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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早餐賣光光，陶大樹跟陶老頭父子倆一點兒也沒耽誤，寶貝一樣兜着錢兜子，騎上三輪車就往南華巷趕。

這會兒，已經是上午八點多鐘了，南華巷的居民大多都去廠裏上班了，在家裏的都是沒工作的小媳婦兒老太太和退休的小老頭兒。

因着董老太的閨女董春萍是南華巷的街道主任，董春萍嫁出去之後，就在南華巷街道工作，沒事幹的時候就習慣往娘家跑。

今天董春萍又拎着兩塊肉往娘家來了，她進家門的時候，董老太正在家裏剁白菜，看見閨女進門就喊娘，手裏還拎着兩大塊豬肉，臉上就露出笑來：

“你這孩子，怎麽又往家裏拿肉了，前頭送來的那一大塊豬肉家裏還沒吃完呢。”

董春萍早晨吃了好幾塊婆婆蒸的紅棗年糕，一路上口渴的不行，進門先灌了一大杯溫水，抹了把嘴，才有功夫回董老太的話：

“媽，這有啥啊，建軍廠裏每個月都能分十幾斤肉，家裏也吃不了多少，這肉是我婆婆讓我拿來給您和我爸吃的。”

董老太聽了閨女的話，心裏別提多暖和了，看看，這就是她董老太的閨女，是誰說生閨女就是指望不上的賠錢貨的！

她家春萍，這不就指望上了！

董老太年輕的時候，因為生董春萍時難産大出血，差點兒沒挨過去，後來就傷了身子，生不了孩子了。

這不因着董老太只生了董春萍這一個閨女，家裏老婆婆不滿，外頭巷子裏的人也說三道四的，為着這事兒，她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

那時候，南華巷裏的人都說，董老太董老頭這輩子就一個閨女，等到老了，肯定要吃沒兒子的苦。

結果啊，誰也沒想到，幾十年後，董老太老了，在這巷子裏的一衆老姐妹裏，最享福的就是她了。

閨女董春萍是南華巷的街道主任，女婿陳建軍也是肉聯廠的幹部，兩口子都是雙職工，工資都挺高，董老頭退休工資也不少，閨女女婿也隔三差五就往家裏送肉送好東西，董老太和董老頭走在巷子裏都是挺着胸走的。

董春萍從小就跟她媽親，娘倆在家裏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可好，聊着聊着，董老太就跟閨女了起來老陶家的事兒。

“春萍，老陶家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董老太切了蘋果給閨女吃，董春萍用牙簽插了一塊蘋果：

“老陶家？沒聽說啊，他家人又鬧幺蛾子了？”

董老太笑了笑：

“早晨你爸出門倒痰盂，在巷子裏看見陶老頭陶大樹爺倆了，這爺倆推着三輪車，到車站口賣早點去了。”

啥？

老陶家爺倆去賣早點了？

董春萍聽了這話，差點兒讓嘴裏的蘋果噎着，頓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瞪着眼看着她媽，一副很震驚的樣子。

“媽，我爸不是夢游吧？”

“夢啥游啊，你爸看的真真的，老陶家爺倆真到外頭賣早點去了。”

董老太力證自家老頭子不是夢游，也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

這樣啊，董春萍眼睛一亮：

“這是好事啊，前頭我還愁着老陶家呢，縣裏下個月開始評文明街道，咱們轄區六個街道，有三個名額呢，要是咱們南華巷評不上，我以後的獎金就沒了。

這下好了，只要老陶家一家人不作妖，咱們南華巷評上文明街道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評不上文明街道，閨女獎金就沒了？

董老太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對老陶家的印象改觀了一點兒，說實話，前頭她對老陶家可是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今個兒聽了閨女的話，覺得老陶家也沒有那麽差嘛。

～

老陶家一家人可不知道老董家的事兒，這會兒老陶家一家人，全都湊在堂屋裏，眼睛放光的看着盤腿坐在炕上的陶老太嘩啦啦數錢。

“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四，一百五，一百六.......”

票子在陶老太手裏嘩啦啦飛，邊上饕餮一家人就跟着數出聲。

因着饕餮父子倆是在車站口賣的早點，買早點的都是外出的旅客，收的錢大多都是一毛五毛的，一塊的都很少，陶老太攥着一大把零鈔，足足數了好一會兒，才數完手裏的錢。

“去了成本，今個兒咱們賺了一百六十五塊八毛！”

陶老太眉飛色舞的拍拍手裏的錢，對着家人開了口。

饕餮一家人一聽，都高興的眯起了眼睛。

媽呀，一百六十五塊！他們一早上就賺了這麽多錢！

要知道，縣裏鋼鐵廠這種效益好的工人一個月才拿五十多塊錢的工資，饕餮一家人一天就賺了鋼鐵廠工人三個月的工資，能不高興嗎！

別說家裏的大人了，就說小陶桃和陶瓜瓜倆小團子也知道家裏賺錢了，一個在媽媽懷裏樂的露出了糯米小白牙，一個在邊上興奮的蹦高高。

陶老太手裏攥着厚厚的一摞毛票，頓時有了底氣。

小老太看一眼家徒四壁的窮家，豪邁的數出一摞錢，拍在桌子上，對着家人吧啦啦交代了一通，家裏賺到錢了，這個家也該好好拾掇拾掇了。

老頭子，你跟大樹到市場上去，買些新瓦片家來，把漏雨的屋頂還有透風的牆給修修，再到菜市場買上五十斤大白菜來，這大冬天的，就指着白菜過冬了。

瑪麗你拿着錢到外頭秤上三十斤白面，要細白面，三十斤大米，另外再給團子們一人買一罐麥乳精，麥乳精有營養，冬天用熱水沖開了，給孩子們喝對身體好。另外再秤上幾斤水果糖。

