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2、第二章
為滿心相信自己的士子守靈兩日夜,今晨又至大理寺地獄走一遭,親王繞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這般折騰,告別小童從車上下來,親王在少走的宮門外停步,至路邊面攤要了碗熱騰騰的陽春面。
宮城門外準百姓商販擺面攤是為解決朝中大臣當差裹腹問題,高皇帝時留下的舊例,只是如今的陽春面已不是多年以前父親和兄長帶自己出來時吃的那個味道了,唯勝在熱氣騰騰不僅裹腹還能暖肺腑。
“老板,會賬。”一碗面下肚,親王熱乎乎放下竹筷,溫聲喚面攤主人。
“得嘞,”四十來歲的攤主擦着手過來,“只一碗陽春面,收您一兩銀。”
一兩銀……親王掏着荷包問:“一碗陽春面,是不是有些貴?”
“貴?”攤主拽拽衣裳上下打量親王,見親王衣着質地雖好卻并不華貴,正巧這京城裏最不缺宗親貴人,不由輕慢許多,“在這大內進出的人,您舍不得這區區一兩銀子?”
親王從荷包裏翻翻撿撿找出一兩碎銀,抱起自己沒吃完的大半袋糖炒栗子說:“以前不是十文錢一碗麽,還是外加荷包蛋的。”
攤主短促笑了下,話語帶上幾分“你真沒見過世面”的腔調,“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啦!自打咱們從十二爺手裏擎過這點物業,嘿,那面價最低就是陽春面,我瞅您不像是這宮裏常來常往的官爺爺,恕小人多句嘴,您是來京的宗親?”
深秋之後各地偶有入京拜天子的皇室宗親,大部分則是進京來管朝廷要錢花的,這種貴人雖和皇族沾親帶故,有的甚至還姓穆,但他實際上連個尋常的五品京官都比不上。
比如去年冬天,親王一位堂叔府上被戶部和內務司惡意扣住份糧炭錢等例銀,一家老小食不果腹,怎麽辦呢?最後還是求告到丞相府,給小丞相送足夠好處,元氏這才從手指頭縫裏漏下點米糧,施舍野狗一樣打發了德皇帝堂弟弟。
人人都知道皇族在這京城其實不算什麽,京城裏真正說話管用的是元氏。
親王問:“十二爺是?”
攤主朝天一抱拳,自豪說:“正是老丞相膝下,元十二爺!”
親王說:“老丞相不是只有小丞相一顆獨苗?”
“十二爺是拜在老丞相膝下的幹兒子,我們小丞相的幹兄弟!你聽說過京城最大的茶商吧?……”攤主挺直了胸脯,吧啦吧啦又說一堆拉關系貼金子的話,親王抱着沒吃完的糖炒栗子起身朝宮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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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主覺着這略顯落拓的青年長的挺好看,就是行為有些奇怪,而且他走到宮門,只是手中亮出個什麽牌子,門洞前的戍為禁軍齊刷刷跪地兩排,将人恭迎進去。
攤主瞅着桌角的一兩碎銀,忽從心裏升起股沒法形容的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話,但那俊秀得有些雌雄莫辨的男子又分明什麽都沒說。
****
今次文武小朝議,議的正是巡鹽欽使身死官船之事,一方大臣主張欽使死于他殺,朝廷當着有司立案追查以維護天子絕對威嚴,一方反對立案并咬定以黃夢敏為首的一幹人是在借此排除異己打擊他人。
大殿上吵的那是不可開交,兇狠時甚至險些動起手來,少年天子借喝茶之機重重摔碎茶盞,有如坊間鬧市的大殿這才安靜下來。
“朝議耗神,朕看相國也已疲憊,不如暫停兩刻休息。”少年天子放下此話,在一片猶猶豫豫稀稀拉拉的恭送聲中起身離開。
才出側門,少年天子強裝的沉靜在一眨眼之間消失不見,冷風吹紅少年清澈的雙眸,他攥緊自己已有薄繭的雙手一路疾走,卻在啪一聲拍上後面角殿木門後蹲到地上捂臉抽泣起來。
母親逼他定親外姓權臣,外公逼他壓制攝政諸輔,舅舅逼他縮減皇室財政,小皇叔逼他反抗相黨,滿朝大臣還要在這種進退維谷的境況裏逼他做一個聖賢明君,甚至是外頭那些意氣用事不知利害關系的愚蠢書生,追着自以為的忠孝名節,像個炮仗般被人一點就着,還以為燃燒自己就能在漆黑中為後世人照亮前路,那其實不過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所有人都在逼他,逼他聽話,逼他順從,逼他做一朝天子不該做的錯事,可是他反抗不了,朝廷軍權在攝政輔國的小皇叔手裏,天下財權在人臣之首的親外公手裏,他穆和風這個皇帝當的可真是個笑話,笑話!
