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少年之交
少年之交
上個輪回核爆發生的時候,葉行言的調查剛剛取得突破進展。
藏在觀禮臺下方的神秘黑箱被搬了出去,莫非有一些電氣相關知識,經他辨認,确定那箱子裏裝的是電磁信號接收轉換裝置。
“簡科長,請解釋一下這東西的用途。”葉行言語氣咄咄。
簡新安當然解釋不了。
葉行言便叫不遠處練習隊列的兩百多號人過來,将簡新安以及所有施工人員都控制住。
“隊長,”莫非報告他的新發現,“箱子的一根纜線是連接到旗杆的。”
順着莫非右手指向,葉行言擡頭看到晨風中獵獵飛揚的雲漢國旗。
“箱子另一頭連到哪兒?”他問。
簡新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但無所謂,莫非順藤摸瓜,很快就确定另一頭的電纜通向曦曜博物館。
為了給臨時觀禮臺供電,工程隊掘開了廣場上的青條石地磚,用來從博物館接電源,那根電磁信號線便混在其中。
摩洛彈并不在觀禮臺下方,而在曦曜博物館內部?
這個假設其實說得通。
9月26日夜間,卓楓偷拍的照片只能看到有卡車将一些東西運到施工現場,因為視野遮擋,不能排除東西被送入曦曜博物館的可能。
“進去看看。”
點了幾個人随行,葉行言當即就往曦曜博物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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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上午8點20分左右,博物館沒有正式開門,但已經有人在值班。
面對一幫氣勢洶洶前來搜查的翊衛營官兵,值班員喬邈膽戰心驚地表示,要先打個電話向他們梁館長彙報。
“梁館長?”葉行言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梁淵的身份同樣契合謝文傑或柯堅白所說的“皇室”定義。
雖然當年競争皇儲之位失敗,但梁績及其後人在皇族保守派中頗有影響力。
梁淵應該掌握着不少能量,所以他是有資格,也是有能力在這場陰謀中摻一腳的角色。
一把按住電話座機插簧,葉行言中斷了喬邈的撥號進程,示意手下将人控制起來。
“你們不能亂來,”喬邈慌亂大叫,“這裏的藏品每一樣都是帝國至寶,但凡發生損傷,我們館長……”
面對葉少校冷冽的目光,博物館值班員後半句話沒有順利出口,但他的警告影響了其他翊衛營士兵,讓他們遲疑起來。
然後。
沒有然後。
整個世界就以突如其來的方式被重置了。
新的輪回開始。
在邬雲熙那裏确定了渠伯恩與梁淵的親緣關系後,葉行言對自己的推理再無半點猶疑。
梁淵的祖父同時也是渠伯恩的外祖父,兩人是姑表兄弟,渠伯恩死後,維持長華社,運作一切的極有可能就是梁淵……
下午1點05分。
汽車停穩,梁淵緩緩睜開眼。
司機從駕駛位下車,繞過來打開後座車門。
拿起手杖,梁淵下了車,前方是金翎軍設在議事廳廣場入口的檢查站。
這幾天金翎軍管得嚴,社會車輛無法直接開進廣場,最後這段路他只能步行。
經過青銅驚飙的陰影,梁淵拄着手杖仰望雕塑頂端。
直入雲霄的馬槊長柄之上,正午的太陽散發着耀目的光芒,仿佛是給那些青銅材質加了層鎏金。
“昭昭雲漢,熠熠其光,日月經天,萬世永昌……”
似贊嘆,又似感傷,梁淵閉上眼,輕聲念誦先祖為這個國家寫下的注解。
幾分鐘後。
梁淵推開曦曜博物館前門,本應坐在接待處的喬邈不見蹤影。
篤篤篤。
手杖底端撞擊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以往喬邈總會立即出現,但這次卻沒有,等了一會兒,司機從後面推門進來,叫了聲“館長”。
“我先回辦公室,你去看看喬邈那小子跑哪兒去了。”梁淵說。
司機垂首應是,他是個身形魁梧的男人,膚色黝黑、腰板筆直,看起來更像個保镖。
下完指令,梁淵轉身朝大廳右側的工作人員通道走去。
曦曜博物館是座口字型結構的建築,館長辦公室位于朝向中庭的內側,是間裝潢風格傳統的圖書室兼書房。
梁淵當了多年館長,對這間館長室極為熟悉,踏入其內的剎那,他就隐隐察覺有些異樣。
來到那張歷史悠久的古董辦公桌前,他發現所有帶鎖的抽屜都被暴力撬開過。
意識到辦公室遭到入侵,梁淵立即拿起桌面上的電話聽筒。
然而只撥了兩個號碼,他的動作就僵住了,因為有人從斜對面的書架後走出來,手裏晃着一把剪刀。
“抱歉,梁館長。”那人說:“電話暫時用不了。”
順着對方視線,梁淵看到電話底座後面只剩幾寸長的線頭。
放下聽筒,梁淵開始認真打量眼前這位不速之客。
二十多歲的年紀,身穿金翎軍制服,少校軍銜,相貌堂堂,看起來有些面熟。
“你是葉訓庭的兒子?”他終于憶起了這個後輩,是梁漪的外孫,出身望海城葉家。
那青年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難得梁館長能認出晚輩來歷。”
“你想做什麽?”梁淵問。
對方閑庭信步般走近,“晚輩遇到些問題,想向梁館長讨教。”
梁淵的目光在室內逡巡,不動聲色道:“什麽問題需要撬我的辦公桌?”
