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已經夠早的了
宋昕琰想告訴秦慕琅自己的身世, 可是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索性選擇一點點告訴他。秦慕琅內心着急,但他也選擇尊重宋昕琰的決定,他想什麽時候說自己就什麽時候聽,反正婚都結了,也不在乎那點兒時間,結婚三年都沒提,現在提或者再晚一點提都沒有關系,他和宋昕琰結婚也不是為了身世這點事兒。
周六的時間給的秦爸秦媽。第二天, 宋昕琰和秦慕琅兩人又再去了一趟公墓,這次只有他們兩人,也沒什麽大陣仗,宋昕琰在來的路上買了花, 提了一瓶酒,別的就沒有了,宋爺爺什麽都不會缺。
公墓還是和昨天一樣人來人往, 比往常熱鬧,不過大家都尊重這兒的住戶, 特別安靜,吵雜聲不大。
秦慕琅在宋昕琰的帶領下來到一個老人的墓前。
這座墓建造得十分大氣,占地面積明顯比周圍其他的墓有規模,地理位置也非常講究, 昨天來過人, 周邊沒有什麽雜草, 到處都幹幹淨淨的,墓前還堆放了很多束鮮花,香爐裏的香灰都要快要溢出來了,可見來此拜祭的墓主人的還不少。
墓碑上是一張慈祥老人的照片,老人家姓宋。
宋昕琰放下花,又往杯子裏滿上新酒,往地上一倒。
宋昕琰蹲在墓碑前說道:“爺爺,對不起,好久沒來看您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今天帶一個英俊男人給您看看,他叫秦慕琅,大我兩歲,今年三十,相信您也看到了,他對我很好,現在是我的結婚對象。我今天才告訴他,我是您收養的。”
秦慕琅也跟着蹲下來,親自倒了杯酒敬墓中的宋爺爺:“爺爺,您好,我叫秦慕琅,是昕琰的結婚對象,非常抱歉,現在才來看您。昕琰非常好,有教養,懂進退,性格溫和,特別大度,還非常照顧我,您教得太好了,我非常感激您,我保證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保護他,愛護他。”
宋昕琰聽他說完誇獎自己的話,輕笑出聲。
或許是在外面,兩人也就悄悄在墓前說了幾句,但也沒說太多,畢竟蹲着也累。
和秦慕琅一起見過宋爺爺後,宋昕琰扶起秦慕琅,後退兩步,對秦慕琅說道:“我是宋爺爺收養的,我親生爸媽在我上初中前就去世了。”
秦慕琅之前也不是對宋昕琰的身世一無所知,他也聽宋昕琰提過一兩嘴自己父母不在一事,也知道他以前被人收養過,只是沒有深入問過,每次提到身世問題他都一臉淡淡,不太多說,也一直不了了之,他想安慰也不知道怎麽開口。比起自己,宋昕琰小時候過得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秦慕琅覺得自己簡直生活在天堂,自己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堆叔叔伯伯,全都還在人間,他是個幸福的孩子。
今天,難得宋昕琰願意開口,秦慕琅也想多知道一些,而不是只知道一個模糊的大概。
秦慕琅看了下墓碑上宋爺爺的名字:“宋爺爺是什麽時候走的?”
