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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蔣浮城正在崎岖不平的石板路上狂奔。

蔣家是在三天前徹底破産的。遠嫁而來的繼母剛進蔣家，還沒等到拜堂，就得知丈夫兩天前自盡了。今日，蔣浮城剛在河邊燒完紙錢，又和幾個流氓打了一架，聽說繼母初到蔣家，正遇上來催債的。

“叮——警告！警告！您的生命值消耗過快，此時并不适合進行高強度奔跑、撞擊、打鬥等非常态性活動！”

聞野腳下一滑，差點當場摔個趔趄。

……我他媽，馬上還要拍動作戲啊？？？

坐在監視器後的導演沈豫不由自主坐起身。

——他是業內有名的老牌導演，含金量高的權威獎項拿過幾個，尤其擅長拍年代戲。前兩天突然接到經紀團隊通知，要給一個綜藝節目來一段二十分鐘的經典翻拍。沈導本來是極不願的，團隊好說歹說，還向他承諾能拍到聞野首次回歸大熒幕的作品，他才勉強同意。

現在看來，果然不虧。

即便是最普通的奔跑，聞野仍然能化設計為無形——他在最合适不過的地方，自然而然地摔了個趔趄！

什麽叫天賦？這就叫天賦！

鏡頭随着聞野的視角擺到堂屋，一個女人的背影入鏡了。

沈導眼神微斂。他是知道顏星若的，一個黑料滿天、早早衰敗的流量小花。跟她合作過的業內都說她心思不在正途上，無故遲到、退演、罷演的例子數不勝數。即将到來的長鏡頭，沈導已經做好連哄帶教拍一下午的準備。

顏星若轉過身。

沈導心神一震。他知道，這就是寧鳶。

鏡頭裏的人高昂着頭，那截纖細優雅的冷白色脖頸在微暗的屋子裏尤為顯眼。她轉過身，像是睥睨懸崖的一株鳶尾，精貴卻也韌性十足。

“把這些人，都打出去。”顏星若用的是原聲，卻又和她往日裏純粹的清亮不同，是覆了層寒霜的冷。

随後就是蔣浮城的一整段長鏡頭動作戲。這只未被雕琢的小獸，用最為原始的方式撕咬、沖撞入侵者，直到屋內的幾個人被他搏命的架勢吓到，邊罵着邊往門邊逃。

“生命值已耗盡，進入身體托管狀态，【痛痛飛走啦】增益buff同步加載中，請稍等~”

下一瞬，聞野只覺得全身力氣被徹底抽走，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膝蓋撞在水泥地上發出一聲低沉的悶響。

要不是怕影響演員，沈導簡直要當場起立鼓掌。

即使息影多年，即使已經是商場說一不二的上位者，回歸到影視鏡頭前，聞野還是能夠不擺任何架子，說跪就跪，甚至比原片裏跪得更狠厲，更凄絕！

什麽叫敬業？這就叫敬業！

——聞野：……救命，我膝蓋是不是碎了。

鏡頭裏的蔣浮城擡頭看着寧鳶，似乎在用刺試探這個全然陌生的繼母。

沈導沉浸在二人眼神的拉扯中，完全忘記喊下“咔”。

蔣浮城的眼神血中帶刺，但又比五年前的那個版本更為隐忍，明明一身的刺，卻又幾乎像是咬緊牙關，把刺咽下了喉嚨，紮出滿滿一喉嚨的鮮血！

什麽叫入戲？這就叫入戲！

——聞野痛得滿眼血紅，咬緊後槽牙不敢張口。他怕一張口哇的一吐就是十升血。

足有十分鐘後，顏星若繞到聞野面前，驚奇道：“咋還跪着？”

聞野：……

這裏網不好，那個什麽鬼【痛痛飛】，加載得太慢了……

又過了一會兒，等聞野緩過勁來，便撐住一邊場務助理的胳膊，雙腿發軟地挪到沈導身邊。

“顏小姐，我第一次看你的作品，還是好多年前，”沈導對着顏星若誠懇道，“雖然有點青澀，但你天賦很好，當初金鹿獎評委組票選最佳新人，我還給你投了票。就是後來——不過今天，你讓我刮目相看。”

顏星若謙遜地微微垂首：“以前不懂事，今後會珍惜機會。”

“小野，息影兩年，寶刀未老啊，比以前演得更入戲，”沈導轉向聞野，滿臉欣慰，“我還以為你現在這個年紀已經演不出小狼犬那味兒了，沒想到——”

聞野心下一頓，這似曾相識的稱贊，等等？

“叮——恭喜您獲得狼犬評價一條，觸發頭像升級獎勵，獲得‘白銀狗男人’專屬名牌，快點分享給小夥伴們炫耀一下吧！”

聞野：……草，我就知道。

————

第二天晚八點，四組嘉賓的演繹片段準時上線。

【……“起來，把臉擦幹淨，又不是沒家的野東西。”寧鳶将垂在臉側的幾縷頭發挽到耳後，那是剛剛在和催債人的拉扯中被帶下來的。她輕輕把肩部的一點皺褶撫平，頭頸依舊未偏移半分。在一片狼藉的房間裏，蔣浮城跪坐在一邊，擡頭直直望進繼母濃黑的眼瞳裏。這頭小獸剛和侵略者完成一番厮殺，滿眼都是淋漓的血刺——】

