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租房
租房
孔離山身上挂着一只“猴兒”,這只“猴兒”還想朝上爬,孔離山不斷地把他朝下扒拉,那只蚰蜒早就在程幸懷的跳腳中從他的小腿上掉了下去。
孔離山朝前邁了一步,一腳踩了下去。
孔離山拍了拍程幸懷的大腿說道:“踩死了,下來。”
“屍體運走。”程幸懷依舊挂着,紋絲不動。
孔離山嘆口氣,“你挂在身上我怎麽給它運走。”
程幸懷指着浴室地面,“拿花灑給它沖進下水道裏。”
程幸懷給孔離山指了條明路,大有一副“你不沖走我就不下來”的架勢。
孔離山無奈至極,他一手拖着程幸懷的屁股,一手取下花灑,“給我把花灑打開。”
程幸懷手速極快地把開關擡了上去,花灑的水是涼的,別問是怎麽知道的,問就是花灑的水全沖他臉上了。
“孔離山!不想沖可以直說,你把花灑頭沖我臉是幾個意思?”
“不是故意的,我沒注意,你看我衣服也濕了。”孔離山又說,“我給你放廁所外面,你自己先找件衣服換。”
程幸懷這次不倔了,說下去就下去,不帶一點兒猶豫。
他站在衣架面前随便選了件衣服,穿上後就覺得挺糙,料子應該不太好,他現在身上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孔離山在廁所裏就把上衣脫了,程幸懷站在衣架邊上問:“你還健身?”
孔離山走出來指着自己胳膊問道:“你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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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幸懷點頭說:“我看你練得挺好。”
孔離山取下一件黑色短袖穿上,“幹活幹出來的。”
孔離山指着程幸懷身上那件衣服說道:“你眼光還挺好,這是我最貴的一件衣服。”
最貴的一件衣服,穿在程幸懷身上他還覺得刺撓。
“多少錢?”程幸懷怕他不是被人騙了,這種料子還賣高價。
孔離山伸出手比了個“八”後說道:“還完價八十。”
程幸懷的衣服也都沒多貴,他不喜歡奢侈品,最便宜的衣服也有幾百的,甚至也買過促銷的衣服,但僅限于他一眼就相中的款式。
畢竟喜歡無價。
就算是十塊錢一件,只要他看上了,那在程幸懷心裏就是貴重物品。
“等我回去洗洗再給你拿來。”程幸懷說。
孔離山點頭,“那是一定要拿來的。”
程幸懷挺郁悶,“放心吧……我不會昧下的。”
孔離山沒有留程幸懷在他那裏吃晚飯,總不能連着帶別人吃兩頓挂面吧。
他找出一個塑料袋把程幸懷打濕的短袖裝了進去,“這是幹淨的。”
“我不在乎這些,衣服都是髒的,還管袋子幹不幹淨幹嗎。”
程幸懷晃晃袋子說道:“視頻整理好了就發給你看,晚上加下我微信吧,用我電話搜就行。”
“好。”
孔離山送他去到了他以為的程幸懷的家——後面的那個舊小區。
程幸懷一路上都在說:“別送了,別送了,整這麽客氣幹什麽。”
孔離山說:“不送我心裏過不去,這也沒多遠,我等會兒走回去也就花個幾分鐘。”
程幸懷轉到一個單元樓門口,再次哄着他走:“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孔離山看到他已經到家了,這才作罷,“好,那我走了。”
程幸懷現在也不好立馬走人,他就站在那個門口做着掏鑰匙的動作。
估摸着孔離山走得挺遠了,這人擡起手就錘上了門。
“葉嚴——皮蛋!皮蛋!”
“嘛呢!”
葉嚴打開門朝他吼道:“叫我名字就叫一次,我本來已經聽到了,馬上就來開門了。你還喊我小名,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叫皮蛋啊!”
程幸懷邊往裏面走邊說:“這有什麽,小時候最皮的蛋不就是你嗎,怕你這些租客聽到笑話你?”
程幸懷清了清嗓子:“哎呀皮蛋來收房租啦?”
