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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進去吧。”張循把西裝外套搭在手腕,長腿邁進正廳門。
一群人杵在原地,眼看張循進屋了,才敢往裏擠。
夜幕降臨,天空染成鴉青色,宋詞邁進室內,昏暗的視線瞬間敞亮。
古典家具在昏黃的燈光下有層歲月的厚重感,奢貴老舊的陳設和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的人群相得益彰。
紙醉金迷,讓人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沉浸滋味。
張循坐在側間沙發的最中央,宋詞挨着他。
李思思坐在張循左側,目光不自覺就停在宋詞臉上。
右手邊的沙發上有個男人抱着女人低語,姿态親昵,躁得宋詞目光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茶幾上象征地放着幾盤幹果。
給宋詞提供了緩解尴尬的思路。
張循喜歡吃幹果,但他是少爺脾氣,從來不自己剝。
宋詞撚把果仁在手心,指尖輕柔地扒開堅硬地外殼,把果肉盡數鬥在幹淨的盤子裏。
眼前一片陰影,恍然擡頭,發覺是有人站在茶幾前,住擋住光線。
幾人長得挺拔英俊,和張循相仿的年齡,通身驕矜又不可一世的神采。
“循哥,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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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哥,今年不會喝到你的喜酒吧?”
“喜酒?”有人笑着接話,眼神在李思思和宋詞臉上旋轉,“和哪個嫂子的喜酒?”
李思思佯裝生氣撇嘴,瞪他一眼。
其他人接收到信號,扯着脖子問:“是啊,循哥,你還沒介紹這位小美女是誰呢!”
終于把話題自然的引到宋詞身上,在場的人酒也不香了,豎起耳朵,翹首等待張循的回答。
宋詞羽睫顫動,悄悄瞄了眼身邊的男人。
張循身體後仰在靠背上,昏暗燈光傾洩,半臉明亮,半臉昏暗,輪廓深沉,如夢如幻。
他開口,冷眸慵懶:“就一小妹妹。”
果仁從宋詞手中滑落,掉在淺色的裙擺上,留下黃色的印記。
任齊天一雙桃花眼“噌”的一下驚喜锃亮:“就是張伯朋友家的?妹妹,你好啊。”
“我靠,大聖,你特麽能不能有點出息,別吓妹妹了行不行?”
張循輕嗤:“甭搭理他們。”
“循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幹嘛呀,你妹妹就是我妹。”任齊天笑嘻嘻的,“別管你哥,妹妹哪個學校的?”
後來他又說了什麽,也沒大進到耳朵裏,倒是聽到有人嚷嚷着說要玩麻将,任齊天擺擺手:“玩什麽麻将,上班還不夠累是吧,廢那個腦子幹什麽?痛快點,搖骰子!循哥,來不來?”
“你确定?”張循從煙盒抖出一根煙,立即有人送火,煙霧缭繞,黑眸半觊,“不怕回家連褲子都沒有?”
“什麽呀循哥,瞧不起誰呢,你就說多大的吧?”
張循很少抽煙,不過是今天生日,抽一根放松一下,也算是給大家面子。
他眯了眯眼,三分認真:“看孩子呢。”
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嘴含金湯匙出生,大家有資本,玩得都很嗨。
在前幾年,張循也曾一擲千金,但随年紀愈漸成熟,修生養性絕不碰那個字。
“循哥不想玩就不了呗,大聖你從小跟在循哥屁股後頭,沒有他你還不習慣了啊?我看你就跟循哥過一輩子吧。”
“可別,循哥說,滾。”
“哈哈哈哈哈哈。”
幾人笑得開心,有個微胖的男人招招手:“哥們兒們盡情玩,讓柳杉跳個舞助興怎麽樣啊?”
因為幾乎每人都帶着女伴,各個濃妝豔抹國色天香,宋詞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柳杉。
在這裏,沒有粉絲帶來的衆星捧月,她的身份也不是當紅明星,而只是某個客人帶來的女伴而已。
即使是金字塔頂端的這群人,也是有嚴格的鄙視鏈。
富二代看不起創業的,富三代瞧不上富二代。
而官三代,處在鄙視鏈最頂端,自成一派。
柳杉的老板孫志偉,身價早過百億,擠破頭皮才混進張循生日會。
就這樣,現場還沒幾個人給他好臉。
“行啊,”宋詞右手邊的男人懷裏換了個女人,“不是脫衣舞我不看啊。”
“對對對,柳杉跳吧,豔舞會不會?”
孫志偉擦了擦額頭的汗:“柳杉,你就跳一段吧。”
柳杉在熒屏上走的是性感輕熟路線,但她不是科班出身,藝術基本功不紮實,更不會跳豔舞。
精致的妝容上堆砌僵硬地笑:“謝謝各位賞臉,不過我不會跳舞。”
“你不是明星嗎?讓你跳就跳,哪來那麽多廢話?”
“孫總,你是不給我們面子啊,自家藝人帶出來了,跳個舞都不會?”
“蔣總說的這是哪裏話,怎麽會不給大家面子。”孫志偉小心謹慎道,“只是她的确不太會跳舞,唱歌還行,給大家唱個歌怎麽樣?”
