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周後就是七月的第一天,就如沈複先生在《浮生六記》裏寫到的一樣,“時方七月,綠樹陰濃,水面風來,蟬鳴聒噪”。
傍晚許安然坐在小區活動中心的一個水泥樁上看大爺大媽叔叔阿姨們跳廣場舞,他們穿着一樣的衣服跟着音響裏放出的鳳凰傳奇的“我從草原來”跳的樂此不疲。許安然忘了之前在哪看過一句話說“在中國最有朝氣的一批人不是小學生,不是年輕人,而是跳廣場舞的大媽們”。
她自認為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可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卻突然喜歡上了看這些叔叔阿姨們跳廣場舞,感受他們最簡單也最有人間煙火氣的生活氣息。
自從她和程海星在一起後,程海星經常下班往過來跑,好幾次幾個住在小區裏許安然不認識的長輩和程海星開玩笑說最近來的挺勤快的,每次他們開玩笑許安然都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天上午,許安然蹭着程海星的車去了一趟公司,早上一大早她就接到公司經理的電話,讓她過去一趟,電話裏經理什麽都沒說,只是聽着語氣不太高興。
許安然以為她負責的那幾個單子出了什麽問題,剛好那天程海星住在他爺爺家,許安然便坐着他的車來了。經理見了她兜兜轉轉的才說出來公司要和她解除勞動合同,經理說了一大堆理由,也表示會按勞動法補償她的損失,她聽出并不是工作上的錯誤,至于是什麽原因經理一直不願意明說她也懶得問了,剛好她負責的那幾個項目也收尾了,便同意解除。
程海星沒走還在樓下等她,見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問“出什麽事了?”
被人無緣無故開了,許安然也心裏憋屈,便把經理剛剛和她說的話跟程海星說了一遍。
程海星看着她,語氣猛的冷了好幾度“用不用我幫你?”
許安然驚訝的看着他“幫我什麽?”
他說“什麽都行”
她從來沒見過程海星這麽嚴肅又有點狠戾樣子,她雖然不知道程海星的能力有多大,但也不想讓他為了自己做任何不好的事,于是很果斷的說“不要你幫我,既然他們不稀罕要我,我還不稀罕給他們幹”
程海星“噗”的一聲笑了摸着她的頭“難得程太太有這個覺悟,為夫很開心”
許安然擡起頭瞥他“誰是程太太?我姓許”
“那你嫁給我不就是程太太了嗎?”
許安然脫口而出“這不是還沒嫁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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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星凝視着她,以極慢的速度貼上她的臉,直到額頭挨着額頭,鼻子抵着鼻子,許安然耳朵裏轟轟的叫,心也跟着突突的跳,雖然跟他不是第一次挨的這麽近,但這次總感覺他要說什麽驚天動地的話吓她。程海星語氣低沉又充滿誘惑的看着她說“那要不......我們現在去領證?”
許安然眨着眼睛,半晌才回過神,很決絕的搖了搖頭。
他蹙着眉頭“怎麽了?”
許安然垂着眼眸不去看他,話說的卻是毫不留情“太快了,我還沒有好好了解你,說不定再過兩個月就發現咱倆性格不......”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程海星用嘴堵住了,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嘴唇貼着嘴唇。
片刻程海星才離開她的嘴,語氣陰冷嚴肅的說“永遠都不會”
許安然紅着一張臉點了點頭“知道了,但是......能不能再等等”
“結婚”這兩個字對許安然來說太重了,她是個極度理性的人,即使兩個人彼此喜歡,想永遠在一起,可一談到結婚,她就會陷入對婚姻的茫然和恐懼,兩個原本陌生的人,從家庭條件到成長環境再到人生價值觀不能完全相同和重合的兩個人卻要因為一個叫婚姻的東西将他們扭曲重合在一起,如果不能完美的重合好就會出現争吵和感情疏離,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
程海星托起她的臉頰,如蜻蜓點水似的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是我太急了,你想什麽時候結我們就什麽時候結。”
下午許安然坐在程海星辦公室的沙發上,程海星在工作,她一個人無聊就發揮想象偷偷設計程海星公司的裝飾圖,然後微信彈出一個消息,是高雯發給她的“子爍和沈露清分手了”
她不知道回複什麽,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一想到是彭子爍似乎那些問題好像原本就不是什麽問題。
過了很久,許安然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念頭便給高雯發了過去,高雯很快就回複了“東盛達,聽說這家公司是陳氏集團投資的,她父母在管理,畢業的時候她就說要去東盛達,你上次去參加陳氏集團那個酒會不是說她家和陳氏集團老總有親戚關系嗎?”
