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未太·阿堥(4)
劉荷腿軟, 人抵着停車場的柱子,手扒着牆上的白石灰, 她哆嗦着來回觀望,卻尋不到聲音的源頭。
“你是誰!”她崩潰大叫,“你要幹嘛!”
未太的聲音貼着她耳廓響起,輕描淡寫兩字:“殺你。”
長條毛糙的東西抵上她脖子,那東西來回刮動, 摩擦地肌膚發疼, 好似他一用力, 皮肉就會分割開。
劉荷求饒, 眼淚刷刷往下流:“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有什麽用?壞事你也做了,那你就該付出代價。”
劉荷顫抖, 搖着頭說:“我只是, 我只是在南宏的學校貼吧和論壇上說了些蘇知婷和江晖遠的事情, 我沒有傷害他們啊, 我沒有啊……沒有……”
“哦?這就是你說的沒傷害?”未太異常恐怖笑起來,“流言殺人于無形, 聽過嗎?”
劉荷:“我只是喜歡江晖遠而已, 我只是想他跟我在一起而已……”
“呵……”未太不屑:“你的喜歡,就是變态的占有, 就是暗中傷人,都轉世了,怎麽這點還是沒有變。”
劉荷聽不懂他的話,她為自己開脫, “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我只想蘇知婷知難而退。而且,她敢說她沒有引誘江晖遠嗎,不然江晖遠怎麽會去她家!”
未太啧啧兩聲,“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今天來這裏,就是要你的命!”最後一字,他加重語調。
“啊——”
未太手瞬間用力,橫着一割到底,一道大口子,脖子似要斷了,血順着傷口湧出,劉荷捂住脖頸,瞪大眼睛順着牆壁滑下,嘴中也吐出大股鮮血。
未太的食指從鋒利地藤條變回手指,他湊上去嗅了下,随後彎腰在劉荷的制服上擦着,十分嫌棄,“人惡心,連血的味道也惡心……”
“未太!”時辰這才趕到。
他目光微移,劉荷已經倒在未太身旁,時辰手一揮,車庫的燈重新亮了起來。
他瞬移到未太面前,是做了個握拳的姿勢,不知從哪裏冒出的白色透明鎖鏈束住了未太的身軀,未太神情自若,瞥着蹲下察看劉荷傷勢的時辰。
未太得意笑:“來不及了。”
時辰手觸上劉荷心口,閉眼蹙眉感知着,心跳……
他壓住她心口,暗暗用力,千絲萬縷的光從時辰手掌所覆住的地方竄向劉荷的脖子,上頭分開的皮肉一點一點合攏。
未太鄙夷刻薄道:“這樣的人,你還要救她?”
時辰不答。
“你救她,我就殺她,你救她一百次,我就殺她一百次。”
時辰:“這樣做,你就能解氣了嗎?”
未太揚起嘴角:“當然不,你救活她,我就開始折磨她,直到我心裏舒坦。”
時辰冷眼睨他,白色的鎖鏈瞬間箍得更緊,未太“嘶”一聲,顯然不好受,但他也不願示弱。
時辰一直保持着這個動作,漸漸地,劉荷脖子上的傷口停止流血,時辰目光沉沉盯着被利刃割開的皮肉,這道口子極深,且是被未太的藤條所劃,哪怕痊愈,留疤怕是在所難免。
“面癱!”
二十分鐘後,彭越帶着甘蘇也到了車庫,兩人從山上一路飙車趕到市區。
甘蘇驚愕駐足,停在兩米處,她遠遠看着劉荷,白襯衫早已被鮮血染成暗紅,脖子上的傷口大的吓人。
彭越走到時辰身旁,蹲下擡起劉荷的下巴,仔細瞧了眼她的傷口,他回首擡頭看未太,“你這是幹什麽?”
未太:“午倉,我除惡揚善,有什麽不對嗎?”
彭越起身,平視不解問:“她到底做了值得你這樣記恨?你身為第八時,怎麽可以随便了結別人的性命。”
未太斜眼觑他:“午倉,我和你們不一樣,你我不是心知肚明嗎?”
彭越語塞。
時辰收手,絲絲縷縷的白光消失,劉荷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但如他預料的那般,傷口長而醜,十分可怖。
時辰站直,眼神發寒,“未太。”
未太挑眉,示意他說。
“按照從前的約定,你理應服從我的命令,而不是擅自行動。”
未太颔首,表示他說的沒錯。
時辰冷聲質問:“但你現在都幹了什麽?”
未太将視線移向呆愣在旁的甘蘇,說:“沒錯,約定裏我的确要服從主人的命令,我最大的職責是守護日晷,成為日晷守護者的武器,但那個約定是有前提的,時辰,這點你別忘了。”
他眼神犀利,甘蘇察覺到他的目光。
時辰走了幾步,擋在甘蘇面前。
未太盯着他一笑,一字一句說:“前提是,我的主人,盡到了守護日晷的職責。所以時辰,我不是要服從你的命令,我該服從的是公正辦事的日晷守護者的命令。”
時辰沉聲:“你想說什麽?”
