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第一次害怕進這個門，站在門外徘徊了很久才終于擡起胳膊按了門鈴。

很快從裏面傳出了高雯的聲音“哪位？”

“是我，安然”

門開了，高雯穿着睡衣驚訝的看着她“你怎麽這麽晚來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哭什麽？”高雯将她拉進門，焦急的問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哭了，她擦了擦臉發現原來真的有水珠，可是看着高雯那麽焦急的問她的時候她哭得更厲害了。

高雯将她拉進門又從冰箱裏拿了她倆都喜歡喝的酸奶遞給她“誰欺負你了，子爍？”

她用手擦了擦臉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看着高雯，片刻後說“沒有，可能是最近一個人在家憋抑郁了，突然看到你就想哭了”

“你看吧，你就離不開我還非要搬出去，喝完快去洗澡，朕批準你今天晚上陪朕睡覺。”高雯雖然說得語氣歡快，但她總覺得高雯的眼神似乎有在躲她。

許安然也拿不準高雯到底知沒知道那件事，于是也只好裝傻苦笑着一張臉說“臣妾領旨”。

大學四年她倆就一直是室友，畢業後又住在了一個家，算算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日子似乎已經數不清了，但像今天這樣躺在一張床上卻是第一次。

室內一片昏暗，高雯說“其實在你來之前我有很多怨氣想對你撒，可是當我打開門看到你站在門口哭的那刻，我卻什麽恨什麽怨都沒了，從那刻我就知道你在我心裏比他們都重要。”

果然彭子爍還是讓高雯知道了，過了很久才傳來許安然帶着很重的鼻音說“對不起”

高雯輕聲嘆了口氣，沒有回應她那句對不起，而是先跟她說起了彭子爍的事“剛認識子爍的那年，我們都還在上初中，那時候的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偶像劇裏的校草王子一樣，他學習好、長得帥、家境好很多女孩都喜歡他，包括我，我也渴望像電視上的女主角一樣能被他喜歡，能讓所有青睐他的女生都羨慕我。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和所有喜歡他的女孩一樣我們都不敢說出口，所以最後為了接近他，我想了一個很笨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打扮的像個男生一樣去認識他的朋友，和他像哥們兒一樣的相處，後來我們果然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每天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一起上課我就像個跟屁蟲每天跟在他們幾個男生後面，最後我的目的終于達到了，同學們都羨慕我認識他，都羨慕我們關系好，可是只有我知道我在他心裏的位置永遠都不會變成我想要的那一種了。但我不想放棄，他雖然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那些女生在他面前從來就沒有什麽話語權，只要他說分手那就分手，我想他對她們應該也沒那麽喜歡吧，那我就還有機會，可是直到遇見了你”

高雯喘了口氣繼續說“開始我對你并沒有什麽印象，覺得你冷漠，總是一本正經的，也不怎麽笑，後來有一次在餐廳看到有一個女孩故意撞了你把飯撒在你身上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你明明氣的臉都綠了卻硬是憋了回去，我看着就生氣，覺得作為你的室友都替你丢人，直到有一次看見你一個人在宿舍偷偷擦眼淚，我突然對你好奇起來，又莫名其妙的很心疼你，從那以後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無緣無故的想對你好，即使最後知道彭子爍喜歡你，也想對你好。”

“和寧傑為什麽在一起其實連我自己都覺得稀裏糊塗，就是好像突然迷上了那股痞勁兒，明知道他和那個人沒法比，但還是忍不住把他想象成那個人，就像是為了完成自己多年的願望一樣，我知道他不專情，也知道他和很多女生玩暧昧，之前你暗示過我很多次讓我和他分手，每一次我都聽懂了，可我就是下不了決心，覺得自己會舍不得，會心痛”

高雯突然自嘲的笑了“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那麽渣的去找你，我不知道子爍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太相信，可直到他把我家樓道那天的監控視頻發給我，我終于信了，在我相信的那一刻我很生氣，我生氣的不是寧傑那個人渣，而是你為什麽不跟我說，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為什麽你總是不相信我呢，包括剛剛你進門的時候，我也一直在等你主動告訴我，可是你還是什麽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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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然一直默不做聲的聽高雯說完，房間裏安安靜靜的，誰都看不見誰的表情更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她只能從高雯沉重的喘氣聲裏辨別她的情緒，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讓高雯失望了，或許從很久以前她就已經讓很多人都失望了。