皮蛋踹他一腳,“我是真煩你。”
皮蛋關上門問道:“你今天怎麽想着到我這兒來了?”
他從冰箱拿出罐汽水遞給程幸懷,下一秒又癱回了沙發上。
“我估摸着你這兩天就住在這邊,特意來看看你。”程幸懷打開汽水喝了口,“啊——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皮蛋斜着眼望他,“快算了吧,這麽些年,你這是頭一回。平時給你說我在這邊收租,喊你一起來住兩天你都不樂意,那架子擺得和你來了就得駕崩似的。”
“哦,我是想來找你租個房子的,就這棟。”
程幸懷也懶得和他說那麽多,關系本來就好,沒必要噓寒問暖,假意客套。
“什麽?!”皮蛋驚訝的聲音像公雞打鳴。
“有空的房嗎?”程幸懷淡定地問道。
皮蛋邊打量這人邊說:“有一個,就是在最頂層,不過這裏也不高啊,也就五層。”
皮蛋繼續說:“兩室一廳,押一付三,一個月1450元。包物業費,水電另外付,不能養寵物。”
皮蛋打開了支付頁面,“掃吧。”
程幸懷掏出手機說道:“先住個一年的。”
皮蛋那邊響起了支付成功的播報,他擡起眼看着程幸懷,“你家破産了?你賣房了嗎?”
“少烏鴉嘴了,你這片收租的房子都被炸平了我都不會破産。”程幸懷淡淡地說,“我這叫體驗生活。”
“啧,諷刺。別人是只能過這種生活,您倒好,還特意來體驗這種生活。”
皮蛋這句話讓程幸懷恍惚了一下子,他每次都是可憐孔離山,确實也沒真正站在他的角度考慮過。
畢竟,他沒經歷過那種人生。
“得了,帶你上去看看吧。”
皮蛋拿出一大串鑰匙轉來轉去地看。
“我看看啊,五樓……五樓,五樓鑰匙在——哦,找到了。”
程幸懷跟着皮蛋從一樓爬到五樓,皮蛋是爬習慣了,程幸懷爬得腿直發酸。
這個樓真的太舊了,樓梯修得又窄又陡,他的腳踏上去都還有一小半是懸空的。
皮蛋打開門說:“這裏什麽都有,冰箱、空調、洗衣機……無線網我明天給你找人上門牽,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缺的。”
程幸懷每個房間都走進去看了一眼,燈倒也都亮堂,就是有些發潮的味道,但比起孔離山那兒還是好太多了。
程幸懷打開冰箱問道:“這冰箱是不是太舊了。”
皮蛋敲了敲冰箱門,“不是我說你,你不是來體驗生活的嗎?還有,這冰箱舊在哪兒了,我丢瓶水進去十分鐘都能凍的梆硬。”
程幸懷看着皮蛋說:“這冰箱不能制冰。”
皮蛋雙臂交叉說道:“……我不喜歡你這種租客。”
程幸懷學着他的樣子問道:“你差這點錢嗎?”
皮蛋又把胳膊盤得高了些,必須顯得他不僅有錢還有氣勢。
“不差,可是我不想給你換。”
程幸懷無所謂道:“那就沒什麽了。其他都挺好的,有什麽缺的到時候再跟你說呗。”
皮蛋拉過把椅子坐上後問他:“你還沒給我說呢,在外面租房要幹嗎?”
程幸懷說:“碰上點事兒。”
“什麽事兒?”皮蛋又湊近了些,聽故事什麽的,他最喜歡了。
程幸懷語氣平平地說:“認識了一個人,別人說要到我家來看看,實在沒辦法,只能找你先租一個。”
皮蛋驚呼:“你不會是在外面找了一個,結果家裏還有一個,你不敢帶回家才想了這個招吧!”