宋昕琰說:“在我大四畢業那年,都沒撐到我的畢業典禮就走了,他之前還答應過會在畢業典禮那天到學校跟我合影。”他的情緒裏帶着淡淡的悲傷,但說出來的話又看似平常,這樣的傷心比哭出來還令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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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琅只能摟着他的肩安慰,宋昕琰并不需要他人的安慰,他只缺一個傾聽者罷了。
宋昕琰說:“我當然不怪宋爺爺走得早,只是當時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把自己的畢業證展示給他看而已。不過,他有很多孫子孫女,也不缺我的這張大學畢業證,走的沒有遺憾。”
秦慕琅沒法對不認識的人作出評價,也不能勸宋昕琰看開點什麽的,畢竟他沒有參與過宋昕琰五年前的人生,不如安安靜靜地陪着他,聽他講述這一段過往。目前聽着,都是宋爺爺對宋昕琰的好。
天公不作美,又開始下起蒙蒙細雨,秦慕琅和昕琰共撐一把雨傘站在墓前,他們一同朝山下望去。
霧蒙蒙一片,有幾分詩和雨的意境。
宋昕琰還想說點什麽,聽見臺階下面傳來越來越近的說話聲音。
宋煌:“我記得昨天在這兒的時候我沒把錢包拿出來啊。”
宋曦:“就你多事,大家出來都沒落東西,你說你個大頭蝦,什麽時候辦法細心一點兒。還有,就算你找到錢包,估計裏面的錢都沒了。”
宋煌:“曦哥,重要的不是錢,是錢包裏的身份證和放着的東西,很珍貴的,丢了就再也找不回來啦。”
宋曦有點不耐煩:“那你趕緊找,天陰沉沉,待會肯定會下大雨,現在已經開始有小雨了,我只帶了一把傘。”
宋煌:“知道了,曦哥,你有點耐心行不行,不要對弟弟這麽不耐煩。”
宋曦:“沒有耐心我怎麽會陪你來,要不你叫宋竫陪你,他比我有耐心”
宋煌:“不不不,叫他,肯定又要坑我一筆錢。”
宋曦:“那就別啰嗦,趕緊爬上去找。”
兩人爬上臺階時,看到宋爺爺的墓前有兩個男人站在雨中,并共撐一把七彩大傘,很是耀眼。
宋煌突然沒了聲,宋曦爬上最後一層臺階,喘了口氣,宋煌朝他呶呶嘴:“曦哥,曦哥。”
他順着宋煌的視線轉過去,看到了宋昕琰,不意外但很吃驚。
他沒見過這個打扮的宋昕琰,太他媽人模狗樣了,戴了眼鏡不說,整個人有說不出的時尚感,以往的鋒利和刺一律未見分毫,全都收了起來,仿佛換了個人似的,氣質內斂溫和。
但宋曦覺得,宋昕琰依舊還是那個宋昕琰,他芯子肯定沒變。
宋曦說:“昕琰,是你吧?”
宋煌也目光中帶着好奇,打量着宋昕琰和他身邊的秦慕琅。
見到他倆,宋昕琰感傷的情緒被沖淡,說道:“是我,曦哥,大煌。”
宋煌嘴快,問他:“琰哥,昨天曦哥說看到的人也是你吧。”
宋昕琰昨天确實沒見到他們,但看宋爺爺的墓前擺放着那麽多祭品,想也知道他們昨天來過了,而且也聽李博睿他們提過一嘴宋家。
宋昕琰見到他們倒不感到意外,平平靜靜回道:“嗯,我昨天來過。”
自從宋爺爺去逝後,宋昕琰基本上沒回過宋家,他們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宋曦只能自己打開話題:“你現在在廣城還是在外地?”
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藏起來也不難。宋昕琰有意躲起來,宋家人想要找也是有難度。
宋昕琰說:“我一直在廣城。”
宋曦說:“一起吃個午飯吧,我請客。”
宋曦請客沒理由拒絕,宋昕琰點了點頭。
談妥後,宋昕琰才向秦慕琅介紹他們,秦慕琅禮貌和他們握手,相互認識。
宋煌二十三歲,剛大學畢業,是一名編劇,自己開了間工作室接活。
宋曦三十出頭,戴着一副金邊框眼鏡,看着像精英人才,目前在宋家的家族企業上班,他和宋煌是堂兄弟,兩人關系一直不錯。
相互介紹完畢後,宋曦問道:“秦慕琅?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總感覺你有點眼熟。”
宋昕琰說道:“他是盛陽的老板,可能在某個酒會見過吧。”
秦慕琅奇怪宋昕琰為什麽要替自己解釋,不過高興大過于理智,也就沒有深究,他順着宋昕琰的話說道:“有可能是,我自己開了個小公司。”
宋煌哇了一聲:“哇,是我知道的那個盛陽嗎?那可不小了。”
秦慕琅差點就想摸張名片遞給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給老婆撐腰,但今天出來掃墓,放在車裏,沒帶上來。
宋昕琰替秦慕琅回答:“是你想的那個。對了,我剛聽你們說在找什麽,丢了什麽東西嗎?”