“時辰,在我心裏,看待你的那根針,已經有了偏移。”
時辰握拳的手又用力幾分,勒緊未太的鎖鏈縮了一個度,未太的神情有些扭曲,但并不打算求饒。
兩人僵持的時候,劉荷輕哼一聲醒來。
醒來時,她瞪大眼,第一件事便是摸上自己的脖子,她顫巍巍舉起滿是鮮血的雙手,又看見了未太惡狠的眼神,旋即發了瘋一樣尖叫起來:“啊——啊——”
這聲音刺耳至極,本就陰晴不定的未太嘴角立刻扯動起來,眼露不滿。
時辰察覺,手收緊,鎖鏈即刻纏得更緊。
“啊——”劉荷邊叫邊往出口跑去。
未太詭谲一笑,壓着聲音說:“時辰……你是鎖不住我的……這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時辰皺眉,兩手欲壓住他的肩,倏然間,未太全身化為一根藤條,鋒利無比,一瞬便将時辰的手劃傷,白色鎖鏈被輕易斬斷,墜落于地消失不見。
甘蘇望着時辰流血的雙手,焦急問:“時辰!你怎麽樣!”
彭越擡手,烈火纏住化為藤條快速飛走的未太,藤條遇火,本該化為灰燼,可它卻絲毫不懼,安然無恙逃脫。
甘蘇擔心地望着時辰。
“我沒事。”他說。
時辰眨眼便移了一個位置,甘蘇視線追随着迅速移動的他。
時辰緊跟着藤條的速度向前,超越它的那刻,用流血的手抓住了它,鮮血染上纏繞的龍袍布襟,順着藤柄滴落,顯然,傷口不淺。
未太的聲音響起:“時辰,你的确比前兩任的日晷守護者強大。”
被握在時辰手中的未太并不安分,它上下竄動,可時辰卻站定如鐘,除了右臂随它上下拽動,沒有再挪一步。
時辰斥責:“未太,鬧夠了嗎?!”
劉荷跑着跑着,鞋子掉了一只,人也摔在地上,淚水糊滿臉頰,狼狽回頭,看着這一幕幕。
她人懼縮起來,搖頭不停重複道:“我沒錯……我沒錯……是蘇知婷不檢點……江晖遠會喜歡我的……會喜歡我的……”
未太忽地在時辰手中靜止,他的聲音在四周回蕩:“劉荷,看看你的樣子,你喜歡江晖遠?你喜歡的是他的錢,還是他的家世?”
劉荷擡起失魂落魄的臉龐,大吼:“我喜歡他!只喜歡他這個人!三年前他來圖書館工作開始,我就喜歡他了!”
“哈哈哈,”未太大笑起來,全是嘲諷,“劉荷,你喜歡的,不會是眼中只有蘇知婷的江晖遠吧?”
劉荷表情僵在臉上,像被人戳中死穴一般。
未太露出芒刺,刺穿了時辰的掌心。
“時辰……”甘蘇心驚,拔腿向這邊跑來。
“面癱!”彭越移動到時辰面前,觀察着他的手,即便被穿透,時辰依舊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藤蔓忽地變柔軟,末端雖被時辰握着,前端卻曲了個弧度,刺向分心大意的彭越。
時辰瞪大眼,決策的瞬間,松開了未太,護住在旁的彭越後退了半步。
這一秒的空隙,未太如離弦之箭刺向劉荷。
時辰抽身去追,伸手握去,可最終只是指尖擦過藤柄,再也來不及。
“劉荷!”
“未太!”
幾聲混亂的叫喊。
“哐”一聲,兩物相撞,未太被彈開刺入了車庫的水泥牆壁。
随之一同插.入另一側牆壁的還有一把利劍。
時辰面露錯愕,觑着幾十步開外的人。
彭越不可思議,他望向側方呼吸急促的甘蘇,“甘蘇,你……”
甘蘇收起手,雙手交握祈禱放于唇邊,滿臉是慶幸,趕上了……
剛才,就在未太要刺中劉荷心髒的那一秒,鳴刀從他們側方飛來,正中藤條,兩個物器相撞,齊齊向後飛去,再兩相彈開。
甘蘇手仍在顫抖,心有餘悸,她就怕她失手,畢竟鳴刀能被扔出的時間并不長,她也不是射擊比賽的選手,扔不準的話就……
可剛才,她哪有時間想那麽多……
插.入牆壁的鳴刀消失,甘蘇手虛握,鳴刀再次出現在了她手中,她呼口氣,幸虧撐住了……
時辰不顧流血的手,向甘蘇走去,“甘蘇……”
甘蘇迎上去。
“咔噠——”未太從牆壁中抽出。
它晃晃悠悠,待穩健後,依舊向着劉荷飛去,只不過速度降到了最慢,随時都要墜落的模樣。
劉荷已經吓得無法動彈。
車庫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從外頭進來,不屬于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時辰回頭,甘蘇也聞聲望去。
未太跌跌撞撞,最終被迫停在了距劉荷心髒十厘米的地方。
一只纖細素手握住了藤柄。
未太幻化成人形,額頭正流着血,一只眼睛也是腫的,他愣愣低頭,看着自己的正被那個人拉着的左手。
“趕上了……”蘇知婷低頭扶着膝蓋喘氣,柔軟順滑的頭發擋住臉,辨不清她的神情。
未太注視着她,一言不發。
蘇知婷直起腰,擡頭看他,眼中含淚,淺淺一笑。
未太愣住,默默耷拉下腦袋。
甘蘇凝望這一幕,想起剛才未太同時辰提及的話,他說,按照約定,他只服從主人的命令。
那麽,在他心中有一個永存的主人吧,那個笑起來溫柔至極女子。
哪怕時間不複,卻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永世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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