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街頭槍戰

街頭槍戰

車輛拐彎,前方就是筆直的行宮大道。

副駕駛位上,李琦伸手前指:“少帥請看,右前方那根杆子就是青銅驚飙的長柄,雕塑以原尺寸等比放大十幾倍,足有四十米長,就算是斜插在地面,也比周邊建築高出那麽多……”

汽車後座,征原軍少帥陸赫城與他的副官并排端坐。

此刻陸少帥面沉如水,而他的副官則目光警惕,時不時向車窗外張望。

上車以後,這兩位就沒有開口說過話,對李少校介紹的曦曜景致也是完全沒興趣的樣子。

李琦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青銅驚飙底座所在就是議事廳廣場,明日會議在廣場北面的曦曜議事廳大樓舉行,哦,會議開始前還會有個閱兵儀式……”

為了活躍氣氛,搜腸刮肚找話題可真不容易,李少校的思緒不由自主發散到“自己為什麽會攤上這樁差事”。

他是中午被叫到日落山機場的,蔣營長将接待其他軍團代表的任務交給他,他問原本負責接機的葉行言去了哪兒,得到一句“另有任務”。

上司這句“另有任務”很蹊跷,李琦雖沒再追問下去,心裏卻免不了暗自琢磨。

作為蔣健康的嫡系心腹,李少校自認與營長的關系極為親近,普通的工作安排,營長沒道理瞞着他。

不能說,那就是事涉高度機密。

可葉行言那小子又能跟什麽高度機密扯上關系?

話說,今天很多事都不對頭呢。

上一趟接送白岩軍代表團的時候,李少校就有所察覺。

許大帥與他的參謀們有種,唔,怎麽說呢,磨刀霍霍的架勢,不像是來談判,倒像是聞到味兒來搶食的禿鹫。

到了征原軍代表團登場,氣氛就更詭異了,不但來的人數翻倍,而且這幫人裝都不裝,一個個全副武裝、殺氣騰騰,說他們是來開會的,還不如說他們是來劫法場的。

這絕不是一場和平會談該有的前奏,所以一定是出現了什麽自己所不知道的劇情……

嘎吱——

前車急剎,這輛車也來了個緊急制動,然後轟得一聲,撞到一起。

心不在焉的李少校被巨大的慣性甩離座椅,胸口直接撞到副駕臺,這一撞相當狠,導致他眼前一黑。

發生了什麽?

過了幾秒鐘,李少校晃晃悠悠擡起頭,還沒搞清楚車禍原因,就聽到一連串噼裏啪啦的槍聲。

然後,另一側車門旁光影一閃,有人舉着一把突擊步|槍出現在那裏。

這人李琦認識,非但認識,還是熟悉得不得了的同僚。

“葉——”

他剛想喊這人名字,對方已将槍口對準司機,喝道:“下車!”

“葉隊?”司機懵了,下意識看向李琦。

司機是蔣健康手下,自然也認識葉行言,但對于葉少校的這個命令,卻不敢立即執行,他試圖尋求李少校的意見。

同樣搞不清楚狀況的李琦沒來得及給出什麽指示,那邊葉行言已經伸手探進車窗,一把拉開車門,同時下達最後通牒:“不想死就下來!”

槍管已然抵到腦門上,這下司機不敢再拖延,麻利地解開安全帶滑出座位。

葉行言以同樣敏捷的身手上了車,坐上駕駛位,關門,将步|槍往腳邊一放,接着發動汽車引擎。

“葉行言,你在做什麽?”慢半拍的李少校終于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旁邊這位行為異常的同僚一邊踩離合、挂擋、飛快轉動方向盤,同時偏過頭,惡狠狠吼道:“叫你不要來曦曜的!”

李琦被吼得一頭霧水,随即反應過來後座的陸少帥剛剛好像也喊了一聲“葉行言”。

你們認識?

你叫他不要來曦曜是什麽意思?

亂七八糟的疑問還沒理順,身下的汽車猝然發動,巨大的沖力讓李少校的後腦一下砸到車門框上。

第一次可能撞斷了肋骨,第二次可能撞壞了腦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琦苦不堪言,中途甚至差點疼厥過去。

他懷疑自己在做夢,離奇的、荒誕不經的噩夢,因為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都毫無道理!

他只是接個機而已。

這份工作輕松、體面,能露臉,算得上是份美差,怎麽就搞到街頭槍戰、飛車逃亡的地步?

“城東檢查站距離最近,人手也最少。”

駕駛位上,那位原本鹹魚屬性的同僚不但行事判若兩人,說出的話也兇殘至極:“我們從那裏出城,直接碾過去,任何阻攔都格殺勿論!”

“明白。”汽車後座,陸少帥的副官不知從哪裏拿出個軍用步話機,開始傳達指令。

葉行言你跟征原軍到底什麽關系?

李琦看看駕駛座那位金翎軍少校,又看看後座那兩位莫名其妙的征原軍來客,發現自己的認知完全無法解釋眼前這一切!