“啊啊啊啊我靠！這是什麽美豔繼母和她的瘋批小狼狗！”

“鏡頭質感也太棒了吧QAQ完全看不出是在臨時搭建的攝影棚裏拍的片段！”

“如果我有罪，上帝會懲罰我，而不是讓我在這裏嗑生嗑死……”

【@葉鑫娴：看了片段，深受感動，尤其是顏小姐的出演，讓我看到了同樣張力十足、但又有所不同的寧鳶，感謝她賦予這個角色的個人特質。[贊]@再一次，很完美@顏星若@聞野】

葉鑫娴是原片中飾演寧鳶的三金影後。節目組在往上放出片段不久，葉鑫娴親自登上八百年沒吭聲的微博，熱情表揚了參演人員。

在她不久之後，《浮城》原導演和編劇都上線紛紛轉發，蓋章對于此次節目組演繹片段的認可。

“正主點贊！檸檬精退散！正主點贊！檸檬精退散！”

“還有誰！還有誰敢說我顏姐是票房毒藥！”

“顏姐殺瘋了……講道理這個片段裏面寧鳶高光壓過了蔣浮城啊！”

“野哥也很絕啊啊啊！你們不覺得他比五年前更有那種痛到極致、孤注一擲的小狼狗感了嗎！”

演繹片段放出當晚，節目組給每對嘉賓安排了30分鐘的在線互動直播。顏星若來到地下室，和聞野一同坐在電腦前，剛一出鏡就迎來了淹沒屏幕的彈幕潮。

“顏姐貼貼！野哥貼貼！我來了我來了！”

“愣着幹嘛？截屏啊！！！”

消息刷得太快，直播間的主持人就讓二人在彈幕中選擇感興趣的點贊，被嘉賓點贊過的彈幕會高亮懸停在屏幕正中央，并在評論區自動生成供讨論的話題。

【@痛飲一杯愛情的酒：二位對這次的合作滿意嗎？形容一下對方的演技吧~】（@你的小野馬 表示很贊！）

聞野不擅長誇人，但對方的表現的确優異。他頓了頓，輕聲道：“她演得很好。”

顏星若擡手比了個大大的牛：“他演得很痛！”

聞野：……

【@別磕了快去背四六級：這次兩人并沒有愛情戲份，會遺憾嗎？】（@一閃一閃小星星 表示很贊！）

“不會啊哈哈哈哈，”顏星若笑得前仰後合，“能當聞野的媽，這種機會可不多嗷！”

聞野：……

【@攤牌了不裝了我粉顏姐我自豪：顏姐感覺《夏日青橘》和《浮城》哪個拍起來更爽啊？】（@一閃一閃小星星 表示很贊！）

雖然這個問題被選上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奇葩的ID……聞野還是不由自主移開視線，聽到顏星若清泉撞碧石一般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來：

“這兩部片子類型不同，拍完以後的收獲也都不一樣。《夏日青橘》讓我找到了那種飛揚青春的感覺，很珍貴；《浮城》中需要處理的感情更為複雜和壓抑，挑戰性很大。”

……好官方。

聞野壓下心裏莫名湧出的一點失落。

又選了彈幕裏的幾個問題之後，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星若，你這邊結束了吧，我們的直播馬上要開始了，一起？”

是江子期。他和顏星若的雙人直播被安排在聞野之後。

聞野掃了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好家夥，距離他和顏星若開播剛好30分鐘，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寧就是移動的人形計時器？在門口等很久了吧！

顏星若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走了。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降了一半，一批顏星若的粉絲跟着跑了，還有一批cp粉留下來陪着聞野。

“野哥不要難過嗷，我們去那邊的直播間給你做卧底！”

聞野：……倒也不用。

“不得了不得了！那兩個人在直播裏開始唱《夏日青橘》的主題曲了！”

“江子期王者帶青銅啊，彈幕裏都在誇好聽……”

“我們小破城也有主題曲啊，可惡剛剛應該讓野哥和顏姐唱的！”

聞野：……

顏星若竟然會唱歌？聞野腦補了一下對方五音不全的樣子，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也進了江子期和顏星若的直播間。

兩個人剛唱完《夏日青橘》，直播間的粉絲都在起哄說要點歌。

身為專業歌手的江子期聲線的确優越，帶着顏星若那副不加修飾的大白嗓都有了調，按照彈幕裏的歌單，兩個人又開始唱江子期發行過的單曲。

好家夥，夾帶私貨？

【@你的小野馬在追小星星：唱《浮塵》啊。】

《浮塵》是《浮城》的主題曲，聞野看了眼飄過去的彈幕內容，又看了看對方的ID——

cp粉，自己人。

他擡手點了個贊。

下一秒，那條彈幕突然懸停在屏幕正中央，成了高亮的樣式——

【@你的小野馬在追小星星：唱《浮塵》啊。】（@你的小野馬 表示很贊！）

江子期：？

顏星若：？

聞野：……

草。忘切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