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本命簿

第二十九本命簿

幻境，展現人深層次的內心。

釋放幻境的靈力，或通過與靈臺達成共鳴，或通過強行侵入，或通過其他的迷惑方式，誘導人進入幻境之中。

九岐大蛇誘導的方式是——紅瞳。

如鮮血般的瞳孔，與之對視，內心震顫出最深的恐懼。

沉浸在恐懼中……思維陷入混亂……不擇手段擺脫恐懼……

陷入恐懼的泥潭，更加難以擺脫。

而江月的恐懼——

天幕是紫黑色的。

地上燃着紫黑色的熊熊烈火。

天地已淪為地獄。

土丘上，黑貓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朝她一聲喜悅的貓叫。

奇異。

在地獄之中，黑貓完美融入，仿佛他就是地獄之主。

居然也可以理解……

好像也沒什麽所謂……

黑貓還在看她，毛發蓬松，瞳孔幹淨無辜，讓人看着很想揉兩下。

但她是接受的，黑貓其實不是什麽正經靈獸。

所以揉它也沒有必要了。

江月垂下眼，朝前邁了幾步，踏入一塊漆黑的火地中。

細密的刺痛感沿着身下延展，像螞蟻一樣啃噬全身。

靜靜地站了一回兒，江月低下頭，拔出刀。

“千針屍毒……是這個感覺嗎？我記住了。”

刀尖閃着寒光，江月拿着刀，往赤紅的山丘上走去。

黑貓并沒有躲閃，仰着頭看她，看起來很乖。

江月毫不猶豫，一刀背劈暈它。

毛茸茸的軀體無聲倒在地面上，四周的漆黑火焰與它融為一處。

它的毛發本來就是黑的，完全分不清——

它的身上突兀出現一本命簿。

《妖界·黑貓·淩霄宗天玑弟子江月的愛寵》

【它本來只是一只流浪貓。偶然得到機緣，得以在恭樂王府裏悠閑曬太陽。後來江月帶走了它，沒能保護好它。

【它死了，無聲無息，毫無價值，連屍體都找不到……】

随着一段以飄渺白灰拼就的總結語亮出，命簿被漆黑的火焰燃燒。

燃燒到最後，只剩下灰白色的燼餘在空中，因漆黑火焰燃燒而搖曳的空氣中搖曳。

空中似乎有什麽奇怪的物質存在，燼餘在漆黑火焰中搖曳着，有如鬼火。

最終，的确化為了瑩白色的光芒，成為紫黑天地中，不多的餘光。

江月：“……”

江月嘆笑一聲，閉上眼睛。

“原來我害怕這個。”

明元掙紮着從泥濘裏爬出來，站到洞窟邊上，變出（江月完全懶得追究他“我沒有儲物袋”這種級別的劣質謊言）一大桶清涼冽寒的水，給自己沖洗幹淨。

他搖着頭甩掉頭上的水滴，走到九岐大蛇的屍體旁，在耐心收集蛟龍血的江月身旁站了一會兒。

等江月收集齊一缸，才留心到明元站在一旁，一直在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久到江月幾乎忘了身邊有個陌生人的存在。

陌生人與陌生人之間的隔閡大概就是這麽……

明元眉眼一彎，笑得人畜無害：“你在幻境裏看見了什麽？”

江月眼眸一眯，重新一級戒備。

不過畢竟拿人手短，她從幻境裏掙脫出來的一剎那，視線裏只能看見九岐大蛇的腥臭毒牙。

她是劈了蛇腔裏的軟肉沒錯，但以她的能力，連九岐大蛇褪下的蛇皮能不能劈碎，都有待商榷。

九岐大蛇歸根到底是明元殺的，她取蛟龍血是看着血液流出來不接浪費……但血歸根到底不是她的。

她心虛，氣短。

雖然戒備，還是要老老實實回答。

終于決定，正面、不敷衍地回答明元的問題。

“夢見了紫黑色的天地，地上有漆黑的烈焰在燃燒。”

……勉強算是不敷衍吧。

她在江府就打定主意的，不在任何人面前透露命簿的事。

所以她能告訴明元的，只有幻境的意象。

具體的、命簿化成灰後漫天飄搖、黑貓死于赤紅土丘上……這些不必提。

明元思索了一回兒，搖頭笑道：“這個幻境我也不懂了。九岐大蛇的幻象和淩霄宗的登仙梯不一樣，它能預示一點未來。”

江月微愣。

也是預言嗎……

明元說：“不太清楚你的幻境象征着什麽，可能是你荒蕪的修為吧。”

江月：“……”

明元：“你的修為的确麻煩，沒有奇珍異寶吊着，注定一輩子築基期。”

江月：“好吧。”

明元見她的眉峰不知不覺擰在一處，笑道：“不過這條蛇的幻境挺好玩的，多玩幾次就會發現，它也只是會按着你對未來悲觀的猜想來展示幻境，純粹就是吓唬你。”

江月：“……好。”

也罷，幻境這種東西玄之又玄，實在不用在意幻境背後的隐藏意義。

江月撇下無用的念想，确認自己收好蛟龍血，又清點了一下剩下的暫缺靈藥。

江月：“……”

江月無奈扶額：“都忘了之前那只鳳凰了。”

鳳凰骨她不會去要，但那麽一大只鳥直接扔在路上，屬實誇張。

也都賴明元。明元突然說自己窺天反噬（江月現在都分不清他是不是真的難受，如果是假的，他可以去當名角兒了），以至于江月直接帶着他來九岐大蛇這救他。

那麽大的火焰山一般的鳳凰屍體，居然就扔在路上了……

“蛟龍是蛇化的，鳳凰也是鳥化的，其實沒什麽稀奇。”明元笑道。

“嗯……祝我下次好運吧，”江月笑着說着，“總會再有機會見到鳳凰的。”

江月沒有更多情緒，含笑嫣然，在她的認知中，鳳凰骨本來就和她沒什麽關系，她扼殺了自己對明元多餘的期許。

明元把鳳凰骨給她什麽的……江月只想了一秒，是妄想，于是壓下去。

“會有機會的，一只鳥修煉個一萬年就有機會成為鳳凰，挺簡單的。”明元平淡道。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江月利落跳轉話題，“如果沒事的話，我去別的地方找紅芯果摘……謝謝你的蛟龍血，希望天道會給我償還恩情的緣分。”

明元默默屏息了三秒鐘，拔出刀。

如果是正常人，聽見如此不留情面，疏離客套的話，都會借坡下驢，放棄進一步的交流。

但明元不是正常人。

他偷偷往嘴裏塞東西吃，然後說話。

“這個秘境有點無聊，我接下來不打算做什麽。不過要做什麽的話——”

身體周遭一陣靈力波蕩後，他沉下心來，從兜裏遞出一個布包，遞給江月。

“——吶，鳳凰骨，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