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亥月·苦狄(8)
夜深人靜, 彩虹一區李冬和李夏的家又只有那麽一盞燈留着,是李冬的房間, 裏頭的燈光從窗簾映出,暗暗橙黃色,看起來總有那麽些悲戚。
時辰帶着甘蘇一席人在後窗站着,他懷中抱着柏葉,問道:“看見了嗎?”
柏葉嘴裏含着糖, 稚氣問:“看見什麽?”
“鬼魂。”
柏葉搖搖頭, “沒有呀。”
時辰蹙眉, 怎麽會沒有, 明明就在李冬身邊才對。
柏葉戳着自己小臉,大大的眼睛眨巴幾下, 說:“你們剛才給我講了個姐姐和妹妹的故事, 想讓妹妹出現, 就得讓姐姐難過呀。”小孩樣, 卻裝作大人說話的模樣。
時辰觑着窗簾裏映出來的人,她正奮筆疾書, 他垂眸思索, 将懷中的柏葉交給甘蘇。
風一帶而過,時辰不見。
幾秒後, 裏頭傳來碗碎的聲音,窗簾上映出的那個影子聞聲回頭,時辰又重新出現在甘蘇身邊。
彭越:“面癱,你就進去打碎了個碗?”
時辰颔首。
須臾, 裏頭隐隐約約傳來吵架聲。
“放個碗也放不好!你還能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我伺候你吃穿,伺候你醫院的老娘吃穿,你怎麽屁.眼裏都摳不出一分錢!”
“錢錢錢,天天錢錢錢!你厲害,你怎麽不出去掙錢!”
Advertisement
……
……
争吵聲不斷,窗簾映照出的人影痛苦捂住耳朵,最終忍無可忍,隔着房門吼了回去:“別吵啦!你們別吵啦!你們能吵出錢嗎!”
“死丫頭!你也來跟我鬧!啊!”一陣罵聲,門被打開,只看見進來的人直接就給了李冬一巴掌,随後又狠狠打了幾下她的腦袋,“個死丫頭!讀那麽多書有屁用!有屁用!”
李冬挺直了背,哪怕再痛,卻一聲不吭。
甘蘇看着咬唇,如果她生在這樣的家庭,能比李冬做的更好嗎,自己心力交瘁時還要照顧妹妹的心情,可最後連疼愛的都妹妹離開了。
柏葉睜圓了眼睛,指着簾上影子的左側,說:“看見啦,在那兒。”
甘蘇順着看去,自然是什麽也沒瞧見。
李冬的母親打罵完她,捋了下頭發,轉身離去,“砰”的一聲将房門用力關上,以宣洩自己的情緒。
李冬終于趴在桌上哭了起來,身體在顫抖,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彭越渾身抖了抖感慨:“哇,不就打碎個碗嘛,這家人都能這麽大火氣啊……這麽一對比老爹對我還挺好的。”
時辰:“柏葉。”
柏葉點點頭,奶聲奶氣說:“小姐姐,你別躲啦,我已經看見你了,出來吧。”
柏葉手中的糖紙不知何時已被撚成了黑灰,他小小的手攤開,擡手将掌心黑灰往前頭一吹,甘蘇瞧着那些飛出去的黑灰,沒有落地,反而像是挂在了一些東西上一般。
柏葉嘀咕:“還不行嘛……”
他又從小熊維.尼的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塞進嘴裏,糖紙在掌心搓了幾下,再度攤開掌心時又是黑灰,他使勁一吹,黑灰飄灑。
甘蘇眼前慢慢出現一個身影,等到全部能看清,她一愣,“李夏……”
真是跟李冬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鼻翼下頭的胎記。
甘蘇打量她,心底松口氣,李夏穿着校服,和電視裏所見的那些鬼簡直天壤之別,她并沒有可怖的容顏,只是慘白而已。
柏葉拍拍甘蘇的腦袋,“姐姐你不用怕,我怎麽可能讓你看見她的真容呢。”
“真、真容?”甘蘇咋舌,好吧……原來這是美化過的……
柏葉一副大人樣,看着李夏說:“小姐姐,你跟我走吧。”
李夏搖頭,回頭盯着李冬看,李冬依舊趴在桌上哭泣,李夏伸手:“姐姐……”
“小姐姐,你留在這兒,也不會改變什麽的呀。”
李夏執着搖頭。
“咕咕……咕咕咕……”小白雞從柏葉的肩頭飛走,在李夏的面前打轉。
李夏看着小白雞嘴唇揚起,露出一個微笑,只是說:“姐姐……”
“咕咕咕……”小白雞撲騰着翅膀,但也畢竟是只雞,飛不久,眼看撲扇幾下就要摔下,李夏想去接,可她是虛無空幻,小白雞穿過她的掌心,繼續下落。
柏葉急了:“苦狄苦狄!”