說征原軍有備而來一點都沒錯。

這幫人不但從上到下都很能打,而且對于進城突然變撤離這種事适應得非常快。

李琦隐約記得葉行言似乎說了什麽“因為威脅沒有解除所以必須離開”,而那位陸少帥沒有任何異議,就說了一聲“好。”

于是整個車隊集體掉頭,一路向東狂奔。

曦曜城區主要街道都有當地駐軍的崗哨,是用來執行夜間宵禁任務的,本來白天沒什麽人,這會兒不知為何卻加強了戒備。

可惜沒什麽用。

那些崗哨都被征原軍這幫煞星殺穿了。

五分鐘,原本需要十幾分鐘的路程,他們只用了五分鐘。

槍林彈雨中,李少校成功給自己系上了安全帶,避免了被甩出車外橫死的風險,不過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安全了。

汽車出了城東檢查站,槍聲漸漸消失,但葉行言依然黑着一張臉,還把油門踩到底。

李琦不着痕跡地左右張望,看看這位陌生的同僚,又瞄了瞄後視鏡,小心地吞了吞口水。

就算被撞出腦震蕩,這一路也足夠他認清自己的處境。

葉行言不再是他過去認識的翊衛營鹹魚王,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好說話。

如今這人夥同征原軍在曦曜城裏大殺特殺,擺明是要跟金翎軍反目,自己雖與其相識,卻難免會被當成金翎軍的一分子……

就在李少校悼心疾首、驚懼交加的當口,刷——

有什麽東西倏忽而至,無形無質,迅如閃電,瞬間從他的骨頭縫裏穿過去,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疾行的汽車突然來了個大甩尾,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利的嚎叫,然後猛地停住。

李少校被甩得七葷八素,好在這會兒他系了安全帶,才沒有被甩出車窗。

原本已經折了一兩根的肋骨再次受創,李琦只覺渾身劇痛,連帶腦子天旋地轉、腸胃翻江倒海。

“怎麽了?”後座有人開口。

“被引爆了,那顆核彈,”葉行言回答:“就在剛剛。”

引爆?

核彈?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李少校伸手捧住自己沉重的頭。

葉行言撣了撣身上的彈殼與玻璃碎,推開門下車。

很快,後座那兩位也跟着下去了。

車隊裏的其它車都停在附近,那些悍匪狀的征原軍大漢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曦曜城東,農場公路,與城東檢查站直線距離五公裏,與曦曜議事廳直線距離十公裏。

曦曜西北連接着自瀚海高原延伸過來的山脈,地勢高聳而崎岖,而東南地勢低且開闊,勉強可算一馬平川。

幾公裏外的事物,無法憑肉眼看清。

有征原軍士兵拿望遠鏡過來,陸少帥接過看了一會兒,然後遞給葉行言。

葉行言沒有接,他搖了搖頭,回身看向圍攏在旁邊的這幾十號人,朗聲開口:

“金翎軍在熠州有個裝備基地,過去十幾年,他們一直在秘密研究核彈。

“昨天下午,周延仲的侄子周令欽将一顆核彈運到曦曜,通過內閣顧問謝文傑牽線,由在曦曜市政府工作的簡新安負責把核彈送進議事廳廣場。

“今天上午,簡新安因為無法承受心理壓力而向我坦白了一切。

“出于私心,我先是向白岩軍發出警示,然後趕到日落山機場,向周延仲做了彙報。

“彙報之後,我被金翎軍軍情處以接受調查的理由控制起來。

“因為擔心核爆危險,下午三點半,我擺脫軍情處的控制逃了出來,偶遇進城的征原軍車隊。

“我劫持了,不,應該是我影響了陸少帥的判斷,使得征原軍代表團決定撤出曦曜,也使得我們這些人最終逃過一劫。

“以上,就是我葉行言今天的所有經歷。”

萬籁俱寂。

那幫征原軍聽到這段陳述怎麽想不知道,李少校卻是一萬個不信的。

什麽叫偶遇,什麽叫劫持,什麽叫影響?

你們明明串通過的好不好?!

就憑你跟陸少帥這種默契,說你們是初次見面,鬼都不信!

不過,熠州裝備基地,秘密核彈研究,周令欽那厮将東西弄到曦曜,白岩軍提前知道內情什麽的,聽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除去後面征原軍那段,前面部分與今天自己發現的異常倒也對得上。

“下車。”

就在李少校頭腦風暴正酣的時候,葉行言回到汽車旁。

李琦悚然一驚,飛快左右張望,确定這句“下車”是對自己說的。

沒有廢話,他麻利地解開安全帶,推開副駕駛車門,連滾帶爬下去了。

“葉行言。”陸少帥大步追過來。

“我要進城。”葉行言坐上駕駛位,擰動車鑰匙點火。

“一起去。”陸少帥繞過車頭,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他的副官緊随其後,也去開後座的車門。

葉行言嘆口氣道:“我不建議你們去,因為那場面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陸少帥沒有接受這個忠告,其他征原軍也沒有。

幾聲簡單的號令之後,這些人都鑽進來時的汽車,動作迅捷有序,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随着引擎轟鳴聲逐漸遠去,空曠的道路恢複死寂。

李少校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胸,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終于可以确定自己這條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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