是個天大的笑話!!
“陛下。”溫和從容的聲音在身旁響起,讓人聽了就會毫無保留地選擇信任,少年天子擡頭毫不猶豫撲過來,一把撲進這個把他抱在懷裏抱大的親人的懷中。
親王回來了,少年哭得更加厲害,捂着眼睛不再去想那些理不清的一切,仿佛只要有這方單薄又可靠的肩懷在,他就永遠可以是長不大的孩子,“小叔,小叔,他們為何要這樣逼我,您為何也要這樣逼我,小叔父,為何要逼我……”
十歲的孩子身條尚未開始抽長,臉上奶膘仍在,分明是還在父母親長膝下嬉鬧玩耍的年紀,穿上朱袍龍衣後瘦弱的小肩膀就要挑起國朝的日月和江山,挑起萬民與社稷,何其殘忍,何其殘忍。
“陛下……”單膝跪地的親王擁少年入懷抱,任他伏在自己肩膀上哭出一個十歲孩子該有的氣性,親王撫拍着侄子不停抽噎起伏的後背,溫柔說:“君懼恐,臣之錯,君不安,臣之過,讓陛下覺得為難,是臣的過錯。陛下,對不起。”
少年天子聽去道歉更加用力抱緊小叔父,用力抱緊這位他随着年歲增長漸漸開始忌憚的小叔父,抱緊他在這世間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賴的小叔父,滿腔委屈酸楚傾瀉而出,不用顧忌所謂君王威儀。
哭泣片刻後,少年感覺到小叔父的手在自己背上一下下順着拍着,雄厚有力的安全感和撫慰順着小叔父纖瘦的手從後背注入身體,他漸漸沒有那麽怕了。
哭夠了,氣順了,拿冰帕子敷敷眼睛的紅腫,少年天子認真整理自己衣冠,重新牽住親王并不算寬大厚實的手,重新豪氣幹雲:“小皇叔,繼續朝議,我們理袍端帶登大殿!”
攝政親王沒忍住輕輕勾起嘴角,少年天子也沒人住,噗嗤笑出聲來,叔侄二人相視而笑,攜手重新朝大殿去。
這回有親王立身在大殿,那一襲四爪龍袍重威嚴寂,不言不語就足夠與對面須發盡白的老丞相氣場抗衡,任下面衆多牛鬼蛇神使出百般武藝互相勾心鬥角,少年天子皆無懼怕。
****
“這樣聽來,派出欽使南下巡鹽,似乎是輔國的錯誤決定。”琴聲悠悠的老茶居獨間裏,女子為對面男子呈上剛點好的茶,疑惑不解:“欽使身死引起如今獲嘉師生下獄,滿京書生抗議,大理寺若判那百餘人有罪,朝廷不就當真把輔國推到了風口浪尖?”
男子品茶贊好,聞言搖了下頭,“當初鼓動陛下點使巡鹽,乃是三位帝師的功勞,他們希望承載自己畢生希望的少年,可以成為像文武宣景般名垂青史的賢君明主,殊不知到頭來為他們私心承擔一切後果的,只有輔國一個人。”
女子收整茶桌的手微微一頓,低聲問:“寺丞以後,也會走上這樣一條路麽?”
當之無愧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這是天下文士一輩輩前仆後繼之志,卻然數萬萬儒生中難出一位。
坐在對面認真品茶的男子正是大理寺丞莫玉修,聞喬秉居問他笑着再搖頭,說:“像輔國那般的人物,天下只殿下一位就夠了,我雖不才勉強當得上句飽讀詩書,可終究做不到一邊被人小心提防着,還要一邊把心捧出來給那些人看,我非輔國,自嘆弗如啊。”
喬秉居握着茶刀,忘記了原本是要将它放回盒子,說:“欽使遇害巡鹽受阻,以三師為首的忠君派責怪輔國決定錯誤,輔國這算是為陛下擔責,而今獲嘉師生入獄受刑天下士儒也要責怪輔國,輔國這又是要為誰擔責?”