陶桃和瓜瓜倆小孫孫，就跟着她老婆子上街去！

饕餮一家人聽了陶老太的話，都各自行動起來。

陶老頭陶大樹爺倆揣着錢兒去了市場，陶媽蔣瑪麗也把錢揣在挎包裏去供銷社去了。

陶老太換上出門的衣裳，帶着小陶桃和瓜瓜倆孫孫出門了。

三歲的小陶桃走在路上小腿兒短短的，搖搖晃晃的跟個小鴨子一樣，跟在奶奶身邊，陶老太看了心疼，索性抱起小孫女邁着大步子往前走，至于陶瓜瓜，小老太一點兒也不擔心，這臭小子早就一蹦一跳的跑出去老遠了。

陶老太帶着倆孫孫到了街上，遇上賣冰糖葫蘆的，掏錢給倆團子一人買了一串，冰甜冰甜的糖葫蘆吃起來，嘎嘣嘎嘣的，甜的小陶桃一路上都笑咪咪的。

因着小陶桃笑咪咪的小模樣很可愛，陶老太買了明早出攤要用的青菜和牛肉，又到肉攤上買豬大骨和豬下水的時候，賣肉的大爺還特地多送了兩根豬大骨給她，喜的陶老太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孫女的小嫩臉兒。

陶老太買豬大骨和豬下水是回家改善生活的，豬大骨拿來熬湯，煮的時候加點香菜，香蔥什麽的奶白奶白的好喝的很，豬下水用堿面放溫水化開，放進去浸泡二十分鐘左右，用手使勁盤揉，然後用水沖洗一下就幹淨了，到時候切了，加上辣椒，蔥姜蒜料酒醬油爆炒出鍋，吃一口又辣又香，別提多過瘾了。

這兩樣饕餮一家人都愛吃，陶老太特意到街上賣了揣回家，拾掇拾掇，在鍋裏滴上好幾滴香油，沒一會兒，南華巷就飄滿了肉的香味。

小老太在廚房裏找了一圈兒，才看見家裏的鹽巴用完了，她洗了一個大紅蘋果，塞給小陶桃，讓小孫女吃着蘋果在院子裏等她，看小孫女乖乖點了頭，陶老太就放心地揣上錢兒到外頭買鹽去了。

這會兒，隔壁王老太家的兩個孫子王天寶王天賜，聞見肉香味都跑到巷子裏，聞着味兒到了老陶家門口，對着老陶家的破門饞的流哈喇子。

這幾年，雖說日子比前兩年好過了不少，但是住在南華巷的居民都屬于底層辛苦陶生活的人，大家夥兒日子都不好過，整天不是吃玉米餅子就是吃紅薯稀飯。

吃的巷子裏的大小們一個個見了肉都跟見了魚的貓一樣，王老太的大孫子王天寶站在老陶家大門前，斜楞着一雙綠豆眼往老陶家院子裏看了一眼，蒜頭鼻子使勁兒嗅了嗅，透過門縫直往老陶家院子瞧。

屋檐下，陶家的小傻子乖乖坐在小板凳上，鼓着奶肥奶肥的腮幫子，兩只小胖手抱着一只大蘋果吸溜吸溜吃的不亦樂乎。

“哥，你看見啥了？看見啥了？”

王天寶身後的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着急問道。

這個小男孩是王老太家的二孫子，叫王天賜，跟王天寶一樣都是巷子裏不讨喜的存在，王天寶跐溜了一下口水：

“老陶家的小傻子在吃紅蘋果！”

啥！

小傻子還能吃紅蘋果！這不是浪費！

從小聽王老太念叨丫頭片子是賠錢貨的王天賜森森的嫉妒了，他這個給老王家傳宗接代的都沒紅蘋果吃，一個賠錢貨小傻子憑啥能吃！

王天賜嫉妒紅了眼，對着王天寶道:

“哥！咱們到老陶家去把紅蘋果從小傻子手裏搶過來！”

啊？

上老陶家去搶蘋果？

王天寶畢竟大一些，想事情多，他遲疑了一下才開口：

“老陶家一家人可不好惹，咱們搶了小傻子的蘋果，到時候陶大樹上咱們家裏來報仇咋辦？”

王天寶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王天賜就更嚣張了，身為原書女主王曼琳的親侄子，他學着王老太的嘴臉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狗屁！

陶大樹那個窩囊廢小混混！在咱姑跟前就跟個狗一樣，咱姑讓他爬他就爬，咱姑讓他滾他就滾！

陶大樹是狗，他生的小傻子就是小狗崽子！

咱們搶他家小狗崽子的紅蘋果那是看的起他………”

王天賜吧啦啦說的正起勁呢，沒注意到王天寶的臉色一下子白了，直到身後傳來一道冷嗖嗖的小聲音，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個兒身邊早就站着人了。

“兔崽子，你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