“扭兩下總會吧。”叫蔣總的男人一巴掌拍在懷裏女伴屁股上,“寶貝兒,給大明星做個示範。”
“讨厭!”
“還跳不跳啊?”他不耐煩地望向柳杉。
宋詞拳頭松開又收緊,擡眼去看張循,指尖抖落煙蒂,一副漫不經心,顯然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
“柳小姐快哭了。”
她希望張循能幫柳杉解圍。
張循把一只手臂搭靠在椅背邊緣:“你說什麽?”
宋詞搖頭,她什麽都不想說了。
“老蔣行了你,想看脫衣舞回屋看去!不要帶壞小朋友!”任齊天聲音擡高幾分,“大家都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啊,拿出來讓我羨慕羨慕啊。”
說起禮物,衆人的注意力從柳杉身上移開,喧鬧中,一聲脆生生的“表哥”格外悅耳。
薛錦繡弱弱小小一個,從人群後走出來,手裏捧着一個比她腰還要粗的錦盒。
“表哥,我知道你喜歡劉豐年老先生的畫,特地從波士頓拍賣回來給你。”
“操!循哥不公平,我怎麽沒有你這麽好的表妹嗚嗚嗚。”
“她算哪門子的表妹。”
有個女人輕哼,聲音細微,還是被宋詞捕捉到了。
張循颔首,也看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費心了。”
薛錦繡搖頭,梨渦若隐若現:“不費心的。”
說完目光轉向宋詞,細聲細語道:“宋小姐,那天在老宅,真是不好意思了,錦程也收到了教訓,你就別生我們的氣了,好嗎?”
突然被點名的宋詞微怔,那晚的确把她吓壞了,但是薛錦程不在,壓根就沒想起這茬。
反而是被她一提又想起來了。
“我早就忘了,薛小姐不用在意。”
薛錦繡喜上眉梢,杏眼彎彎:“那就好。”
說着,餘光瞥到若有所思的李思思身上。
王一鳴接過錦盒,小心翼翼打開:“錦繡,劉豐年大師的畫,拍的時候是不是腥風血雨?”
“是呀。”薛錦繡笑道,“畢竟是表哥喜歡的呀,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地得到。”
任齊天:“靠!我又酸了!宋詞妹妹,你來給我當表妹好不好?”
“惡不惡心啊你,想要妹妹讓你媽給你生二胎去。妹妹,你不用理他。”
劉豐年,着名畫家劉豐年,宋詞想,她要托薛錦繡的福了嗎,從前只能在課本上觀摩,沒曾想還有看到真跡的一天。
把畫放在紅木茶幾上,畫面緩緩展開,紙上牡丹青绛勾勒,鮮活如生。
人間富貴花,亦如他們圈層的每一個人。
想到暫存在裝裱店自己所畫的那幅,又一層難掩的情緒漫過心頭。
胸口憋悶,視線暈眩。
她站起來,想要去透透氣。
有個發小送了張循一個項目,幾個男人聊起工作,李思思自覺無聊,拿了一杯雞尾酒,找個清淨的位置慢慢啄。
大家會拿她和張循開玩笑,但也僅僅是開玩笑。
沒人真的把她放在眼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叫宋詞的妹妹身上。
薛錦繡碰巧從她跟前路過。
“錦繡。”李思思親昵道,“那邊太吵了,來聊天呀。”
“好。”薛錦繡笑了笑,喝了口果汁,“說起來,今天來給表哥過生日,我還挺忐忑的呢。”
“怎麽了?”
“就是前幾天啦,在老宅例行家宴,我和我哥帶宋詞散步,她不小心走丢了,淋了雨,我哥好生氣呀。”
李思思頓了頓,遲疑問:“你是說,你哥把宋詞帶到老宅了?”
“我哥是對她挺好的,她現在也和我哥住在一起,但是你別誤會呀,他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思思勾了勾唇,口紅在酒杯上留下紅色印記,她随手把被子扣在桌上。
宋詞迎面走了過來。
“錦繡,你聽說過一種人叫寄生蟲嗎?”
李思思聲音管理和她身材管理一樣到位,不高不低,足夠三人聽到。
薛錦秀晃了晃頭,滿眼天真:“沒聽說過,是什麽意思呢?”
“就是形容一些低賤的下等人,像是寄生蟲寄養在宿主身上一樣,賴在有錢人身邊。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的,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挺惡心的?”
“被寄養的宿主應該很慘吧……”
“可不是,說不定早就想讓人滾蛋,但是不好意思開口啊。”
宋詞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從兩人身邊經過,餘光瞥到李思思滿臉鄙夷。
她還伸出手,擋住宋詞去路。
“李小姐,有事?”
李思思只冷冷凝着她,不說話。
宋詞耐心殆盡,想換個方向走,李思思再次伸手攔住她。
忍無可忍,宋詞撥開那只橫行霸道的手臂。
她只用了很輕微的力度,不知怎地,李思思突然尖叫。
悲慘又無助的女聲劃破喧鬧的四合院,短暫的靜谧之後,衆人齊齊注目。
“宋小姐,你為什麽要推我?”
李思思摔倒在地,嗚咽痛訴,全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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