“還是為天下讀書人。”莫玉修咽下苦茶,回味漸甘中閉上眼睛,似在試圖從這小小一方茶意中求索漫漫長路:“親王就是這樣一個人,被這世間惡意刺得傷痕累累,卻還要咬着牙去為那些人那些事擋下刀槍劍雨,他是我此生最為敬重的人之一。”
莫玉修睜開眼坦誠看過來,在或許會成為自己第二任妻的人面前面前強調着自己對親王的觀點:“若有朝一日我落大難,需要找人托付家小照看墳茔,我只有找他才會放心。”
獲嘉師生被捕入獄,甚至還要被追重罪,天下讀書人是何反應?他們會反抗,不顧死活地反抗。相黨會如何?他們會鎮壓,不顧死活地鎮壓。兩方相鬥,一方對另一方絕對碾壓式地瘋狂打壓,若天下讀書人意氣折于此,那誰将把十年二十年後的國朝江山一肩挑?
這件事,相黨表面看似是準備以此為借口大開殺戒,殺雞儆猴,深思來似乎就是要折了天下的未來脊梁。
喬秉居情緒微沉重,繼續問:“獲嘉百餘師生,會獲罪從重麽?”這件事如今鬧的不小,還是老丞相久病痊愈後登朝的第一件事,以那位往日的行事作風來看,事情恐怕難以簡單收場。
莫玉修沉默片刻,“獲嘉師生控訴老丞相及元氏十大罪狀,與三師黨的督察院黃禦史在朝堂上的訴求遙相呼應,兩方呈夾擊之态對元黨形成攻勢,小丞相的意思要那些人有進無出,他們恐怕難有活路,除非……”
“除非什麽?”為同門訴冤屈攔老丞相駕就要落罪從重甚至可能被處以極刑,這對獲嘉師生來說何其殘忍!對被強行卷進來的輔國來說何其不公!
莫玉修也為此替親王感到難辦,喃喃說:“除非輔國挂印放權,從此不再與相黨與元氏為敵。”說罷,吃口茶,莫玉修好奇問:“為何忽然對輔國之事生出興致,可是遇見何事?”
“無他,”喬秉居微微笑着否認,“只是聽了你的分析覺得輔國甚是可憐,聽我哥說輔國是個好人。”
莫玉修嘆息說:“是啊,他是個好人,萬幸他生在帝王家,可惜他生在帝王家。”
二人聊的許多都是關于朝事,很是捂嚴了不給第三人知道去,吃完茶莫玉修送喬秉居回家,天色尚算早,喬秉居打算找每天都會按時放衙回家的哥哥喬思明閑扯扯詩書文章,沒想到家裏來了位客。
元拾朝。
“先來見過你表兄。”微胖的喬母坐在堂上,慈眉善目有如書文中描述的慈悲菩薩相。
喬秉居穩步入堂,先向母親蹲膝問好,又向下首膚白體胖的男子欠身示禮:“表哥安。”
“安也。”元拾朝用帕子擦臉上汗水,難得沒有笑得五官擠在一處,甚至臉色微沉:“不日前得來一方好硯臺,今次抽空特意給姑父送來,也給你帶了禮物,去看看吧”
“多謝表哥。”喬秉居再蹲膝稱謝,轉身就要走。
“我……”元拾朝似乎還想說什麽,喬母笑吟吟接過話而對女兒說:“得之在此等你頗久,晚飯一起用嘛,多個人多幾分熱鬧,晚些時候你哥也過來,你此刻急着離開,不正是要去尋他?”
說着看向元拾朝,頑笑着解釋說:“你也知道你阮妹妹,整日介一門心思鑽書裏,看見那些書書本本比看見爹娘都親。”
喬秉居象征性地低低頭表示慚愧,心中憂着自己的兩個孩子。
元拾朝聽罷姑母之言臉色終于稍微緩解,冷着聲音對喬秉居說:“聽說你在給隋讓找先生,我挑了幾位過來,都是靠得住信得過的,過會兒飯罷你帶隋讓過去挑挑。”
雖說心中始終憎恨當年生父做主将她嫁去秦家,喬秉居和親哥哥間卻談不上憎恨,最多只是疏離些:“不麻煩表哥,那些瑣碎事,我自己能處理。”
元拾朝說:“你一個婦道人家能處理什麽,你是打聽得到夫子的真正品行,還是找得到送孩子入學的門路?你知道京師中哪位先生教得好?還是你知道送孩子去哪家書院念書最合适?”
喬秉居口齒相駁:“你說的那些我或許是打聽不到做不到,但我有自己的哥哥在,很不用表哥來操心。”
“你!”元拾朝語塞了,京師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小丞相元拾朝,被人駁得接不上話了。
瞧着親兄妹二人争執成這樣,喬夫人才不緊不慢出來打圓場,說了幾些緩解調節的話,恰在此時,喬思明放衙回來了,因着喬弼達約了同僚出去吃酒宴不在家,喬思明過來母親這裏吃飯,也算是陪妹妹,只是喬夫人不待見小孩,所以沒讓喬秉居跟前的隋讓與歲長兄弟倆過來。
為免和元拾朝再單獨碰見,飯後喬思明特意親自送妹妹回院子,沒想到元拾朝會追過來。
“得之表哥,”喬思明擋在妹妹前面,拱手說:“目下天色已晚,不知表哥還有何事?”