他環視四周後又得出了結論:“你也不給別人找個條件好的地方,這人肯定在你心裏地位不咋地……”
“你一天天想什麽呢?我家裏有沒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程幸懷瞥了他一眼。
“那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天天去你家找你玩兒。”
皮蛋轉換話題的速度極快,“吃過了嗎?沒吃一起吃飯去呗。”
程幸懷看了看時間,“算了,我車還停在商場那兒,現在得回去整理一下視頻,等會兒點個外賣帶回去得了。”
皮蛋“哦”了聲,問道:“是那個寸頭的後續嗎?”
程幸懷疑惑的盯着他看:“你竟然也關心這個?”
“我覺得那個人有我當年的氣質,憂郁、帥氣,還帶着一絲王者的風範。”皮蛋邊說邊拍自己的胸口。
“你那是非主流,和人家比不了。”
程幸懷拿起桌上的鑰匙,“你那兒還有備用的吧?備用的你自己拿着,我缺什麽就給你說,你幫我弄過來就行。”
皮蛋問道:“冰箱要什麽牌子什麽型號。”
程幸懷打開門準備走,“再說吧。”
“得,那你慢走啊。”皮蛋說。
“行,那我一定快點走。”程幸懷說。
程幸懷慢悠悠地走去商場,随便打包了點東西,把車開了回去。
回到家的程幸懷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查看今天拍的視頻。
“臉好看就是不一樣,下個面條都還帶着點藝術感。”
程幸懷扒拉一下手機,打開攝像頭對着自己的臉照了照。
“我也不賴。”
他這次全靠自己動手,做出來的視頻不能說粗制濫造,但也有點敷衍的味道,但他确實已經盡力了。
開頭還是那句熟悉的“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饪方式……”
下一秒,孔離山從冒起白煙的鍋前扭過了臉,程幸懷給他加上了配音:來一碗挂面嗎?
視頻主題:走進寸頭小哥的生活,懷遇帶你直擊現場!
視頻發出去也就半小時,評論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湧了進來。
【寸師傅做的面條看起來就是香!】
【湯裏是什麽,是我對寸師傅的愛。】
【寸師傅在白煙中緩緩轉過頭來,看不清此人面相,只能聽見他清冷的聲音:一碗五十不還價。】
【樓上,一碗還是一晚?】
……
其中有一條評論倒是引起了程幸懷的注意。
【看視頻裏的樣子,好像寸頭小哥的生活環境并不好,博主要不要考慮一下,帶着小哥發財致富呀。】
程幸懷倒也不是沒想過,先前本來就跟他商量好了賺錢分錢的事,他肯定要有所行動才能掙到錢分給他。
就是具體需要怎麽做他還沒有頭緒。
程幸懷把評論大致都看了一遍後才得空點開微信,“新的朋友”處顯示有人申請添加他為好友。
這人的頭像是一望無際的山,照片的像素不夠,整體有些發白,邊上還有些模糊,大概是拍照時手碰到了攝像頭的邊緣。
他的網名就叫“孔離山”,倒也省得給他打備注了,程幸懷點了同意後便把手機放到一邊去洗漱。
等他再回來時,微信的消息都快把他給淹了。
基本都是朋友們發來的消息,鱷魚的話最多,無非就是一些“你是怎麽和寸頭關系變得這麽好的,還能去他家參觀”之類的。
程幸懷一一回複完,剛準備找孔離山聊天時,才發現他的頭像跑到了最下面。
【新發的視頻你看了嗎?】
【還沒,現在去。】
孔離山回消息的速度挺快,程幸懷再一次肯定,他就是在微信裏住着搶工作。
孔離山的第二條消息來得有些慢。
【現在看了。】
程幸懷心想,這人說話真是有夠簡潔,不問他有什麽想法他也不會主動說。
【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這種視頻能掙錢嗎?】孔離山倒也直接。
【目前還在為愛發電。】程幸懷回道。
孔離山還沒回,鱷魚的消息倒是先到了。
【你要不就換個路子,帶着那個人一起直播,多少也掙點兒吧。】
程幸懷從沒告訴過他們自己的真實身份,在他們眼裏,程幸懷就是個不僅沒掙到錢,還死心眼,硬要走這條路的倔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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