幸虧有人眼疾手快,伸手把它撈住。
甘蘇松口氣。
小白雞在時辰的掌心翻個身,眼睛直直看着李夏,似乎在央求她快些離開。
“你看,現在的你什麽也做不了。”柏葉平靜陳述着事實,告訴李夏她現在只是一個鬼魂而已。
李夏耷拉下腦袋。
柏葉板着小臉繼續說:“小姐姐,趁着現在我還能為你指路的時候,趕緊走吧,不然你執念難消,化為厲鬼時,迷霧滿路,就再也走不掉了。”
李夏艱難擠出話:“姐姐……姐姐……怎……麽……辦……”
甘蘇這才發現,成為鬼的李夏能說出的話并不多,唯一能念清的,也就“姐姐”兩個字。
柏葉指着時辰:“這個怪叔叔會幫她的,你放心好了。”
時辰瞥了眼柏葉指向他的手指,微微颔首。
李夏盯着時辰,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咕咕……”小白雞叫喚兩聲。
柏葉用天真爛漫的眼神看向時辰,“怪叔叔,她想看你幫李冬,幫完後她就跟我走。”
時辰微微皺眉,說實話,他還未想好怎麽幫。如果重新譜寫過去的日晷,可能會生出其他變故。他不可能為了這一個,而去冒千千萬萬的險。
彭越抓住他的肩:“你可不能為了這破蛋瞎改過去的日晷,會有異變的。”
時辰搖頭,以示沒有這個打算。
時辰看着李夏說:“我能讓她在大學畢業以後過上不錯的生活,但距離那時還有許多年,這中間的年數,她如何排解心中不快,由不得我說。”
李夏有些洩氣,眼神依舊有些祈求。
柏葉稚氣說:“小姐姐問你,為什麽非得是大學畢業以後,就不能是現在嗎?”
時辰冷淡道:“現在她還無法獨立,等她真正可以獨立的時候,我才能給她機會。”
彭越點頭,勸說李夏:“每個人的機會都是有限的,面癱願意在她的日晷上添上遇見機會的時與辰,已經常人是不可求的了。”
李夏看着窗簾上投出的影子,李冬正用手拭去眼淚。
“姐姐……”李夏只是重複着這個字眼。
甘蘇觑着她,開口:“李夏,你已經死了。”
李夏明顯渾身一僵,眼淚在眼眶打着轉,當淚流出來時,卻化為霧氣散去。
甘蘇冷淡道:“下雨天,你能為她遮雨嗎?不能。父母吵架,你能讓他們停止嗎?也不能,你只能眼睜睜看着。李夏,我聽老人說過,當人身邊留有鬼魂,會帶走她的運道和壽數。你想幫她,興許離開時最好的選擇。”
時辰觑着甘蘇說話的模樣,語氣雖然重,面容嚴肅,其實還是熱心,只是換個人換種方式。
彭越湊在時辰耳旁,“剛才甘蘇說話的樣子像不像你?”
時辰眉梢微揚,瞥了眼彭越,“不像。”
彭越雙臂環胸,嘀咕:“我看挺像的……冷冰冰的……”
柏葉贊同點頭:“沒錯的,是會讓她折壽的,裏面的姐姐現在脾氣這個樣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在,你的鬼氣纏繞她,她心底的惡被放大,快樂自然越來越少了。”
李夏看着窗簾的影子,“姐姐……”
她哭了起來,眼淚散于空氣,有些美,又那麽凄涼。
“姐姐……對……不……起……”她又擠出幾個字。
把所有的重擔留給李冬一人,是她最愧對于李冬的,她抛下她,一人選擇最殘忍的方式離開,也是她最不該的。除了對不起,她可能說不出別的。
這些旁人不明白,甘蘇卻聽明白了。
“姐姐……對……不……起……”李夏又對着裏頭的人說了一遍。
一瞬間,李冬的影子擡了下頭,似乎有些恍惚。
“小夏……”裏頭的人有些失神輕念。
李夏閉眼流淚,飄來柏葉身邊,柏葉朝她一笑:“小姐姐,你願意走啦?”
李夏緩緩點頭。
甘蘇垂眸,只要是對李冬好的,現在的李夏什麽也願意做,她生時做不到,只能死後來彌補,而這唯一能做到,只有離開。
柏葉從維.尼熊口袋裏拿出兩顆糖,吹了口氣,糖變不見了,“獎勵你的,糖現在應該在李冬的包裏。”
李夏淺淺一笑,以示感謝。
“咕咕咕……”
在時辰掌心的小白雞又飛了起來,它使勁往李冬的窗玻璃一撲扇,結果不見了。
甘蘇一驚:“小白雞呢?”
