。

信箋上似乎寫了什麽東西,傳達出能令他們家少帥失去行動能力、凝固為一座雕塑的魔力。

他好奇地探頭過去,看到那上面果然有內容,是被人用鋼筆手寫的,兩個龍飛鳳舞、并排而立的名字

——陸赫城、葉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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