元拾朝體肥,沒人扶着時要靠撐手拐才能站穩,此刻他兩只手都按在手拐上,微微前傾身體緩解腿腳上的壓力,說:“我有幾句話要和單獨阮阮說。”
“……”喬思明欲言,喬秉居輕輕扯了扯他後背衣料,輕輕搖了搖頭。
好吧,喬思明側過頭來低低說:“我先過去陪倆孩子,你有事就喊哥。”
“嗯,”喬秉居應說:“謝謝哥。”
喬思明點頭,邁步與對面的元拾朝擦肩而過。妹妹那句低低的“謝謝哥”傳進喬思明耳朵,也飄進了元拾朝耳朵,刺心得慌。
待喬思明徹底離開,入秋的夜風呼呼往衣袍裏,元拾朝擦着額頭上的汗珠,說:“爹病了,想你回去看看。”
喬秉居規規矩矩站在那裏,低着頭說:“既如此,回頭我和我哥登門去探望舅父。”
元拾朝忍着高傲,盡量耐下心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你不要總抓着不放,以後日子還長,最不濟,兩個孩子難不成要不再和相府往來?”
喬秉居始終微微低着頭,語速語調皆平穩:“我姓喬不姓元,隋讓和歲長不姓秦甚至也不姓喬,我們母子三人權且靠我哥憐憫才得以在喬家落腳,以後我會離開喬家,更不會去攀扯相府,表哥放心就是。”
妹妹的不冷不熱終于激怒本就缺乏耐心的元拾朝,他搗着手拐煩躁地在原地轉半個圈,又伸出食指隔空指過來,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最終化做沉沉一聲長嘆:“母親總不曾對不起你吧,你改明日回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可好?”
原來元拾朝是在覺得自己因當年被強行過繼喬家和被強行嫁給秦家而在與元家置氣,喬秉居懶得有半字解釋,欠身示了禮邁步就走,擦肩而過時被元拾朝一把抓住胳膊,“你給我站住!”
喬秉居停下腳步,不反抗也不出聲。元拾朝被妹妹不言不語的無聲反抗回擊得束手無策,憤怒漸漸化作無力,他松開了手。
眼看着小妹就要走,元拾朝不抱希望說:“過些日子哥過生辰,在外頭辦宴,你帶着孩子來吧。”
“行,”他聽見喬秉居這樣的回答,“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小院子,進了屋,看見喬思明抱着睡着的老二坐在桌邊,小老大端坐在桌前一筆一劃寫字。
“娘!”隋讓扭過頭來,笑用方言說:“舅舅說,兩日後帶我們出去玩。”
“是嘛,去哪裏玩呀?”喬秉居應着孩子邊輕手輕腳走過來,看眼睡在喬思明懷裏的小老二,低聲說:“給他放床上睡吧。”
見娘要和舅舅說話,隋讓沒有回答娘的問題,而是低下頭去繼續寫字。喬思明搖搖頭,氣聲說:“放下就醒,挺老大個小子了,這麽粘人。”
“我抱吧,”喬秉居把小兒子接過來抱着,說:“他就是小時候吓的,大夫說約莫再大一些就自己好了。”
喬思明沒多問小二是怎麽吓到的,說:“過兩日輔國要在六易居設宴,請我們這些常去會榷的人吃酒,是私宴,都帶家眷,到時候你帶倆小子一起去。”
端親王的酒宴啊!喬秉居第一反應不是吃酒宴,她低低問:“端王此時身處風口浪尖,請你們吃飯是何意?”
喬思明看着大外甥就着燈光認真寫字,說:“輔國這一步走的絕妙,是我等尋常人千萬思慮而不得之法,其中具體因由回頭我們詳談,此刻不算早,你帶着孩子們早些歇息吧。”
小妹剛見過元拾朝,心情不是太好,喬思明知道小妹從小就是這樣,無論是受了委屈欺負還是遇見別的什麽事,她從來不願意讓家裏人看見她的狼狽或軟弱,以前每每這種時候,小妹都會獨自躲起來不讓他和家人接近。
小妹要的體面,他這個做哥哥的努力給予。
作者有話要說:
沒耐心的作者一邊想把存稿一下子全發出來,反正也是寫完了。一邊又想算了,一天一章好歹還能給自己找點事做,比如萬一哪次點開app就突然看見有新評論呢,這可是能讓人開心好大一會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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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