時辰擡下巴,示意她看裏面。
窗簾上的影子,小白雞在李冬的身邊,翅膀一直扇動,可李冬似乎看不見它,埋頭寫着作業。
片刻後,小白雞又忽地從玻璃出來,砸回了時辰掌心,它渾身變成了灰色,像染了髒東西一般,模樣似乎很疲倦,很不舒适。
李夏彎腰,伸出手對着小白雞做了輕輕撫摸的動作,“謝……謝……”
“咕咕咕……”小白雞叫了兩聲,雖困累,但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柏葉拍拍甘蘇的腦袋,“姐姐,放我下來吧,我現在可以送她走了。”
“好。”甘蘇放下他。
柏葉上前,牽起李夏的手,“小姐姐,走吧。”
李夏直起身,回頭深深看了眼窗簾上的影子,随後被柏葉牽着向前方走。
幾步一回頭,卻沒有停下腳步。
甘蘇望着兩人的背影,又是腦內瞬間的空白,回神的時候,柏葉便連同李夏便不在了。
甘蘇嘆口氣,低頭觑着小白雞,伸手輕輕揉了下它腦袋,問時辰:“它怎麽了?”
“累了……李冬的大部分怒氣和怨氣被它吸走,它需要消化好長一段時間……”時辰也同甘蘇一般摸了摸它,語氣難得溫柔,“現在它還太小,再長大些便不會這樣。”
“怒氣怨氣?”
“嗯,它帶走了她的怨怒,李冬以後心情會變好不少,如果她能堅持到我給她機會,未來會很好。”
甘蘇扭頭看向那個影子,“希望她能……”她現在這麽努力,不就是希望以後能擺脫她的枷鎖麽。
彭越戳戳小白雞的腦袋:“看看你哦,都變小灰雞了。”
“咕咕咕咕——!”
時辰:“過陣子會變白的,午倉,你別欺負它。”
彭越“哼”一聲,又戳了幾下它的腦袋,動作變輕了些。
彭越伸個懶腰:“好啦,李夏解決,李冬的事也解決了,我們可以打道回府喽!”
時辰将小白雞塞進彭越懷裏,“你帶它回去給亥月,我送甘蘇回家。”
彭越:“行吧,跟我走吧,小灰雞。”
“咕咕咕……”
“老是雞啊雞的叫你,總覺得不好聽,”彭越搖頭晃腦,“算了,那娃起的名字也挺好的,就叫你苦狄吧。”
“咕咕咕!”
“好嘞,走喽!”
“咕——”
彭越跟苦狄吵吵鬧鬧離開。
甘蘇牽上時辰的手,主動閉上眼,時辰偏過頭打量她,月色濃濃,甘蘇睫毛濃密,側臉的輪廓那般溫柔。
他稍微用力回握,“我們也走了。”
心髒跳得有些厲害。
時辰送甘蘇回家,沒有停留便走了。
甘蘇洗完澡,包着濕漉漉的頭發去廚房倒熱水,放下水壺舉起馬克杯,她餘光掠過餐桌,上頭有個小包裹。
她走了過去,擱下杯子,觑着這個黑色的物件,就手掌那麽大的小布包裹。
她攤開黑布,咧嘴一笑。
上頭是堆起的糖果,柏葉給她吃的那種,她拿起一顆,無奈笑着搖頭。
黑布包裹底下有張紙,甘蘇抽出來,展開——
姐姐,這個糖是長壽糖,你吃了能延長壽命的。看見亡魂,不知你要折多少壽,就把我現在有的都給你了。
柏葉祝你長命百歲!
我會常來看你的!
信紙的末尾還畫了顆愛心,甘蘇噗嗤一笑,多大的孩子,連字都會寫了,還寫得這麽好看。
甘蘇拆開一顆放進嘴裏,拿着馬克杯朝客廳走去。
幾夜好夢,新的一周。
冬天賴床,甘蘇起得晚,遛完捶捶便百米沖刺趕地鐵。
路邊一陣自行車鈴聲,甘蘇駐足,回頭去看。
又是一群騎着自行車的學生們,從她身邊快速而過,藍白色的校服,青春靓麗,朝氣蓬勃。
甘蘇一笑,繼續跑,前頭一個男生停下,回頭觀望。
男生沖甘蘇打了個招呼,甘蘇一愣,這才想起來她那天在這附近攔下他,問了他校服的問題。
甘蘇微微颔首,也算回應,繼續趕路。
男生伸長脖子望着後頭,看見什麽,他燦爛一笑,很陽光,語氣輕快:“李冬,你快點兒~”
聽到這名字,甘蘇怔塞,她回頭看去。
李冬怄氣向男生跑來,跑到他身邊,扶着腿喘氣,沒好氣說:“誰叫你騎那麽快……”
男生拍拍後座,笑說:“上來吧。”
李冬看他一眼,坐上後座,扯住他衣服。
“抓穩了。”
兩人與甘蘇擦肩而過,甘蘇一直望着李冬,她陰郁的臉上,終于随着烏雲背後傾瀉而出的陽光變得柔和,目光明悅,笑容燦爛。
甘蘇淺淺一笑,“你身邊一直有陽光呢……”
雖微不可見,卻總有一天會小而化大,絢爛璀璨,驅散陰霾。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