“對不起高雯”

高雯長長的舒了口氣說“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雖然心裏有氣但作為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智商和情商還是有的，我知道不管是彭子爍還是寧傑都跟你沒有關系，也知道就算是朋友很多事情也不是必須要分享給對方的，我只希望以後在一定範圍內你能柔弱一些好讓我覺得我這個朋友也是值得你深交的，好嗎？”

許安然聽得眼睛直泛淚花，她啞着聲音說“好”。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都說開了，高雯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跟她開玩笑“再說你去P.H.S面試被同學造謠的事你不也沒怪罪我給洩漏出去嗎？”

大四那年從P.H.S面試完并且大肚婆已經告訴她面試通過了以後，她回到學校只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高雯一個人，當時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去，所以并沒有跟其他同學還有彭子爍講，但是這件事沒隔幾天就被很多同學知道了，而且還傳出了她是為了進P.H.S才答應彭子爍追求的謠言，聽到同學們在議論她的時候，她就知道是高雯告訴別人她被P.H.S錄用了，謠言傳出後高雯沒有跟她主動承認，她也沒有去質問高雯，就這樣這件事情誰都沒有主動提起過。

“安然，關于傳出的謠言你有懷疑過我嗎？”高雯問她。

“當時只告訴了你一個人，所以很自然的想到是你告訴了別人，說沒有懷疑過是假的，但是那個懷疑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你不屑于做那些事情的”

“你為什麽覺得我不屑于做那些事？”高雯又問

“因為你是高雯，你會自信、會自嘲、會自卑，但是你永遠都不會自憐，所以高雯，你值得更好的人”

高雯的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就是那種女生受了委屈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一樣。

“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安然，你見過愛情真正的樣子是什麽樣的嗎？”

許安然想了想很坦然的說“沒有，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

昏暗的室內高雯突然瞪大了眼睛，這是許安然第一次提起她的家人。

高雯小心翼翼的，鑒于之前問了她很多次她都不願意說的家事，這次高雯什麽都沒問，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哦”。

卻沒想到許安然會自己說出來 “我爸在結婚前有一個女朋友，那個女人家裏很有錢，他們遭到女方家裏的反對後來分了手，分手後我爸就相親認識了我，可是結婚十年了都，那個女人突然帶着他們的孩子回來了，最後我爸就和我媽離婚和那個女人走了，我媽這個人心思重什麽都不說，所以她和我爸離婚沒幾年就查出了很嚴重的抑郁症，這麽多年這個病一直反反複複直到去年......她自殺了。”

高雯驚訝的捂住了嘴，很久之後她才開口問“你媽媽之前有過自殺的傾向嗎？”

“有，可能那時候她還有一點做母親的慈悲，可憐我年紀小舍不得丢下我吧”

“別這樣說你媽媽，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那個......你跟彭子爍在一起是不是跟你媽媽有關？”

許安然答了聲“嗯”

她們家租的房子在一樓，當時媽媽已經很久都沒有犯病了，但安然還是考慮到了媽媽的安全所以才選擇住在一樓的，只是對于一個一心想求死的人，那點防範和想要求死的方法相比簡直就是太微不足道了。媽媽從五樓的天臺跳了下去，鄰居給她打電話說她媽媽跳了樓現在在急救室，她在去醫院的路上突然想到做手術需要錢，但她又不知道和誰借，于是就想到了彭子爍，她雖然不知道他家裏是做什麽的，但看他平時穿衣的檔次和請同學吃飯的排場就覺得或許他能幫她。

她打電話給彭子爍問他能不能借給她十萬，她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太大的數她也羞于開口，彭子爍沒有立刻答應，他追問她原因。

她有點倔說 “不方便就算了”她正打算挂斷，聽到對方說“借你可以，但是我有要求”

她立刻說“我可以給你寫借條，也能連本帶息還你，但是時間上你能不能容我一年”

彭子爍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裏，似乎還帶着一點笑“除了這，我還有一個要求，就是你必須答應跟我在一起”

高雯問她“ 那後來呢？你媽媽手術怎麽樣？”

她淡淡的語氣開口 “等我去醫院，醫生說已經進了太平間了”後來，她用借來的十萬塊錢，給她媽媽買了一塊墓地。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新了，安然真的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