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那天的季承禮，俊朗舒闊又謙謙有禮。疏桐每每回想他在聚光等下謙和唱歌的樣子，總覺得心髒一陣悸動。是啊，那是季承禮，睿智、儒雅、風度翩翩，是人們口中傳奇，是她往後人生的燈塔。

海風吹拂着那個夜晚，也吹拂着女孩的心。疏桐坐在海邊的懸崖酒吧裏，叫了一杯淡酒。賓客們依舊華服來去，疏桐也是，高定的禮服裙在夜色裏顯得質感非凡。只是她的頭發被她自己随意挽起，發絲飛舞，淩亂又慵懶。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她尚未從宴會上季琮的表演中回過神，她的臉頰有些燙。

由于她是田家大小姐，身份特殊，不斷有人過來同她碰杯交談。很快的她有些醉了。有個哥哥的秘書，過來一直找話題和她聊天，她有些疲累，只是哥哥在場她也不好太任性地轉身走人。

這時，她看到季琮在角落的位置上，燈火闌珊處，他點燃一支煙，靜靜看着熱鬧的人群。她找個理由抽身，走到他面前。

“小叔叔。”

季琮擡頭，看着女孩巧笑嫣然，因為微醺而臉頰緋紅，端着酒杯看着他。

他溫和說：“疏桐，把酒杯當下。”

接着他示意服務生，端來一杯果汁。

“抱歉疏桐，我剛吃了藥，不能陪你小酌。我們都喝點果汁，好嗎？”

“好。小叔叔，你不舒服嗎？”

疏桐看他臉色蒼白，情緒也不高。

”嗯，老毛病了，頭痛。”

因為女孩坐在他對面，季琮擡手按滅了香煙。

季琮因為疼痛，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疏桐有些無助，她怯生生問：“很難受嗎，要不要我叫哥哥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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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琮再次睜開眼睛，看着女孩關切的臉，笑了：“不用了，今天疏宇是主角。”

他可能要因為難受，不想多說話，重新閉上眼睛。疏桐有些無措，她在這裏坐着，有些尴尬，如果走開，又有些擔心。

良久。他們都沒有說話。疏桐也在人群之外，燈火闌珊處靜靜坐着。

後來季琮擡頭。有些抱歉說：“不好意思疏桐，可能我要麻煩你，我現在頭暈的厲害，站不起來，可否扶我回去。”

疏桐馬上站起來，過去扶起季琮。

男人站起來時踉跄了一下，身體不穩，但因為疏桐穿着抹胸裙，他側過頭，用手扶住欄杆，避免手碰到她的後背或肩膀。他想來紳士有禮，即便是身體不适的時候，都注意禮節，不會逾矩。

疏桐擔心，想要叫服務生過來，但季琮卻制止了，他不想鬧出太大動靜。

從懸崖酒吧到季琮住的那棟，有些距離，要路過一段椰林海灘。

路上，季琮盡力不讓疏桐太累，他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都是虛汗。

走到椰林沙灘時，那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顯得很寂靜。季琮顯得有些焦慮，他腳步有些遲滞。他擡腕看了看自己的手環，而後咬牙加快腳步。可是他卻愈發蹒跚。

疏桐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有些慌。

季琮停下來，因為疼痛咬緊牙關，眼神卻是溫和的看着她，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疏桐，我、走不動了。等下、我可能會失去意識幾分鐘，你不要害怕，麻煩你、照看一下我，我可能會有些抽搐……”

話音未落，只見男人脫力般跌坐在沙子上，靠着椰樹樹幹。幾乎緊接着，他眼神發直，倒下，整個人抽搐起來，他的手以一種畸形的樣子蜷縮在胸前。

疏桐從未見過這般可怖的情形，吓得哭起來。又想起男人的囑咐，她不敢碰他，又擔心會有問題，手足無措，只好用裙擺幫他墊着頭。

将近十分鐘的時間，季琮的身體劇烈抽搐，手腳僵硬。後來，男人漸漸平息，慢慢的眼睛裏的神采回來，恢複了神智。

他很虛弱，暫時無法起身，眯着眼睛看到滿臉淚水的疏桐，彎着腰，擦拭着他手上沾到的沙子。慢慢的，他撐起自己，坐起來，喘息不停。

疏桐帶着哭腔，問：“小叔叔，你好點了嗎？”

季琮點點頭。

“抱歉……吓到你了……”

“我沒事，現在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了……頑疾。不過我現在暫時沒力氣，我要坐一陣子才能回去……你回去吧……謝謝你，疏桐。”

“我陪你坐着吧”

季琮虛弱笑笑，沒有拒絕。

“小叔叔，你真的沒事嗎”，疏桐擔心看着他，焦急問。

“沒事了，放心，我從不會逞強。”

季琮朝她眨眨眼。

他靠着樹幹，長腿一條伸展，一條曲着，襯衣領口有些亂，領結也松了。在他身上并不顯得邋遢，卻更有一種落拓的氣質。

“剛才……是癫痫嗎？”

“嗯，對，是癫痫。”

疏桐覺得心一陣疼痛。這樣儒雅俊朗的男人，竟然有這樣的疾病。

“是天生的嗎？”

季琮扯出一個笑容，指指自己的頭，淡淡說：“不是，因為意外，這裏受傷了，後遺症。”

疏桐覺得好可惜。

“可以治好嗎？”

季琮轉頭看着她，笑了，說：“還在治，希望不大，不過我也希望能治好……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吓到別人”

“沒有啦，我沒有被吓到”

“哦？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哭了。”

季琮緩過來一些，打趣眼前的小女孩。

“我只是沒有照顧這種情況的經驗……”

“這種經驗，不用有。”

季琮扶着樹站起來，慢慢往回走，并不開口讓疏桐陪同。

“疏桐，我必須再次道謝。謝謝你讓我免于在衆人面前出醜，以及謝謝你的照顧。”

“不用謝……”

“我回去休息了，不用送我，我好多了”

男人微微欠身道別，慢慢離開了。

疏桐看着他颀長的背影，有些怔住。後來，她能非常熟練面對他發病的場景，一系列動作，仿佛成了她的肌肉記憶。