許安然想到上次在公司樓下碰到沈露清的事情也恍然大悟了。她發給高雯說“我之前兼職的那家公司就是東盛達,今天公司說要和我解除勞動合同。”
“你懷疑她公報私仇嗎?”高雯問她
許安然回過去“你覺得呢”
高雯發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包說“我覺得就是”
許安然也回了一個“都是浮雲”的表情包,她不想再和彭子爍以及沈露清糾纏在一起了,突然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的,便釋然了。
“你在單位?”許安然随口一問
“在家裏”高雯回複
“怎麽沒去上班”
過了很久高雯才回複說“寧傑說想和我複合,最近一直堵在公司和我家樓下”
許安然急忙問“他什麽意思要幹什麽?你沒跟他說清楚嗎?”
“說了,他好像最近工作也不順心,見到我情緒都有些失控。”
許安然看着高雯發過來的那幾句話,高雯一向都是大大咧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如果寧傑沒把她逼到一定程度,她是不會躲着不去上班的。
許安然越想越不放心便和程海星撒謊說“高雯今天生病了一個人在家,我去看看她”
程海星視線從電腦轉移到她臉上點了點頭說“好,我找人送你過去”
許安然搖了搖頭“不用麻煩,我打車過去”
“那我下班過去接你”程海星看着她很嚴肅的說“不許拒絕”
許安然笑着“好,我給你打電話”
許安然打車很快去了高雯住的小區,下了車她四處看了看沒發現寧傑在附近便松了口氣按了樓下電子鎖的開鎖密碼,結果滴滴的聲音提示她密碼錯誤,許安然想肯定是高雯換了密碼,于是便按了呼叫,高雯聽到是她的聲音就開了門。
或許是高雯怕她擔心看到她進門就笑着說她大驚小怪。
許安然從小對這種事情就很敏感,她坐在沙發上讓高雯把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訴她,好判斷是不是應該報警。
高雯和寧傑分手後沒過幾天寧傑就給高雯打電話說想複合,高雯下定了決心分手也就一直沒有搭理他。直到那次爬山回來,李俊翔送高雯回家剛好被來找高雯複合的寧傑看到了,從那以後寧傑就開始三天兩頭出現在高雯公司樓下或者她們小區裏。高雯多次耐着性子和寧傑講道理,但寧傑就是什麽都聽不進去有幾次在大庭廣衆下還對高雯動手動腳,高雯被氣的發了一次火差點報了警寧傑這才消停了幾天。
前天是周末李俊翔約高雯去看了一個畫展,看完又一起吃了飯,卻沒想到那天寧傑全程都在跟蹤他們,李俊翔把高雯送到樓下道別的時候兩人提起了安然的名字,李俊翔走後适時跑出來的寧傑質問高雯那個男的是不是許安然介紹給你的。高雯這才發現自己被跟蹤了,她原本還想和他理論幾句但看出寧傑情緒很激動,便撒謊說李俊翔是工作中認識的朋友,他和安然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認識的。這段高雯怕許安然自責亂想就沒有說給許安然聽。
寧傑一直攔着高雯不讓她回家,一直神神叨叨的說他丢了工作,還說分手後才知道原來他愛的只有高雯。
高雯對這個男人失望透頂了,懊悔為什麽以前就沒覺得他這麽不是個男人。那天他們部門老大的一個電話救了她,她參與的一個項目之前那個負責人一直沒時間和她交涉具體細節,今天卻直接去了公司,老大說沒什麽事的話讓她去一趟公司。
高雯抓着手機裝出十萬火急的樣子說自己有事便打了輛車跑了。
她那天一天沒回家,晚上在公司湊合了一宿,第二天找了個借口和領導請了假才回家。
高雯之所以會知道彭子爍和沈露清分手是因為彭子爍直接打電話告訴她的,彭子爍是一個高傲又喜歡直接表達目的的人,他拉不下臉去跟許安然直接說,但他确定通過高雯許安然一定會知道。
許安然看高雯笑嘻嘻的像在講電視上法制欄目的雷人故事一樣,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她真是被高雯的沒心沒肺操心死了“你先跟我一起住吧,再有下次我們就報警”
高雯怕連累她也覺得事情應該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便反過來安慰許安然“不用擔心了,他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麽的,如果我再發現他跟蹤我,我就報警”
許安然還是不放心“對于這種人不能抱僥幸,你現在就收拾一下住我那邊”
高雯拉着她的手“真的沒事的,住你那邊我每天上班起不來”
“那我住你這裏?”