宋曦指指宋煌:“還不是這家夥,昨天過來掃墓,說把錢包都丢了,特意陪他過來找找。”
宋煌嘻嘻一笑:“你們聊會兒,我自己找找。”
宋煌昨天在哪兒閑逛過只有他自己知道,宋曦和宋昕琰也不去幫倒忙。
三人站在雨中等着宋煌。
宋曦沉得住氣,沒有當面問宋昕琰和秦慕琅是什麽關系。他有點意外宋昕琰會帶一個男人到爺爺的墓前,他以前也是知道宋昕琰身邊都是些什麽朋友,像秦慕琅這樣的,還真沒見過,他們應該是情侶關系吧。
雨下得還不算太大,但山上有點霧氣,遠一點就看不清了,霧蒙蒙一片,對面的山若隐若現。
宋煌找了一下自己昨天走過的位置,并沒有找到他那個意義非凡的錢包,前後不過就是五分鐘,他就說找完了。
就這幾分鐘,宋曦和宋昕琰聊的也都是近況,沒有什麽大的進展,秦慕琅半天沒聽出他們兩人的關系是好還是不好,暫時還無法界定。
如果關系惡劣,他們的關系又不冷漠,話語間都透着對對方的熟悉感。
如果關系親密,他們之間又有些疏離成分,而且他平時也沒見宋昕琰跟宋曦有往來。
可見,宋昕琰和宋家的關系有點微妙,回頭找李博睿問問,能不能找個熟悉他們的人了解一下宋家背景和宋家的近些年的情況。他很想知道宋昕琰在宋家生活的那些年過得好不好。
無論宋昕琰表現得多若無其事,那都是寄人籬下的生活。
雨勢開始變大,宋昕琰也拜祭完宋爺爺,宋煌也不繼續找他的錢包,四人一同下山。
宋煌和宋曦就只有一把不算太大的傘,宋昕琰把自己的傘給了他們,他和秦慕琅兩同撐一把大傘,兩人自然走一起。
下山必然會淋到一些雨,但路程也不算太長,走上十五分鐘就到山下的停車場了。
宋煌和宋曦兩人走在前面,共撐一把傘的宋昕琰和秦慕琅跟在後面。
宋煌壓低聲音問宋曦:“他們什麽關系啊?”
宋曦說:“沒問,你可以回頭問他們。”
宋煌說:“不要,我又不是傻子。”
宋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倆什麽關系,還不是傻子。”
宋煌差點就想脫下帶泥的鞋抽宋曦:“有你這麽說弟弟的嗎?”
宋曦呵呵兩聲,沒理他,回頭對宋昕琰說道:“中午有想特別吃的嗎?”
宋昕琰搖頭:“沒有,你決定就行。”
宋曦笑了下:“那我就當你倆都沒意見了,咱們回市內吃私房菜。”
秦慕琅禮貌性笑了下:“我也沒意見。”
雙方都是開着車來的,宋昕琰跟着宋曦的車走就是,也不用導航。
坐在車上,宋昕琰和秦慕琅把濕了的外套擱在後座,他們今天出來時提前準備了衣服,畢竟現在的秦慕琅還算是一個感冒着的病人。
秦慕琅試探性問宋昕琰:“他們也是宋爺爺的孫子?”
宋昕琰并沒有隐瞞的意思,跟他解釋道:“嗯,宋爺爺有兩個女兒,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是前妻生的,四個兒子是第二個妻子生的。宋曦是宋爺爺大兒子家的,宋煌是三兒子家的,宋曦下面有兩個妹妹,他小時候就喜歡欺負宋煌,所以他倆關系從小就特別好。”
秦慕琅說:“看得出來宋曦和宋煌的關系好。李博睿昨天和我提起宋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他說的宋曦就是剛認識的這位。”
宋昕琰說:“我知道。不過,我是個寄養在宋家的孩子,沒什麽好說的就沒跟你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他的突然道歉讓秦慕琅覺得很不适:“這沒什麽好道歉的,我看他們和你的關系還不如你和高雲舒他們親近,似親人非親人。”
“你看出來了啊。”宋昕琰知道秦慕琅觀察力不差。
秦慕琅說:“明眼人都能發現,更何況我們生活在一起這麽久。而且,既是一家人,在他們剛才在山上的時候,就應該一眼認出你是宋昕琰。”得知宋昕琰和他們是親人關系但又不像,他是有些難過的。
宋昕琰被他逗笑:“別生氣,我只是變化有點大,我們的關系沒你想象的糟糕,但也沒有那麽親密。雖然我們可能沒有親情,但是宋爺爺對我很好,大家的關系也就還可以。”
還可以這三個字可以包含很多含義,秦慕琅一下就明白了。
昨天就聽李博睿提過宋家,宋家很複雜,那麽宋昕琰說關系還可以,那就真的還可以,姑且信一信他。不管他信與不信,宋昕琰是宋家的養子已是既定的事實。
又拔開宋昕琰一層面紗,秦慕琅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得勁兒,他突然不太想再往下揭了,不想看到,也不想聽到宋昕琰孤單的過往。因為只要深入一想,心髒就疼得發緊。
秦慕琅說道:“要是我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宋昕琰轉頭看他,眼底沒有悲涼也沒有感傷,只有暖暖的笑意,他淺笑道:“已經夠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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