“晚輩在找一個小裝置。”那青年軍官擡起右手食指搖了搖,“一個可以發射電磁信號、毀滅整座曦曜城的裝置。”
盡管已經有所預料,但聽到這人承認,梁淵還是免不了有一瞬間的愕然失色,“你怎麽——”
“梁館長是想問晚輩怎麽會知道?”青年将手指移到耳邊點了點,“因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梁淵默然,心中評估對方話裏的真實性,以及這人到底知道多少。
“好吧。”見他半晌不開口,青年聳了聳肩,不再故作神秘。
“我在周令欽身邊安排了眼線,我追蹤了他前幾天的行程,我知道他從熠州的研究所弄了一樣東西,然後昨天晚上送到這裏……”
自白之後,這位不請自來的訪客随意地将手中剪刀丢在梁淵辦公桌上,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單手舉起朝着遠處窗戶瞄了瞄。
槍口雖沒有對着梁淵,但威脅意味滿滿。
思忖片刻,梁館長緩緩坐上自己的辦公椅,指指桌子對面的靠背椅道:“坐下說。”
青年軍官嘴角一挑,真的拖過那把靠背椅,施施然坐下。
“你叫什麽?”梁淵問。
“晚輩葉行言。”這人說話态度居然還挺恭敬。
“對,我想起來了。”梁淵颔首,“葉訓庭死的時候你才十幾歲,後來你被周延仲圈着養廢了,呵呵,至少我的印象是如此,不過現在看來,你掩飾得很好,騙過了所有人。”
撫着胡須,梁館長感慨:“不愧是望海公的後人,以屈求伸,可成大器。”
葉行言平靜回複:“梁館長謬贊。”
“我們要做的事情與你的目标并不沖突,甚至有求同存異的可能,只要你願意,雙方完全可以合作。”梁淵繼續表達誠意。
葉行言淡淡一笑:“我要先知道你們這個計劃的所有細節。”
“好說好說,”梁淵道:“只要你願意合作,一切都好說。”
與此同時。
館長辦公桌對面,訪客靠背椅後方五米遠的地方,原本虛掩的辦公室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
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出現在門口,手中轉輪|槍緩緩擡起,烏黑的槍管散發着寒光。
2479年9月27日,下午1點30分。
霄晖城,飲馬河機場。
一架配備四渦扇引擎的軍用運輸機整裝待發。
參加曦曜會談的征原軍代表團将比原計劃提前四十分鐘出發。
姜川跟随自家少帥登上機艙,看到地勤人員正對一些物品進行捆紮和固定。
“等等!”陸赫城突然開口。
地勤懵怔的目光中,陸少帥從一堆行李箱中撿出個黑色背包,道:“這個不用捆。”
一開始,姜川并沒有多想,直到飛機起飛後,他發現少帥将那個背包擱在自己膝蓋上,而且就這麽擱了一路。
從少帥将手搭在上面的姿勢看,包裏應該是個結實的小箱子。
那裏面有什麽重要物品嗎?
姜副官百思不得解。
這次曦曜之行,最重要的談判底線和交鋒策略都在幕僚組那些人的腦子裏,還能有什麽重要文件需要少帥親自保管?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航程,飛機于下午3點20分降落在曦曜日落山機場。
機艙後側舷梯降下,士兵們排成整齊的隊列。
陸赫城穿過走道的時候略一猶豫,轉身把手裏的背包遞給姜川,吩咐後者幫他保管。
姜川鄭重接過,小心捧住。
從手感和尺寸判斷,這裏面大概是個小號彈藥箱,分量出乎意料地輕。
金翎軍方面派了翊衛營的營長蔣健康前來接機。
這人中校軍銜,五短身材四方臉,笑得極為熱情。
他還帶了手下一名少校同行。
不知為何,姜川覺得自家少帥在見到那位李少校時有些失望。
蔣營長态度客氣,卻并不打算親自護送征原軍代表團進城,而是讓那位叫李琦的少校全權負責。
代表團車隊進城的路上,姜川與自家少帥以及那位李少校同乘一車。
行至半途,陸少帥突然開口:“李少校,這次曦曜會談,你們翊衛營派了多少人過來?”
李琦:“抽調了三個中隊,不過我們翊衛營編制精簡,人數算起來并不多。”
陸少帥又道:“二中隊的葉行言少校也來曦曜了嗎?”
“少帥認識葉少校?”
“是,我與他是少年之交,已有多年未見。”
“那真是好巧。”李琦拊掌道:“二中隊也在這次抽調之列,葉少校自然來了曦曜,如今他人就在城裏。”
李少校表示,進城之後他就會給那位同僚打電話,告知陸少帥抵達的消息,相信兩人很快就能見面。
陸少帥道了謝,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示他此刻心情很好。
幾分鐘後,車隊駛入城區,遠遠看到一根長杆以傾斜的角度直沖雲霄,好似将天空劈成了兩半。
“那是曦曜地标,太武皇帝的馬槊驚飙。”李琦道:“雕塑以鋼材為骨架,外包青銅合金,總長四十米,總重接近——”
2479年9月27日,下午4點01分09秒。
李少校的介紹還沒來得及說完,曦曜的整個天穹便坍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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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