高雯笑着“不用大驚小怪,我都成年人了還用你保護?再說你這瘦胳膊瘦腿的有什麽用,還不如叫警察叔叔呢,而且......我覺得他只是最近工作和生活都不順心才想到了我的好,以他的性格過幾天就好了。”
許安然還不死心的想勸說,但高雯也是那種倔的時候一根筋的人,高雯聽她說煩了,就八卦兮兮的問許安然“你和程海星發展到哪一步了?”
許安然猶豫着沒說話
“這都不說,真是小氣”高雯白了她一眼。
許安然摳着短褲嘟嘟囔囔說“反正沒到你想的那一步”
高雯臉杵到她面前憋着笑“不是吧......你倆這談戀愛也太慢了吧,連嘴都沒親過.......”
許安然知道高雯故意在逗她,反過來毫不客氣的拆好友臺“我就喜歡溫水煮青蛙式的談戀愛,倒是你......最好和李俊翔別太快”
高雯不笑了,癟着嘴“就你那同學,典型的男版許安然,你想讓他快都快不了”
這次換許安然杵着臉“男版的我不好嗎?”
高雯白了她一眼“好好,上輩子欠你的”
晚上許安然炒了幾個菜和高雯一起吃,快吃完的時候許安然接到了程海星的電話。
“我過去接你?”程海星在電話裏問她
“我今天......不回去了”許安然剛說完,手機就被高雯奪了過去。
“程先生,我家在第三醫院後面的靜苑小區,你快把你女朋友接走,我快被她煩死了”
程海星在手機裏語氣冷冷的哼了一聲“你要是不樂意,就讓她多煩煩我,我不嫌棄”說完又補了句“馬上到”
高雯挂了電話“靠,你家男人真護短,說一句都不行”
許安然還是擔心高雯“別讓他來了,我今天陪你”
高雯看她伸出手要手機,便抓着手機不給她“本來沒什麽事,被你吓都能吓出病來,你要真想在這住明天把換洗衣服洗漱用品帶過來,我把你房間收拾好再來,而且程海星已經在路上了,讓人家白跑一趟多不好意思啊”
許安然看着她,片刻後才松了口“那明天等你下班我就過來,你早點睡,別出門了”
高雯點着頭“好好,聽你的”
許安然打開門要走了,高雯拉着她“等程海星來了你再走”
許安然笑着“這不太好找,我走到大路就給他打電話”
高雯住的小區前面是第三醫院,後面有一條購物街,街上都是一些小商店,到了晚上還有夜市。通向高雯住的小區有好幾條小路而且修的極其不規則,有幾個巷子看似能進來,其實走着走着就是個死胡同。許安然怕程海星找不到或者從後面的購物街走的話又怕他堵着出不來,便想着自己去大路上的标志性建築物等他。
關門走的時候高雯念叨着“小心點,回去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許安然應了一聲就按電梯下了樓。
暮色沉沉,許安然走了一條最近也最狹窄幽暗的小路,到了晚上除了那條購物街,附近的其他地方其實人都很少,她走着走着發現後面有個人在跟着她,起初她也沒發現,是後面那個人不知道踩到了什麽發出了“嗤嗤”的聲音,許安然轉頭看了一眼,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到距離她十幾米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人,那個人看她回過頭走的很慢。
許安然轉過身掏出手機,很迅速的給程海星發了個定位,然後又打了程海星的電話,她不确定後面的人只是個普通的路人還是圖謀不軌的壞人,但為了安全,她寧可多此一舉的做好萬全準備,也不敢放過任何一點隐患。
她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很局促的腳步聲,她把手機屏幕按滅,放進了短褲口袋裏。
“許安然”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像從空曠的山谷裏傳過來的一樣,陰森森的。
許安然也聽出了他的聲音,她渾身顫抖緩緩的一頓一頓的轉過頭看着那個人,她擔心會傷害高雯的那個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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